漢水之上,有一艘帆船順流直下,夕陽西斜,孤帆遠影。
李旭站立船頭,注目遠望,只見兩岸良田,多生衰草,民舍寥落,雞犬不聞。
前幾年,襄樊戰事慘烈,胡人鐵蹄踐踏之下,邊民多遭屠戮,哀鴻遍野,這漢水甚至幾度一江流赤。
李旭收回目光,感嘆著戰爭給百姓們帶來的巨大災難,只是他此生志在驅逐胡虜,平定天下,已是容不得他有半分婦人之仁。
何況如今更是做下了劫殺胡使的悖逆之舉,兩國大戰或將由此掀起,多想又有何益?
李旭思緒飄散,想到三師兄的死,不由陣陣心痛,眼眶泛紅。
愁緒揮不去,苦悶也散不去。
只有二皇兄失去了劍閣支持,算是一個好消息吧。
李旭不由想起大戰之後與邱玉陽交談的情景。
「你的意思是劍閣將會撤出大寧?」李旭淡淡問道。
「不錯,老祖宗已經下令,讓劍閣弟子全數撤回,不過殿下殺我劍閣弟子的事情,到時自會有人向你問劍。」邱玉陽道。
李旭有些不解的問道︰「二皇兄在劍閣學藝十年,你們就這樣不管不顧了?」
邱玉陽冷冷笑道︰「李智利令智昏,居然利用小雲對他的感情讓她來殺你,險些讓她落入鎮南王之手,老祖宗知道後怒不可遏,當即便下令召回他身邊所有的劍閣弟子。」
李旭點點頭道︰「只能說你們劍閣做出了一個明智的抉擇,與我為敵,遲早被滅門。」
邱玉陽神色嘲諷,冷笑道︰「癩蛤蟆打哈欠,胡吹大氣,你還是多想想你們大寧的安危吧,鎮南王已與西域諸國結盟,你大寧已是危在旦夕。」
李旭譏誚道︰「休要危言聳听,鎮南王結盟西域,危在旦夕的應該是你西蜀吧。」
邱玉陽不以為意的笑道︰「大寧與西蜀唇亡齒寒,理當結盟,抵御異族。」
李旭這次倒是沒有出言反對,淡淡道︰「閣下潛伏鎮南王身側,所圖定是不小,大寧與東胡戰事將起,希望閣下不會忘了今日所言。」
邱玉陽有些好笑的看著李旭,想著這小子有求于人還是這般不冷不熱,不過倒是比之前稍微客氣了一些。
「殿下若有機會可往劍閣一行,老祖宗對你很感興趣,小雲唉,小雲這段時間過的不是很好,你若是得空,還是去看看她吧。」邱玉陽感慨的說道。
李旭想到陶楚雲,心里也是一陣酸楚,不過如今既然劍閣不再與自己為敵,倒不必似之前那般絕情了。
隨後李旭帶著師兄和谷小哥離去,奪下梁羽帶來的一艘船後,便順泌河南下,一路走到了漢水之上。
李旭收回思緒,見谷小哥走出船艙,便問道︰「傷勢恢復的如何?」
谷小哥笑道︰「多謝殿下關心,傷勢已無大礙。」
李旭淡淡笑道︰「這次與谷將軍同生共死,歷經劫難,算得上是生死之交了,所以咱們之間不必如此客氣。」
「我知道殿下性子隨和,平易近人,只是君臣有別,不可太過隨意。」谷小哥淡然道。
李旭知道谷小哥頗有君子之風,心中有一桿標尺,不願逾矩,君子之交淡如水,能得到他的認可,願意追隨,也算是一大幸事。
「也罷,不知谷將軍接下來如何打算。」
「自是從采石磯下船,返回淮上。」谷小哥答道。
「我幾位屬下對谷小哥聞名已久,甚是渴盼一見,你不如隨我回江寧,盤桓兩日再回不遲。」
李旭覺得既然谷小哥有心投效,人品能力也皆是上品,不如帶回去和幾位心月復踫個面,早日熟悉一下,日後打交道也會方便許多。
谷小哥點點頭道︰「殿下有命,我自會遵從。」
李旭笑了笑,這谷小哥什麼都好,就是有點死心眼,未免太過無趣。
只是李旭卻不知道谷小哥素有匡扶社稷之志,自不會把自己當做佞臣,想方設法的逗弄主上開心——
自胡使被殺,賠銀被劫已過去兩日,就在李旭還在和狼衛鐵騎大戰之時,鎮南王已派人向大寧遞上國書。
國書上大罵大寧背信棄義,挑起兩國紛爭,大寧將為此付出沉重的代價,更是指名道姓說此事就是五皇子李旭所為。
此事在京城掀起軒然大波,然而眾所周知的是李旭早已被禁足府上已有十余日,如今正在閉關療傷,此事又如何會栽在他頭上。
皇帝派人去李旭府上詢問,「李旭」隔著紗簾接受了訊問,听到消息後當即吐血不止,傷勢加重。
得到消息的太妃又親自趕往李旭府上,探查李旭傷勢,之後回到皇宮找到皇帝哭訴,說東胡別有用心,蓄意栽贓,又想要隱私謀害李旭。
李旭明明就在府上養傷,此刻听聞消息又加重了傷情,還不知何時能好。
皇帝只好軟言安撫太妃,將太妃送回永壽宮後,召來幾位心月復大臣商量對策。
商議了一下午,沒得出任何結果,秦相認為東胡必定會大舉南下,力主積極備戰。
而吳尚書和趙尚書則認為秦相小題大做,東胡只不過是又想訛大寧一點銀子而已,不如再與他們談談,以消刀兵之禍。
皇帝听他們吵的煩了,便決定明日臨時召開大朝會,召集文武百官一起商議此事。
是夜,謝輕瀾得知消息後,急匆匆的趕到了李旭府上。
謝輕瀾將海棠拉至花園,輕聲問道︰「殿下的傷不嚴重吧?」
海棠點點頭道︰「謝姐姐不用擔心,公子傷勢無礙。」
謝輕瀾繼續好奇的問道︰「怎麼不見挽月在家?」
海棠不動聲色道︰「哦,我婆婆近日偶感小恙,姐姐趕回去伺候了,謝姐姐找她有事嗎?」
謝輕瀾看著海棠道︰「沒事,殿下的傷勢既然無礙,正好‘東升號’有些事要和他商量一下,海棠你帶我過去吧。」
海棠笑道︰「公子交待了,‘東升號’的事,謝姐姐可以全權做主,不必向他回報。」
謝輕瀾不死心,「那我去探望一下殿下也不可以嗎?」
海棠搖搖頭道︰「公子說了不見任何人。」
謝輕瀾急了,「連我也不見嗎?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把一堆破事交到我手里,便不管不顧,有他這麼做東家的嗎?」
海棠輕笑道︰「謝姐姐別急,過幾日公子傷愈自會見你的,他可是一直念著你呢。」
海棠知道公子對謝輕瀾的心思,而且謝輕瀾掌握財權,還是讓公子收入房中最為安心,此刻也是找機會暗中撮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