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卷汴京 048  是非

說實話,容歌是不太信招魂一說的,老太爺分明是一時氣血攻心,年紀大了身子受不住,傷了腦子,難以蘇醒而已。

等韓景同走了,容歌才悻悻溜出來,老太爺還昏睡著,身邊擺滿了銅錢,還有各種容歌認不得的玩意。

她隨便拿起一個看了看,靈機一動,輕笑道︰「好人做到底,既然讓我看見了,那就得給你擺回去呀。」

她三兩下把韓景同動過的地方擺回原位,小聲嘀咕︰「剛才看的不太清楚,也不知道對不對。」

一切辦妥,容歌心安理得的模出了老太爺的院,路上沒見韓宜年。

真是的,敢把自己一個人丟下,不怕被韓家人發現,又鬧起來嗎。

從後門出來,紫芸和竹鶯還焦急的等著,見她出來,竹鶯連忙迎上來︰「小姐,你可算出來了。」

「就我一個出來了?」容歌問︰「見韓宜年了嗎?」

竹鶯搖頭︰「小姐沒跟三爺在一起嗎?」

「他把我自己丟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啊」,紫芸左右看看,說︰「這三爺也太不靠譜了,怎麼能把小姐一個丟下呢。」

是挺不靠譜的。

韓家今夜作法,容歌心里隔應,便沒回宅子,拉著竹鶯和紫芸在春居樓點了一桌菜,台子上有個說書先生,大刀闊斧的扯著今日的話本。

「今日就說說咱們淵王殿下!」

容歌筷尖一頓,幽幽抬起了眸。

「還得說四年前的漢州盜匪案,要知道,當年的漢州,盜匪橫行,民不聊生,百姓深受強殺搶掠之苦……」

容歌記得,四年前她剛從失去燁兒的悲痛中緩過來,身邊人私下說她性情大變,她心里有氣,于是由著性子使。

那時她對江馳禹還很陌生,陌生到什麼程度呢?

她不仔細想都想不起這個人,想不起這個人的面容,他的脾性,他的一切。

父皇看重江馳禹,派他前往漢州督察,本想讓他歷練歷練,回京之後,方便在朝上走動。

誰知道他仗著年輕氣盛,非要逞強出頭,孤身入了盜匪的圈套,被困在囚牢一月有余。

江馳禹回京後傷的很重,听太醫說,丟了半條命,漢州盜匪也因他的蠻力緊逼當眾策反,傷了幾十條百姓的性命。

漢州一行,江馳禹非但沒得以晉升,還因莽撞被撤了職,在府中休養了大半年。

朝中有人推波助瀾,漢州盜匪事件一再發酵,弄的人盡皆知,那段時間,江馳禹寸步難行,這其中因憤懣多次當眾貶低之人就有容歌。

容歌胸中好似被驀然捅了一刀似的,割的她五髒六腑生疼,心里瞬間就清醒了。

先生正講到激昂處︰「要說這淵王殿下,如今身居高位,乃實至名歸,他是漢州百姓的恩人。」

忍著針扎似的頭疼,容歌垂眸品了口熱茶。

「盜匪無情,漢州百姓水深火熱,當年的淵王殿下,不顧阻攔帶寥寥幾人沖入匪寨,揪救出被擄的無辜女子,自己卻身中數刀,險些喪命。」

說道悲情處,下面陣陣唏噓,容歌皺眉,咬牙沉音︰「胡說八道!」

竹鶯連忙握住容歌微顫的手,輕聲︰「小姐,勿躁。」

「是非曲直,任由的他們顛倒黑白」,容歌厭惡的看了唾沫橫飛的說書先生一眼,陰聲道︰「魯莽的惡人,還能被說成英雄,當年明明……」

「小姐」,竹鶯見紫芸听的認真,悄悄偏向容歌,小聲勸慰︰「眾口鑠金,非黑即白,人們只听個樂趣,小姐萬不可較真。」

父皇曾告訴他,漢州盜匪根基太深,朝廷已在暗中布控,徐徐圖之,總有一天會一網打盡。

江馳禹歸京遇匪,沒有牽扯到他的性命,按時回京便可,他一意孤行,硬是抗旨不遵,折返漢州剿匪,就他江府那幾個侍衛,有天大的能耐也進不了匪寨!

還未居功便已自傲,那一戰,平白害了多人性命。

「自淵王殿下剿匪之後,漢州盜匪元氣大傷,听說當時整個匪寨的大火燒了一月,最後才被一場天水澆滅,四年來,漢州早已不是當年的漢州,如今大家夜不閉門,愜意自在,那朝不保夕的苦日子,早就結束了。」

先生娓娓道盡故事的末端,台下一眾拍手叫好,簡直震耳欲聾,容歌頭疼。

「不吃了」,她當即撂了筷子,起身就走。

竹鶯點醒听呆了的紫芸,拽著她快步跟上。

夜幕降臨,街道兩旁的鋪子都點上了燈籠,照亮小小的一片。

空氣里還帶著雨幕的濕潮,深吸一口氣戳在肺里,人就開始咳嗽。

容歌捂著胸口邊咳邊想,四年前,天禧二十五年,她歷經磨難,死灰般的心復燃的一年。

再往前推,天禧二十四年……二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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