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卷汴京 046  韓舟

容歌回頭,輕一抿唇︰「我回家,正著呢。」

「不是去看老太爺麼」,韓宜年背過身勾了勾唇,他倒要看看容歌藏了什麼心思,便說︰「不想去算了。」

容歌沒想到韓宜年又同意了,大喜過望,顧不得多想是不是陷阱,隨即快步跟上了。

韓家人都一股腦堆到前院去了,老太爺院里留了幾個人伺候著,還算安靜。

容歌跟在韓宜年後頭,一個不甚,前面的韓宜年忽剎住了步子,她差點撞到那略顯清肅的肩胛骨上。

「怎麼不走了?」容歌問。

韓宜年臉色有些陰,盯著不遠處廊下一人,容歌抬眼去看,是個少年,穿著灰色褂子,腳邊放著藥箱。

不知是哪個郎中,容歌想著扯了扯韓宜年的袖子,提醒他︰「走啊,再不去待會韓家人進來了。」

韓宜年不著痕跡的推開容歌,快步往廊下走去,那少年面目清秀,從容歌這個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清他整個眉眼,給人一種淡淡的病氣,立在廊下,顯得單薄。

「好年輕的郎中」,容歌嘟囔一句,見韓宜年神色不對,她一警神︰「你認識啊?」

韓宜年沒答,他的舉止已經表明,是認識的了。

廊下的少年低聲同小廝叮囑幾句,徑直朝韓宜年過來,他將看著繁重的藥箱挎在肩上,騰出手來對韓宜年虛虛行了一禮︰「三爺。」

「嗯」,韓宜年沉默片刻,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少年一直規矩的看著韓宜年,仿佛跟前沒有容歌的影子,他說完拍了拍自己的藥箱,辭道︰「藥館離不開人,我還得回去坐診,三爺自便。」

韓宜年動了動唇,不太自在︰「看過爺爺了,怎麼樣?」

韓家小輩?

容歌睜了睜眼,不由得多多打量眼前的少年,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韓家人的富庶樣,韓家除了經商,還有懸壺濟世的小輩?

少年低低嘆了口氣︰「三爺,家里的事情我不願意插手,也不感興趣,爺爺對你好,你千不該萬不該……失了良心,將他老人家害成這副模樣,爺爺百年,必不得安心。」

韓宜年一震,瞬間鐵青了臉,凶道︰「說什麼呢?在哪听來的胡話,我比誰都希望爺爺康健。」

「算了」,少年自嘲的笑了笑,氣餒道︰「我以前一直敬重你,覺得你和父親他們不一樣,現在看來,是我錯了,你比他們更狠,更毒!」

韓宜年皺眉,厲道︰「韓舟!」

「怎麼,我說錯話了嗎!我戳你心窩子了嗎!」韓舟忽然紅了眼,冷冽的瞪著韓宜年,低吼道︰「我在韓家听了太多你的不好,一張口說,我可以不信,可十張口,百張口都說!我還能裝作沒听見,我還能信你嗎!你敢說這次爺爺一病不起,不是因為你嗎!」

「韓舟……我有我的難處」,韓宜年忽失了聲︰「我也沒想到,老太爺會病成這樣。」

韓舟兩步下台,大聲︰「就知道你會這樣說,你什麼都沒想到,你是什麼都想不到,你只想自己,你只想滿足自己的野心!」

容歌默默的退到一邊,看著韓舟一把推開韓宜年,肩上的藥箱摔在地上,他狼狽的撿起來,大步離開。

韓宜年僵在原地,容歌第一次見他失態,無力下垂的指尖都在抖,雙膝彎曲,若不是還有容歌在場,他怕是會痛苦的蹲下去。

這場景,多少有點唬人,容歌一時拿捏不定,心下還琢磨著韓舟的身份,敢對韓宜年大呼小喝,必然是嫡系一脈。

看這年歲,難不成是韓景同的兒子?

韓宜年對韓景同是不待見的,對他兒子還挺……

容歌在腦海里千回百轉的走了一遭,韓家的關系非但沒理清楚,還更亂了,她靜默少頃,干巴巴笑了一聲,試探的問︰「三爺?前院的動靜好像停了,您看……」

咱要是再磨磨唧唧,人就一股腦擁老太爺院里了,到時候她怕是白來一場。

韓宜年抓皺了袖口,頭也未抬的對容歌道︰「里面沒人,你自己進去看看,我就不進去了。」

「啊?」容歌心想,老太爺身邊連個伺候的都沒嗎,她愣了一下,「哦」了一聲,沒空多深思別的,提步便往屋里頭去了。

韓宜年說的沒錯,可能是韓舟來過,老太爺病臥的屋子還真沒人,在廊上听了會動靜,人應該在其他屋里忙活什麼。

屋子里的藥味比容歌想象的輕,陳設也比同容歌意會的大相徑庭,一點都不奢侈,金玉珠寶統統沒有。

外間的牆上掛著幾張名人書跡,底下的案桌上供著保平安的菩薩,小鼎里的余香還未燃盡,香灰細膩,灑落在桌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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