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卷汴京 023  粗茶

容歌身子未愈,路上便嗜睡了些,紫芸偷偷盯著那熟悉的面頰,心里熱堂堂的,小姐忽然待她的好,是紫芸始料未及的。

同時紫芸也疑惑的緊,小姐為何會以為那馬車里是什麼淵王妃,她應該猜的到車里面是誰的呀?

這些舊事都是被徹底封了口的,知道當年鬧劇詳情的人都死了,李府對此諱莫如深,除了李暉和韓宛樂,就是李凝雨都不太清楚。

而紫芸,就是那個僥幸的例外,她知道的多,也怕的多,什麼都不敢說。

尤其是在小姐跟前,紫芸巴不得李伽藍把一切都忘了,就像現在這樣,不神神叨叨的胡言亂語,不再回想以前任何事,她嘴閉的緊,就當一切都徹底過去了。

容歌迷迷糊糊覺得被一束糾結的目光盯得久了,她略不舒服的撐開眼,因睡得不安穩,眼眸里的水光格外的重,懶洋洋的斜睨下來,紫芸倏然閃躲。

「我臉上有花嗎?」容歌問罷,安靜了一會。

她瞧出了紫芸的不自在,知道這丫頭心里裝事,現在也不指望紫芸前怕狼後怕虎的同她掰扯李伽藍的舊事,她可不蠢,隱隱猜出了這李伽藍八成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能把李暉嚇到這般境地,那些破事想來裝進她耳朵里也鬧騰。

目前知道個大概,曉得了「情殺」一事,就夠容歌謀劃了。

無非是江馳禹愛惜眼前這來之不易的羽毛,不想壞了名聲而已。

如此,就咄咄逼人至此,容歌輕笑,還真是在朝上立的好人設,她多有失策啊。

到河州的路上容歌沒有多歇,磕磕絆絆了八九日,終于讓她瞧見了河州的官道。

烈日當頭,車夫汗流浹背,回過頭問︰「小姐,有個茶棚。」

容歌伸出脖子去看,零零散散幾個過路人,茶棚清涼,她應道︰「那就過去坐坐,挑著傍晚進城就好。」

「小的把小姐送到河州,能在城里歇息一晚」,車夫一邊往路邊的草地上放馬,一邊說︰「進了河州主城,到老爺家的曲陽縣還得一日路程,我們明日再趕。」

容歌搭上紫芸的手,下了馬車,隨口問道︰「韓家也在曲陽縣?」

「是,韓家小輩都在外經商」,紫芸說道︰「韓老太爺年事已高,舍不得離開家,主脈還在曲陽縣。」

茶棚遮著縫縫補補的頂,確實涼了很多,總共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男人,既當伙計又當掌櫃,熱情的很。

「客官快坐」,男人將抹布摔在肩膀上,笑嘻嘻的迎上來,撐著袖子在木桌上擦了一把,貼心的給容歌拉開了凳子,說道︰「店里只有粗茶,雖然苦澀,卻降熱,小姐別嫌棄。」

「嗯,不嫌棄」,容歌想著粗茶也是茶,能澀到哪去。

掉漆的舊瓷碗,里面清奄奄的飄著幾片茶葉,被泡的久了,容歌也瞧不出是什麼茶,她想也不想的灌了一口,方才還因一絲涼起舒展的眉間蹙成了一團……

一口茶全吐了出來,她皺眉︰「這是茶麼?也太澀了。」

男人也不介意,笑呵呵的給容歌換了一碗清水︰「小姐瞧著嬌貴,怕都沒見過這過路的粗茶,自然喝不慣。」

「我……」容歌一時語噎,每年一品的貢茶她都喝不完,宮女哪里敢給她喝這種東西,小心讓父皇打斷了手。

「沒事沒事,小姐喝水吧,水不澀。」

男人轉身去招呼別人,容歌窘了片刻,剛要喝口水漱漱舌尖的澀氣,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

容歌回頭,是個身穿月牙色衣裳的男子,衣服上用青絲繡著簡單的圖案,雖然簡單,不影響容歌看的出這是上好的料子。

男子年紀不大,容貌算是硬朗,他精在那一雙眼,是個會算計人的。

彼此打量了一會,男子先開了口,上揚著唇角問容歌︰「姑娘汴京來的?」

容歌︰「昂。」

「我就說嘛,汴京的小姐,肯定喝不慣這鄉野里的粗茶,這可是河州門上的招牌」,男子轉著茶碗,笑看容歌︰「任哪里來的,走這官道去河州,都得喝這一口澀茶。」

「公子也是汴京來的?」容歌也不怵人,她見男子也是一個人,干脆挪了凳子過去,眯眼問︰「剛才是在笑我嘍?」

男子顯然有些詫異,他微低頭︰「沒忍住笑出了聲,冒犯姑娘了。」

「不至于,我沒那麼小家子氣」,容歌瞄過他手邊的茶碗,也笑了︰「說我呢?你不也喝的清水麼,不比我還金貴。」

男子一愣,湊近容歌小聲說︰「實在太難喝了,鄙人命薄,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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