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是剛剛提拔你當科長嗎？」夏紅軍一臉驚訝。
「科長又怎麼樣？將來就是當了處長又能怎麼樣？這不是我要生活！」
崔東風點上一支煙繼續說道︰「我剛提科長，估計三十五歲以前可以成為副處，如果混的好的話，四十歲左右可以混到正處，如果再想往上升成為廳局級干部那就要看機遇，大部分人混了一輩子到退休前還是個處級。」
「三十歲前我可以找個同樣是在機關工作的女孩，分一套福利房，然後結婚生子，孩子長大，托人找個好的點幼兒園，然後就是小學、初中，爭取能進重點高中，最後考個好一點大學…」這就是機關大院里大部分人的一生軌跡，我現在就能看到我退休的樣子，紅軍，你說這樣的生活有什麼意義？！」
「可是，這些在你眼里毫無意義的生活，我敢說全中國大部分人想過都過不上，你知道多少人為燕京一個戶口本，一套福利房而苦苦奮斗？」夏紅軍話語中略帶一絲嘲諷。
「是啊」崔東風自嘲道︰「我爸媽罵我鬼迷心竅，朋友說我身在福中不知福，矯情」
「可是我真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啊你說咱們404宿舍幾個，顏雨冰死了，雖然我們認為死的不值，但在他心里他是為自己是為愛殉情。」
「老沈現在中學當體育老師，教學生打籃球，日子過的簡單而平凡但他曾經說過他愛籃球，喜歡在球場上奔跑投籃的那種感覺。」
小兵一心一意想做生意，到現在听說還在折騰。而楊濤，除了學習還是學習別的啥也不行，但人家就是喜歡學，現在一口氣讀到博士。」
「還有你，夏紅軍，上大學時候就喜歡詩歌，搞什麼詩歌社團，現在明知詩歌已經完蛋，還拉著一幫人成立詩歌基金會甚至自持掏腰包設立詩歌獎，為了振興詩歌不遺余力——當然我認為你是這白費功夫。」
「你們所有人，有的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有的在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奮斗，而唯獨我，渾渾噩噩過著我真不甘心一輩子就這樣啊。」
說完崔東風猛灌了一口啤酒，低著頭不在說話。
兩人陷入沉默。
過了會夏紅軍才開口問道︰「東風，那你準備干什麼？需要我幫什麼忙，盡管開口。」
「我準備搞個英語培訓學校。」崔東風猛然抬起頭看著夏紅軍，語氣變得興奮起來。
「你知道，現在想出國留學的人越來越多，托福是個攔路虎，做這事絕對能賺。我在教育局干了這幾年，有一定的人脈資源。而且我老爸也在高校工作，能上忙。」
新東方？！
還有那部曾經很火的電影《中國合伙人》。
「但這需要不少資金，所以紅軍，我想問你借錢。」崔東風說出自己的目的。
「需要多少？」
「我仔細算過，包括校舍還有老師，啟動資金至少二十萬！」
「行，你給我個賬戶，我明天打給你。」夏紅軍一口答應。
「謝謝謝謝」崔東風聲音有些哽咽，他沒想到夏紅軍答應的這麼痛快。
「紅軍，你不知道，辭職這段時間我壓力有多大我老爸因為這事氣的差點要和我斷絕父子關系，問親戚朋友們借錢，他們說我瞎折騰，都怕我虧了不敢借給我如果你再不願意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崔東風說著說著猛然抹了一把眼淚，抄起啤酒瓶大口大口喝著，仿佛在發泄什麼。
「怎麼會呢？東風，你還記得畢業離開學校那天早上，你在宿舍里說過一句話嗎？」夏紅軍問道。
「我說過什麼？」
「你說咱們四個都記著，女人可以常換，可哥們是一輩子的事情。」
最後崔東風喝的醉醺醺走了，害怕出事，鄧婷主動要送他，說反正自己順路。
臨走前，崔東風被鄧婷攙扶著，對著夏紅軍伸出三個指頭︰「哥們，三年！給我三年時間，這錢我連本帶息還給你！」
夏紅軍笑著點點頭，又囑咐鄧婷幾句路上注意安全。
等崔東風他們走後，夏紅軍低聲給陳招娣說了崔東風的事情，女孩一臉驚訝。
「啊？我剛才听鄧婷說，崔東風辭職了，我以為是開玩笑呢，沒想到是真的啊。」
「崔東風在學校就是個不安分的主，不折騰才怪呢，剛好現在國家提倡國家干部下海。」夏紅軍笑著說道。
自從今年年初偉人南巡之後，國家廢除了許多約束經商的文件。政府可以辦公司，學校可以去贏利，教師可以兼職，官員可以做買賣
大批官員和知識分子投入到商品經濟大潮，只不過好多是辦停薪留職，給自己留條後路，像崔東風這樣義無反顧的辭職，反倒是少數。
「那你說，崔東風辦培訓學校會虧嗎？」陳招娣挽著夏紅軍的胳膊，有點擔心。
「不會！憑他的腦瓜，人脈關系，只要能吃苦絕對不會。」夏紅軍說的斬釘截鐵。
新東方的老板俞敏洪從燕大辭職，幾乎是白手起家，女友給房東的孩子做家教，俞敏洪在社會上的培訓學校打工，最後創立的中國最大的培訓教育集團。
即便是崔東風沒法跟這位大佬相比，賺點小錢應該沒問題。
不過若干年後，國家一紙政令讓這個教育培訓帝國一夜之間土崩瓦解，讓人噓噓不已。
當然，這是很遙遠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夏紅軍去了一趟銀行將二十萬打到崔東風所給的銀行戶頭上就不再管這事。
自己不懂教育培訓就別亂給人家建議，路都是自己闖出來的。
到了晚上，西川他們按照夏紅軍的電話都來到夏紅軍的小院里，在葡萄藤下喝著涼茶說天談地，中心話題自然是夏紅軍這次參加鹿特丹詩歌節的事情。
這件事挺重要，夏紅軍詳細講述他參加詩歌節各種活動，還有自己一些感受，當然去紅燈區這樣的事情略過不提。
因為他們決定，明年準備也辦中國自己的詩歌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