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這？
「你看到現在武俠小說這麼火爆，學生尤其愛看，你在師大邊上擺個租書攤，絕對是穩賺不賠。」夏紅軍解釋道。
是有點道理。
唉…
堂堂的一個文學青年，竟然墮落到靠出租這種小說過日子！
盧偉海心里哀嘆。
不過轉眼一想，自己在社會上當過混混，連牢飯都吃過還算什麼文學青年？
我呸！
別丟文學青年的臉了。
「行，就听你的。」盧偉海答應道，有點不好意思︰「只是我現在沒本錢，也不知道從那里進貨。」
「這個你不用才操心，我借給你錢賺了錢還給我。」夏紅軍站了起來︰「你先到我宿舍先洗漱下，換身干淨衣服，就你現在這樣子我懷疑校門衛怎麼能讓你進來？」
盧偉海臉上有點熱，當初進校門的時候的確被門衛攔住，把他當成乞丐，後來他好說歹說甚至搬出了夏紅軍的名頭說是自己的高中同學。
恰好，有個門衛听過夏紅軍這名字，是個能寫詩的小「名人」，放他進來還給他說了大概住址。
盧偉海跟著夏紅軍去了他的宿舍，端上臉盆拿著香皂毛巾跑到水房好好把頭臉洗干淨，然後又從自己的舊旅行包里拿出唯一的一套干淨衣褲換上，連腳上那雙解放鞋也擦洗的干干淨淨。
「嗯…還不錯。」
夏紅軍上下打量了一下，盧偉海長的本來就瘦瘦的，白白淨淨，看上去真像個大學生。
盧偉海以為夏紅軍帶他去進書，沒想到去帶他去出了校門在附近的胡同轉悠。
「你這干嘛？」
「給你租房啊，要不晚上你住哪？」夏紅軍白了他一眼。
這個年代租房的人並不多，所以房源也不好找，夏紅軍帶著盧偉海在師大附近轉了大半天，最後才在一個叫柳家胡同里找到一家四合院，里面西廂房有一間空房向外出租，還好距離師大不是很遠。
四合院不大里面卻住了四戶人家，顯得很雜亂，四合院的主人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他看到盧偉海兩人都是文質彬彬的模樣，夏紅軍胸前還有戴著師大的校徽，立刻同意將房子租給他們。
「這里面原來堆的是雜物有點亂，不過不漏雨，如果你不嫌棄的話就租給你。」
想到這幾天自己爬火車，風餐露宿，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行了，盧偉海還能有什麼過高要求？
他趕忙答應。
還好現在是85年，全國只有深圳實行了暫住證制度，燕京還沒開始，所以租房相對比較方便，雙方寫了一個紙面協議，夏紅軍又替盧偉海交了一年的房租費。
按照燕京市規定，房租是按每平米0.13元/年，這間房也就20平米大小，一共合計31.2元錢。
中年婦女姓吳，吳大嫂看夏紅軍他們交錢挺痛快，心里也高興，就說自家還有一副舊單人床沒人用，可以借給他們。
這當然是好事，不用再去買床了。
吳大嫂立刻給了他們鑰匙，夏紅軍讓盧偉海把他那個破旅行包仍在房間里，先跟自己出去辦事，至于整理房間等事情辦完自己回來收拾。
兩人剛準備離開，就看到一個姑娘背著書包走了進來。
「媽，來客人了？」姑娘問道。
「不是，是有人租咱們的房子。」吳大嫂笑著說道。
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夏紅軍他們，哦了一聲就邊上走過。
吳大嫂笑著解釋說這是她的小女兒，今年上高三。
兩人出了四合院，就在胡同口一家小面館各自吃了碗雜醬面，夏紅軍就帶著盧偉海直奔郭前進的公司。
公司著落在前門附近一條小街上，夏紅軍按照名片找過去，郭前進正在自己辦公室和一個員工聊天。
看到夏紅軍帶著一個陌生青年進來，郭前進有些驚訝，夏紅軍也沒啥客氣的，簡單介紹了盧偉海，說他是自己高中同學，來燕京發展，準備在師大附近擺個租書攤，想從公司里進寫武俠書。
至于盧偉海坐過牢的事情暫時隱瞞。
「沒問題。」郭前進一口答應說可以按照批發價六折給你，貨就在倉庫你隨便挑。
其實也沒啥可挑的，夏紅軍把金庸的十四本小說「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各取兩套，其中射雕三部曲多拿一套，古龍的楚留香系列，小李飛刀系列以及陸小鳳系列《絕代雙驕》等，包括梁羽生、臥龍生以及柳殘陽，陳青雲現在大熱武俠小說家的代表作統統取上。
最後，算下來嚇了盧偉海一跳︰一共一百一十多本二百多塊錢！
「淡定。」
夏紅軍看到盧偉海擔心的樣子笑著說道︰「就這點本錢，你一個多月就能賺回來。」
「真的？」盧偉海有些不相信。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這麼多書兩人自然拿不走，夏紅軍就雇了一個三輪車將兩麻袋書慢慢悠悠拉回了柳家巷。
「我下午要上課，你自己出去買些日用品，出了胡同向右拐有個舊貨市場，師大學生都喜歡在那里買東西。再順便自己去瞅瞅書攤的位置，另外你最好去看看附近有沒有租書攤了解下行情。」
夏紅軍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又給盧偉海留下了四十元錢和三十斤糧票，想了想又了留些師大的飯票。
「如果你想在我們學校吃飯，我想辦法給你換點飯票。」
「夏紅軍，真謝謝你。」
盧偉海感動的有些說不出話來，其實他和夏紅軍根本沒什麼深交，當初還為難過他和他小舅。
夏紅軍站在房門口手插在褲兜里，看著正準備收拾屋子的盧偉海，笑道︰
「別謝我，我不想看到孔老師曾經看好的學生竟然落魄到如此地步……另外，你喜歡文學和詩歌，我也是。」
說完轉身離去。
看著夏紅軍遠去的背影，盧偉海陷入了沉默。
其實他清楚，詩歌和文學，離自己越來越遠。
第二天中午，夏紅軍下課吃完飯想去看看盧偉海的租書事業到底有沒有開展，騎著自行車出了校門，沿著街道慢慢悠悠騎著。
果然在距離學校南門不遠處靠著學校圍牆有一個書攤，正圍著幾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在借書，旁邊還放著一個拉拉車看樣子是用來運書的。
攤主正是盧偉海，正拿著小本本登記，收押金，忙的不亦樂乎，一抬頭，就看到推著自行車正看著他的夏紅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