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節  碼頭救美

要說什麼是元老院統治廣東的阻力,索普看來除了自然因素便是社會環境了。

索普的眼光漫過前艙的諸人,康明斯和謝澎依舊在不知疲倦的討論。

廣東與海南不同︰海南人口少,土地矛盾不尖銳,豪強地主和宗族勢力有限,在元老院的武力威懾下很容易屈服和改造。在廣東,可就沒這麼簡單了,光潮汕人、客家人和廣府人之間的歷史恩怨,料理起來就夠躊躇滿志準備走馬上任的劉主任喝一壺的了。

什麼歷史的車輪浩浩湯湯,直接碾壓,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他回憶著自己讀過的如何接受改造舊社會舊城市的資料,此時已近農歷八月十五,一輪圓月懸在天際,江灣里停泊的船只上燈火影影綽綽,遠遠的傳來笛子琵琶的曲聲,江風濕潤而清爽,江水潺潺,靜謐極了。

眺望西江北岸的肇慶城,背靠將軍嶺,面向西江。俯瞰江面。城牆周長2.8公里,通體包磚,雖然算不上什麼巍峨大城,然而角樓、雉堞、敵台、月城……一應守御設施齊全,當得起兵家要地,兩廣要沖的地位。索普用目測法大概看了下,城牆的高度大概有6米多。即使不用望遠鏡,也看得到城牆上修築有大小炮台。

他看到城牆上有一座三層樓閣,頗為壯觀,問道︰「這是披雲樓麼?」

林銘趕緊道︰「披雲樓在北門,這是魁星閣。」

索普點點頭,魁星閣上供奉的是魁星。不過從外貌上看得出這其實是一個軍事堡壘,上面炮眼箭孔密密麻麻。這些防御措施也無什麼大用。難怪馬格爾尼覲見乾隆之後對大清就只剩下鄙夷了要知道英國和大清的代差可比元老院和大明小得多了。

正在沉思。忽見林銘帶著人已經在船頭甲板上擺開了桌椅,他親自從個大食盒里取出酒菜來布放。那股子殷勤麻利勁。仿佛是酒樓里的伙計出身。不由得微微皺眉︰這林百戶真是個精明能干,八面玲瓏的角色!難怪他一個小小的百戶,芝麻綠豆一樣的官兒,靠著「錦衣衛」三個字就能在地面上如此吃得開!

想來這樣的人物將來在元老院治下一樣吃得開,混得轉……

「索老爺,今夜月正明,枯坐無聊,正好高要縣送來酒席,不如一同飲酒賞月。」林銘見他出艙。趕緊招呼道。

索普點頭︰「如此甚好。」

席面上只有他們四人,酒席是縣令送來得,亦很豐盛。

「來來來,這是廣西來得桂林瑞露酒,在廣州可是很難喝到的……」林銘就要給他們斟酒,康明斯看了一眼索普,索普知道退伍軍人個個都能喝,不過這次屬于「執行任務」,喝酒屬于「犯紀律」。

「今天破例。算是放假一天。」索普笑道,「咱們喝幾杯,別喝醉就成。」

幾個人推杯把盞,索普雖然也斟了酒。卻只是淺嘗輒止。看著眾人飲酒賞月,聆听著江面上其他船只上傳來的絲竹悠揚之聲,幾個人誰也不說話。仿佛都已沉醉。

這時候風中卻隱隱約約的傳來了女子的哭聲,索普也不以為意。自從到了這個時空對各種淒慘痛苦之事已經見慣不怪了。深知一時之仁換不來天下安泰,再者自己是來參謀旅行的。不是來搞慈善酒會的。

林銘放下酒杯,皺眉道︰「好煞風景!」他要起身,「我去給看看,給幾個錢打發得遠一些……」

索普搖頭道︰「不礙事,哭就哭罷,天下傷心人多得是,咱們如何管得過來?且喝酒就是。」

康明斯卻說道︰「這個……听聲音是個女人,黑燈瞎火的,莫不是被壞人欺負了?我們袖手旁觀不大好吧。」

索普笑了笑,道︰「想不到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既然這麼說,咱們就去管一管這個閑事。」當下叫過個鏢師,命他去打听下是什麼人在啼哭。

「若只是有難處,接濟她幾兩銀子就是。」索普吩咐道。

不一會鏢師就回來了,稟告道︰「是個歌伎,听口音是大約是南直那邊的。二年前被人納妾帶到這里來得。今年家主死了便給趕了出來,流落到這里在碼頭上自混賣唱維生。不合借了這邊花舫主的銀子,如今被逼迫不過,正在啼哭呢。」

「既然是欠了銀子,你問問有多少,幫她還了就是。」

鏢師笑了笑,似乎意猶未盡,林銘笑道︰「這事不是銀子可以解決的。能在肇慶這大碼頭上開花舫的都是地面上的角色。我看圖得也不是這幾兩銀子,是要她的身子。」

「哦?還有這樣的門道?」索普皺眉。

「听這位達官爺的話,這歌伎是自混的,沒有身契在**子手上。她在花舫上賣不賣身,什麼時候賣身,賣誰不賣誰,自己都能拿主意,得的錢財也是和**二一添作五。若是恩客給得體己,都可以自己藏著。」

說到這里索普已經明白了,必然是這**子嫌從她身上賺到的錢不夠,要從合作改成兼並。他皺眉道︰

「既如此,就幫她一把好了。」

林銘道︰「要幫她不難,只是看幫到什麼地步了……」

康明斯不耐煩道︰「老林,你就別藏藏掖掖了,說吧!」

林銘干笑了幾聲︰「若是只是幫眼下,幫她出頭了了債便是。只是有了初一,必有十五,只要她還在這肇慶碼頭上混,遲早要落到人手里去的。真要幫到底,就得幫她離開這里,不拘哪里有她的家人親戚,送去了安生……」

「這是做媒人還要**兒子。」索普笑道,「所以我說善心發不得。咱們事情多,哪顧得上這些。這樣吧,你再送她些盤纏,讓她另投他處去,剩下的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是,首長見教的是。」林銘笑道,他心道這事光鏢師去大約是擺不平的,非得官面上的人出面才行,當下自告奮勇道︰「此事還是得我來去。」

康明斯道︰「我也跟著去瞧瞧。」

索普笑道︰「你去瞧歸瞧,可別演武俠劇。」

兩人帶著個鏢師上得岸去,走不多遠便是一座不大的廟宇。看起來還有香火。林銘知道這種廟宇多有空房出租,人稱「僧店」。這在碼頭上賣唱「自混」的女子住在這里倒也不足為奇。

這僧院東院房舍十分低矮,院子東西南北都有小房,一間挨一間,依次排去足有十多間。多數房已沒了燈火,只有幾間還點著油燈,鬼火一樣閃爍著。鏢師示意了下,林銘才注意到南面偏西的一間小房門敞開著,門前丟著些包裹物件,房檐底下蹲著個人,影影綽綽是女的,哭泣聲正是從那里傳來得。

他徐步踱了過去,俯子問道︰「方才是你在哭?」

「……」

女子的蠕動了一下,卻沒有言聲。林銘借著月光看不清面目,只見她三十歲上下年紀,只是瞧不清面目,大致看得出人長得很周正,不由暗暗嘆息了一聲,又問︰「你欠人家多少錢?」

「十五兩。」那女子起頭看了林銘一眼,嘆了一口氣,沒再吱聲。林銘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還要再問,房里一個人冷笑道︰「少听她放屁!」隨著話音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走了出來,指著她道︰「去年她借我七兩銀子置辦頭面衣服,算加三的利。到現在也沒還上。今年她生病又借了我八兩,連本帶息四十八兩六錢!」她好象撥算盤珠子,說得又脆又響唾沫四濺。

只听那女子分辨道︰「天理良心,我給你的那些首飾頭面,別說四十八量,就是四百八十兩都有……」

「你那幾件銀銅首飾,點個翠,幾錢一個銀子一個玩意!」

林銘知道這種花舫上**子給**放得債都是利滾利的閻王債,若要和她算細賬,那是永遠也算不清的。當下說道︰「這銀子我替她還了。」

從袖子里抽出一張德隆的票子甩到地上,說道︰

「這是五十兩德隆的票子!她和你就此兩清。」

那鴇子趕緊趴在地上把票子撿了起來,湊著燈火一看果然是德隆的票子這票子紙張特別,印得花紋更是古怪,市面上從來沒有假得,入手就知道是真得。她卻冷笑道︰「你替他還,你也配!我告訴你,這小蹄子廣西來得曹大爺已經看上了,他願意出三……五百兩銀子包她。你拿五十兩出來就斷了我的財路?」

話是這麼說,票子卻攥在手里一動不動。

林銘知道她是坐地起價,也懶得和她多嗦,當下從腰間拿出腰牌來一揚︰「你覺得這個值多少銀子?」

**子還以為是個什麼玉器佩件,瞪大了眼楮去看,月光下明明白白卻是個錦衣衛腰牌她是大碼頭上風月場所的鴇兒,見多識廣,一見這腰牌就知道惹了麻煩。趕緊陪笑道︰「爺說哪里的話,爺這是無價之寶,奴婢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要……」(未完待續……)

PS︰注︰前一節的西江三峽前後顛倒,因而已經重寫了一下,情節一樣,就是將地理位置調整過了。有興趣看得可以重新看下47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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