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節 又成了俘虜

「榜山的官兵是熊大人自己操練的家丁,主將是千總宋銘。」

陰暗中的人影似乎說了一聲什麼,旁邊立刻有人出去了。

「宋銘現在何處?」

「你們打下榜山的當天,他過江的時候失足落水,被他的親兵救起听聞是人事不省,後來便不知死活了。」

「還有其他人呢?」

常青雲遲疑了一秒鐘要不要說出易浩然和蔣鎖來,再一想他們的身份和作為都不是秘密,何必替他們隱瞞,便道︰「另一個是家丁隊的千總,叫蔣鎖的。」

「這些家丁是從哪里來得,是誰操練?」

「都是蔣鎖操練的。」常青雲知道對方感興趣的必然是家丁隊怎麼會「髡操」的。

「這蔣鎖是什麼來歷?」

「這個,學生著實不知」看到對方的眼神,久遠的回憶在他的脊背上化作一股涼氣,他趕緊又補充道,「蔣鎖是熊督幕中的易浩然的學生。」

陰影里的人似乎又說了句話,旁邊的記錄員立刻送了一張紙條出去。

不用說,這一定是去搜索易浩然和蔣鎖去了。也不知道他們跑出去沒有……

「易浩然什麼來歷,蔣鎖又是如何和他結識的?」

常青雲是嘗過當年元老院專政鐵拳滋味的,所以不敢隱瞞,當下將易浩然的來歷,他怎麼受委派去買「髡銃」,又怎麼從路上帶回來了蔣鎖;又說到倆人曾經受熊督委派去貴州招募家丁到廣西來「練兵」。拉拉雜雜,唯恐說得不詳細,惹惱了主審的「干部」。

「把你所知的蔣鎖的情況詳細說一說。」

常青雲把他平日對蔣鎖的印象大致說了說,說他平日里處事極孤僻,除了和易浩然之外,幾乎不與人交往;做事認真,對澳洲人的銃術擊技和步操極其嫻熟。不近,不好享受,對錢財極為淡漠。

「……是個怪人。」

半個時辰之後,對常青雲的問話終于結束了。審問的人叫來兩個髡兵把他帶出去。這時候他听到背後陰影中的男人在說話。

「你們這樣安排……所有戰俘統一先進隔離營,別管有沒有讀書人。尤其注意不要讓他們沒事做,隔離期間也要為重建梧州城出力麼;同時呢注意甄別,搶劫殺人有血案的、為虎作倀民憤大的,只要有人舉發都甄別一經核實都單獨另組一隊,屆時我們要開戰犯審判大會。元老院正講究依法制粵,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常青雲還沒邁出門,所以听得真切。他直覺說話的一定是個真髡,只有真髡才有這樣氣定神閑的語氣;也只有真髡才會對讀書人有如此輕蔑的口吻。

「第二次、第二次、第二次!」常青雲羞恥萬分,干脆在梧州城破時被踩死或者被亂兵砍殺倒也罷了。沒想到自己苟且偷生,又和澄邁當年一樣,看著槍口腿腳就軟了下去。落到髡人手里,又沒有勇氣一頭撞向城牆自盡。到的髡賊面前,不但連個‘不’字說不出口,剛才審訊的時候還唯恐說得不詳細,巴結的起勁!

雖然不再有人圍觀,但是他即羞又臊,只覺得無顏面人,只是低著頭走路。任髡兵將他帶到城牆邊,這里有一排藏兵洞,便臨時做了拘留所,經過初步甄別需要「關押」的俘虜都扣留在這里。常青雲此刻只覺得萬念具灰當初澄邁被俘之後,他們這群人關在俘虜營里,不但飽受剃毛洗澡的羞辱,還每日出去築路干活,常青雲這樣平日里「不事生產」的人「幾欲死」。要不是有錢太沖多方照顧,大約早就活活的被折磨死,等不及家里送贖身的銀子來了。

按照髡賊的秉性,少不得又是照方抓藥,種種羞恥和折磨又要再受一遍只是這次沒了錢太沖。

想起錢太沖,常青雲又不免有些羞愧。當初贖身走的時候他答應錢太沖回到大陸上就設法籌錢把他贖出來。然而他出來之後算了算又舍不得這筆錢了特別是听聞家里為了給他贖身還賣了田地之後,心疼不已的常青雲就干脆把這事給撂到腦後去了。

也不知道錢太沖現在怎麼樣了……不會已經被髡賊折磨死了吧。

要真是這樣,這是自己的報應……

常青雲灰心嘆氣,連留用的知府衙役們給俘虜們送來了飯食和水,他也沒有動。

正當常青雲閉目苦思究竟何去何從之時,正在分飯食的老頭喚醒了他,原來是過去在衙門當差的一個積年老吏,平日里與他相熟。

「常老爺,您就認命吧,且不說熊大人現在是生是死也不知道,就算不被澳洲人捉了去,也會被朝廷拿了去問罪。你這樣在他幕下當差的人保不定還受牽連!先前說易先生有辦法,結果呢?還不是枉然。就算不為自己想想,也得為家里的妻兒老小考慮髡人起碼不會濫殺無辜啊。」

說的沒錯。既被俘,已是失節,不如苟且偷生,留得殘身或許還能侍父母,養妻兒……

「您老人家是讀過書明事理的人。我瞧著髡……澳洲人挺講道理,待人亦厚道,您老人家低一低頭也就過去了……」

反正毛也剃過一回了,再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至于說修路,當初也是修過的。說不定一樣能熬過去。

想通了這一點,常青雲也就坦然了,也拿了個木碗,在大桶了舀了一碗稀飯,喝了起來。

下午,他便和一起虜都被拉到城外干活,清理廢墟。因為有了兩次俘虜經驗,常青雲不僅手腳老練,還能把事情做到髡兵下令之前,沒過幾天儼然成了勞改積極分子。

許可看著審訊記錄,顯而易見,蔣鎖就是孤狼情報中所說的「奸細」。從各方面得來的情報綜合來看,此人應該在伏波軍中服役過。他關照人立刻寫了一封查詢函,用電報發出去,請臨高的伏波軍總參政治處查詢軍隊失蹤和叛變人員名單,看有無一個名叫「蔣鎖」的人。

「要是政治處沒有,那就得查兵役冊了這就有點大海撈針的感覺了。」許可心想,「不知道孤狼是不是了解這個蔣鎖的情況。」

和孤狼聯絡的暗號已經發出了,一進城,許可就按照對外情報局的緊急聯絡辦法,在蒼梧縣衙門的照壁上涂上了暗號,孤狼只要看到暗號,就會來設法和他聯系。

只不過到現在還沒有人出現。許可暗暗擔心︰這孤狼不會是死了吧?

破城前後城內一片混亂,死人不少。萬一真要死了,那可就虧大了……

他正胡思亂想,忽然見新任的梧州軍管會主任解邇仁帶著人急匆匆的從里面出來,見他正在沉思,上來笑著打了個招呼︰

「我這可就要月兌離你的領導了,以後還要仰賴你大力支持啊。」

這解邇仁是昨天剛剛從肇慶趕來的。他是梧州的軍管會主任,未來的梧州市長,也算是重任在肩了。不過這上任的一路上,他主要是為許可打工兩廣戰事涉及地域廣,抓到的俘虜多,千頭萬緒,靠許可和手下的一小隊人遠遠不夠。

「哪里,你才是重任在肩。」許可望著梧州殘破的城牆,「這梧州城你要坐穩了,怕也不太容易。」

「有元老院和伏波軍當後盾,這些都是小意思!」解邇仁信心十足。

來到這個時空前,解邇仁是某個南方城市《東方星期一》的記者,靠每個月挖掘其他省份的糗事為生。穿越前,他通過在公安局的線人,听說有一伙傳銷份子租了廢棄營地「大練兵」。

已經三個月沒有封面特稿的他,敏銳的發現了這個熱點「趣味性、貼近性、轟動性」都有了。如果這稿子一出來,混個部門主任妥妥的,說不定來年就能進編委會。

于是,解邇仁自告奮勇來做臥底暗訪,每天和500人一同參加訓練,一邊憋著笑等著看這些傻子的笑話。結果D日當天,他反倒變傻子了。

雖說沒有當場精神崩潰,也過了一段消沉抑郁的日子差點自殺。

當了大半年的基本勞力,他才終于認清現實︰回是回不去了,那就好好在明朝混出個「貴族」的樣子。

雖說是個比丁丁專業100倍的媒體工作者,看著丁丁每天出版的《臨高時報》,總有看校刊的感覺。但當重新選擇人生道路的機會真的出現時,他果斷放棄了媒體傳播的行當。

「一輩子都是當喉舌,拿人錢財替人說話;我TM現在應該是個決定別人能說啥不能說啥的統治階級!」

秉承著對「槍桿子里出政權」的強烈認同,解邇仁對一切暴力機構都充滿著熱誠。不過軍隊里面專業氛圍太濃,他作為一個鍵盤軍事愛好者實在沒有啥出頭機會;政保局這樣的灰色機構,又沒啥機會滿足他出風頭的願望,而且太容易卷入政治斗爭的漩渦。身為前《東方星期一》記者,政治失敗的下場他見得實在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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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第七卷-廣州治理篇3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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