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睿迎著喬知語的視線，像是僵在了座位上似的愣了許久，「你現在情況特殊，沒必要知道不開心的事。」
喬知語沒吭聲，沉默地偕同祁湛行坐了回去，又慢悠悠的用茶水漱了口。
包間里氣氛凝滯，薛睿的臉色也難看到了極點，似乎有些坐立難安。
喬知語扯了下嘴角，提醒道︰「我情況不特殊的，你也沒有跟我說過實話。」
坦白說，喬知語之前對薛睿雖然有些戒備，但卻從來沒有真的懷疑過什麼。
因為投資榮光科技是她一時興起的決定，在去榮光查勘之前，薛睿這個人從來沒出現在她面前過。
這種由她主動接觸的相識過程讓喬知語松懈了不少，以至于從祁湛行口中得知他是薛家人時，喬知語甚至覺得有些荒謬。
薛睿啞然，他確實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告訴喬知語實話，拿她懷孕說事也不過是個托詞。
「……我畢竟姓薛。」
僅僅五個字，喬知語的心就沉了下去。
薛睿的態度很明顯了，薛家確實有問題，薛睿也確實知情。
她定了定神，看似冷靜的試探道︰「你確實姓薛，所以縱使薛家人殺人放火，枉顧人命，你也想護著他們？」
這話一出來，薛睿最後一絲僥幸心理也消失了。
他剛剛還抱著希望，希望喬知語只是查到了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想到……
「我沒有想保護他們，我……」薛睿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我只是想盡量幫幫你。」
「幫我？還是說補償我？」喬知語神色冷漠，措辭尖銳，「你以為人命是能補償的回來的？」
「……」
喬知語看著薛睿瞬間褪盡了血色的臉，冷笑道︰「況且你能幫我什麼呢？一邊給我提供點無傷大雅的小幫助，一邊又對我隱瞞真相！薛睿，你想幫的到底是誰？難道你所做的這些事，不是為了向我示好，希望我在得知一切之後放他們一馬嗎？」
「不是的！」薛睿急切的解釋道，「我也沒想到你會投資榮光，你前幾年的處境不太好，何文峰貪得無厭，你又對他十分尊重，我怕你吃虧，所以才……」
意外得知二十年前的舊事後，薛睿就開始著手調查喬知語的情況，他只是希望能稍作彌補，別讓喬知語真的中了何文峰的算計。
喬知語這回是真的覺得諷刺了。
如果薛睿說的是實話，那為什麼上輩子這個‘表哥’從來沒出現在她面前？
如果他真的堅定的站在她這邊，那上輩子她的遭遇又是怎麼來的？
喬知語不喜歡道德綁架別人，也不認為薛睿有多差勁，她只是從這短暫的交談里看出了這個青年的軟弱。
或者他是真的善良，或許他也是真的想幫她，只是這個幫助是建立在不傷害其他人的前提下。
這樣的幫助，還能稱為幫助嗎？
哪怕不用費心去想，喬知語也能猜出上輩子的情況，或許前世薛睿也離開了薛家，只是她在此之前就遭到了何文峰的算計，薛睿沒有能力幫她，應該也沒有勇氣幫她。
因為幫她就要徹底站在薛家的對立面，甚至親手把他的至親送入監獄。
這種結果對薛睿來說，大概是無法承受的，所以他在權衡後放棄了喬知語，由著她不明真相的死去。
這樣的人……
善良？
喬知語諷刺的笑了笑︰「你對我幫助真的是為了幫我嗎？不是的，薛睿，你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受良心的譴責罷了。」
她面覆寒霜，言辭如刀︰「虛偽。」
薛睿如遭雷擊︰「不、不是的……」
「不是？那如果我說我要報仇，你還會幫我嗎？」喬知語敲了敲桌面，「想清楚了再回答。」
薛睿呼吸一滯，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掐住了喉嚨，他的手心里全是冷汗，手指死死攥著褲腿。
「……她畢竟是你外婆，是你的親人，況且現在喬氏的情況還不穩定，不是合適的時機……」薛睿胡亂的拼湊著勸解的話語，拼命的思考著可以讓喬知語回心轉意的理由，可最後卻自己停了下來。
他說不下去了。
因為薛睿在這一刻終于清楚的認識到，喬知語說的沒錯，他確實虛偽。
打著幫助補償喬知語的名義，卻在矛盾真正出現時試圖兩邊保全，或者說……兩頭討好。
這種行為……可恥的薛睿自己都說不下去。
他離開薛家，自以為是的幫助喬知語，其實都只是為了安撫良心的自我感動罷了。
而此時的喬知語卻已經徹底愣住了。
外婆？
從薛睿的話里不難推斷出，當年算計她外公的人就是這個所謂的‘外婆’，否則薛睿不會一听她要報復，就直接反應到這個‘外婆’身上。
這就是她最後的親人？
這樣的親人？
能夠害死她外公和母親的親人？！
薛睿還沒意識到他的話帶給了喬知語多大的震動，平復情緒後就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對她的怨恨，但是……」
薛睿頓了頓，半晌才像是下定決心般說道︰「你知道敏康醫療嗎？」
喬知語還真知道。
敏康醫療國際股份有限公司，在全球醫療行業都能排的上號的行業龍頭。
可這跟薛家有什麼關系？
坐在一旁的祁湛行按了按眉心，薄唇微動，難得的有些欲言又止。
喬知語卻沒注意，只是對薛睿點了點頭︰「知道。」
「姑祖母在離婚後就嫁給了敏康醫療的董事長方訶平，既然你知道敏康醫療，那就應該清楚方訶平的實力，或許對現在的你來說，對上薛家不成問題，但要對上敏康醫療，對喬氏而言，絕對不是件好事。」薛睿破罐子破摔道，「薛家這些年靠著敏康醫療這艘大船，發展的也很好，可喬氏卻被何文峰折騰的千瘡百孔……」
喬知語听懂他的意思了。
薛睿是覺得她斗不過。
「當年我外公和你姑祖母離婚，跟方訶平有關嗎？」喬知語是知道她外婆的名字的，可在這樣的真相面前，她叫不出那個人的名字，更叫不出‘外婆’這兩個字。
薛睿面色一僵︰「……有。」
「我明白了。」喬知語點了下頭，心里說不出什麼滋味。
只覺得人心的丑陋無邊無際。
她握住祁湛行的手，神色平靜的看向薛睿。
「那你知道他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