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年幼時,阿英常听族中的老人講那些人與妖的故事。每每講完那些淒婉動人的故事後,族中的長老總會添一句︰「人與妖在一起是沒有好下場的。」

這一句話,阿英記了幾百年。

她是花妖一族中最普通的一個小花妖,偶爾去人間采買,都要小心謹慎,生怕被人類認出自己是妖怪。

族中的長老常常道︰「人類是弱小而多疑的,因著生存的本能,他們本能對妖就有畏懼與排斥。若教他們尋到了某只落單的小妖,他們一定會合起伙來將威脅他們生命的妖怪除之而後快。」

「在他們眼中,比他們強大的妖族,便是惡。」

阿英信以為然,雖說花妖一族性情溫和,從不傷害其他種族的妖,更不會去傷害人族,但難免人族不會對其產生偏見與猜疑。

阿英如往日般來到人間采買人間特有的靈藥,本想趁著天黑之前趕緊回到妖界,卻不小心被胭脂店中的胭脂水粉吸引了注意力,待回過神時,已然是傍晚。

阿英在心中暗道糟糕,店家是位美麗好心的女子,對這個喜歡來她店中挑選胭脂的小姑娘早已眼熟,現下見阿英如此驚慌失措的模樣,好心提議道︰「姑娘,如今天色已晚,你一個姑娘家趕夜路也不安全,要不先尋個客棧住下,明日再走?」

阿英心中時刻記著族中長老的話,她自是不敢在人界多留,當下立馬搖搖頭,拒絕了店主,匆匆走出胭脂店。

今日是十五,月亮正是圓滿的時候,借著著月光,回去的路倒也還算敞亮。阿英雖膽小,但現下看著著明亮的月色,她急匆匆的腳步放慢了一些,方才因慌亂而咚咚亂跳的心也平和了。

現下她已經離人界的集市很遠了,應當沒什麼問題了。阿英這樣想著,松了口氣。

可似故意與阿英作對似的,一聲虎嘯忽然劃破了夜的寧靜。

阿英方才平復下來的心立馬又懸了起來。她害怕的往四周看著,如若她剛剛沒有听錯,那是虎妖的聲音。阿英想起最近在族中經常有花妖被不明的虎妖所傷,阿英也隨著族中的長老去醫治過那些受傷的同族。如今同族那傷痕累累的慘狀立馬浮現在阿英的腦海中,阿英不由的打了個寒戰。

她的步履加快,再加快,最後竟是飛奔起來。然而阿英在方才便已經感受到了周圍虎妖的氣息離她越來越近,她新下一急,腳步慌亂,竟是不小心被石頭絆倒,摔倒了。

阿英害怕的想要站起來繼續逃走,卻發現自己的腳踝竟扭傷了。她來不及給自己醫治,忍著痛站起來,卻看見一只凶神惡煞的老虎不知什麼站在了面前。

花妖向來善醫不善戰,看著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虎妖,阿英一咬牙,使出藤蔓,試圖困住虎妖。

虎妖自是精明無比,躲過了阿英的藤蔓,朝阿英咧了咧嘴,似乎下一秒便要撲上來的模樣。阿英嚇的閉上了眼楮,然而想象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

阿英忍不住撩起了眼皮偷看,卻看見一身著白色道袍的青年擋在了她身前,青年手執銀劍,飛身向那虎妖劈去。

阿英此時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悲,一邊是虎妖,一邊是人族的道士。她這是才出虎口又入虎穴啊,趁著道士與那虎妖博弈,阿英趕緊朝自己的腳踝施展治療之術,待能夠行走時,便想趁亂而逃。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下一秒,只見一條繩索飛來將阿英結結實實的縛住。

「哎呀呀,一晚上讓我遇見了兩只妖,倒是收獲不小。」那青年道士走近阿英,蹲下來細細打量著面前的小妖。

阿英看著眼前的人類道士,花妖一族向來以族人的美貌聞名于妖界,而面前的道士相貌竟比族中最好看的男妖還好幾分,可惜此刻在恐懼的阿英眼中,面前這個道士可謂是面目可憎了。她雖怕的不行,卻還要強裝鎮定道︰「你你個臭道士,看什麼看!」

阿英本想有氣勢一些,卻不想,出口顫抖的聲音徹底將阿英所謂的氣勢擊了個粉碎。道士聞言更是忍不住笑出了聲,阿英有些羞惱的,瞪了幾眼面前的道士。花妖阿英素來以溫和安靜聞名于族中,此刻的怒目而視已是阿英能夠想出的最凶惡的表情。

道士看著面前這個如同小女乃貓般齜牙咧嘴的小花妖,有些樂不可支。

「臭道士,你你要殺要剮趕緊的,我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花妖。」阿英曾看人類話本子上的英雄在慷慨赴死前總會說上這麼一句,本覺得向往,卻沒想到今日竟用到了自己身上,阿英只覺悲從中來。

這一下道士徹底繃不住了,低下頭笑的整個人發顫。

「你這小花妖倒還有幾分英勇,既然如此,那我便」道士笑吟吟的看著明明怕的發抖卻強裝鎮靜的小花妖,一揮袖將她收入自己的伏妖袋中。

可憐的阿英只覺眼前一黑,竟以為自己是死了,嚇得昏了過去。

道士看了眼袋中暈過去的小花妖,無奈的搖了搖頭。他抬頭看了眼圓滿的月亮,只覺今晚倒是個喝酒的好時候,便心情頗好的御劍而行,遠去在了一輪明月間。

就在道士走後,五個腦袋從路邊的草叢中冒出。

「你們說,那會是姜白一的真身嗎?」雲扶月小聲道,曲挽心收起手中的方石搖了搖頭道︰「沒有昆侖鏡的氣息。」

雲扶月遺憾的啊了一聲,懷葉看著姜白一遠去的身影,低聲道︰「此處是姜白一的回憶幻境,那麼會不會姜白一的真身就藏在這個幻境中呢?」

凌竹若有所思道︰「我覺得有很大的可能,但就不知姜白一真身藏于何處?」

雲扶月略一沉吟,如今劇情大變,她也看不出來姜白一此舉為何。只能嘆道︰「總之跟著他們就對了。」

曲挽心聞言輕哼一聲,從草叢中站起身,淡淡道︰「我才不在這里浪費時間,懷葉跟我去找姜白一真身。」

懷葉聞言,皺了皺眉,低聲道︰「師姐,我覺得雲道友說的沒錯,若想找到真身應當」

懷葉話還沒說完,曲挽心便走了,懷葉無奈的搖了搖頭,朝雲扶月他們低聲說了句抱歉,便去追曲挽心了。

雲扶月學著懷葉那無奈又寵溺的模樣搖了搖頭,嘆了一聲,看向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林玄鳳,問道︰「林道友以為如何?」

林玄鳳回過神,他垂下眼眸,微笑道︰「雲姑娘說的是。」

雲扶月看著林玄鳳魂不守舍的樣子,暗自皺眉。這個男二,從進幻境開始就有些不太對勁。

林玄鳳則是心中回憶著花妖的模樣,他清楚的看見花妖眉宇間並無朱砂痣。

難道寧不孤並未進入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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