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真相

作者︰李黑不白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西域人?」張思遠皺起眉頭,語氣卻是和緩了起來。

當今聖人即位之後,邊疆的沖突摩擦主要是集中在了吐蕃與契丹,對于西域,倒是不像之前一般敵視,而是采取了友好的態度,放開關市,互通兩國貿易。

雖然也有利用西域牽制吐蕃的意思,但不可否認,大唐與西域的友好互通極大地促進了兩國的繁榮。

如今大批大批的西域人涌入長安,他們獨有的瓜果蔬食備受唐人的喜愛,西域的醫藥更是引起了大唐醫師的興趣,太醫院中不少都是鼻梁高挺的西域面孔,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藥神谷,其二谷主就是當年老谷主西游西域帶回來的徒弟。

西域的女子更是一絕,有多少的王公大臣的侍妾是西域女子,當今聖人除了有梨園三千弟子,更有西域的舞女。聖人親手寫就的那曲《霓裳羽衣曲》,其中有不少就是借鑒了西域女子的舞蹈。

更遠的,諸如波斯、大食等國的人,都是途經西域千里迢迢來到大唐,為官任職。

西域方圓六千里,對大唐俯首稱臣!

現在,朝廷大肆搜捕契丹間諜,驅逐外邦人,唯獨對西域人卻是客客氣氣,起碼沒有把他們趕出去露宿荒野。

張思遠點了點頭,「听口音的確是西域女子,只是,你為何要躲躲藏藏?」

「或者說,禁軍為什麼要追殺你?」

西域女子赫蘭直視著張思遠的雙眼,卻是沒有懼怕,傲然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張思遠輕蔑一笑,「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就只能把你當做契丹間諜來處理了。」

吳文登急忙道︰「她不是!」

「恩公,您不必說了。」赫蘭打斷了他,審視著張思遠,隨後把目光移向另外三人。

李心安吳鄉兩個小孩子她倒是沒有太多主意,對于常玉,赫蘭倒是盯了許久。

看的常玉臉色通紅,極其不自然的把頭偏向了一邊。

大唐姑娘哪兒有穿著如此大膽的,他一個血氣方剛的大小伙子,哪里受得了這個。

「你們來這里的目的我在後面听明白了,取劍。你是大唐劍聖裴旻的徒弟。」赫蘭說道,接著看向李心安,「你是裴旻的小徒弟。」

「可是……你呢?」

赫蘭對張思遠笑道︰「你口口聲聲說要把我抓走,想必是一個大官,或者極有權勢的人,不過總不可能是裴旻。你要我告訴你事情的原委,你總要先告訴我你的身份才對,不然我怎麼心安呢?」

李心安抽了抽嘴角。

張思遠點點頭,眼神冷冽,「血衣堂,張思遠。」

「血衣堂?」赫蘭露出疑惑的表情,「那是什麼,江湖勢力嗎?」

「江湖小門派罷了。」張思遠點頭微笑。

站在一旁的吳文登卻是早已經嚇傻了,他後退幾步,頂在牆上,顫顫巍巍的道︰「您是……血衣堂的大人?」

「恩公,您也知道血衣堂?」赫蘭好奇的問道。

吳文登牙齒上下打顫,從牙縫里勉強擠出字來,「那就是你說的李林甫……手下的暗殺組織!」

赫蘭表情瞬間凝固,短暫的驚愕後,她飛快的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橫在胸前,咬牙道︰「你們是李林甫的人!你們是來抓我的?」

張思遠嘆了一口氣,「姑娘,你不必驚慌,我們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取劍,遇到你實屬巧合。」

赫蘭冷笑道︰「嘿,嘴長在你身上,還不由你怎麼說!」

「你和李林甫有仇?是他要抓你的嗎?」李心安問道。

赫蘭瞥了一眼大唐劍聖的小徒弟,說道︰「不是他,是北衙禁軍統領姜闊海,但和你們大唐的奸相也月兌不了干系!」

姜闊海?那是李崢的舅舅,李心安是知道的。

李心安和張思遠對視了一眼,張思遠微微搖頭。

「看來,血衣堂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李心安想。

「這位姑娘,我們不是來抓你的。但如果你要真是這麼想,那我們順便帶走你,也無妨。」

張思遠眼神一凜,在他身邊,李心安與吳鄉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赫蘭臉色鐵青。

一品高手!

「如何?」張思遠淡淡的道,「你應該知道,以你不過四品的境界,相爺要抓你根本不會讓我出手。即便我要抓你,那也是易如反掌,不會跟你浪費這麼多時間。」

「怎麼,還不想說嗎?」

看著張思遠平靜的目光,女人的直覺告訴她眼前這個佝僂的老人並沒有惡意。赫蘭放下刀,道︰「好,我告訴你們。」

「請往里面去吧。」

吳文登向眾人招了招手,把他們帶到了里間。

出乎李心安意料的是,他本以為這座破舊木屋十分狹小,但里面卻別有洞天。

眾人各自落座,吳文登把他那個小徒弟派到了門口守著。出于安全考慮,張思遠也讓吳鄉過去看著。

赫蘭緩緩開口︰

「我叫赫蘭,是西域一個小國家——烏雎國的子民。我的父親,是烏雎國的國師,也是我們烏雎國國教的教主。我們烏雎國國力弱小,在西域諸國中算是掙扎求生。」

「我的父親自小把我送進宮中,陪伴國王陛下的小公主,做她的侍從。七年前,我們烏雎國被強大的樓蘭國所滅,皇室全部被處死,只留下小公主一人,被我帶進密道活了下來。父親要我帶著公主去大唐搬兵求救,他自己召集烏雎國殘存的士兵抵抗樓蘭侵略者。」

「我奉父親的命令帶著公主到了大唐,用為數不多的金銀安頓下來。公主去求大唐皇帝,可還沒見到皇帝的面,就被告知,烏雎已經滅亡了,再發兵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就把我們趕了出來。」

「我知道父親也已經凶多吉少,我並沒有想著要去復仇,眼下,公主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我要把烏雎國皇室的血脈好好保護下來。」

「我開始賺錢,我精通西域的藥草,可以算是半個郎中,憑著醫術勉強能夠養活我們兩個。只是,我卻低估了我這個公主的刁蠻性子。她以前錦衣玉食慣了,從西域撐到大唐也是只靠著心里復仇的那點火焰,或者說是做女王的那個美夢。如今美夢破碎,她開始破罐子破摔,大肆揮霍起錢財。去賭場,去酒樓,宴請客人,花錢大手大腳,錢不夠,就責罵于我。」

赫蘭說到這里,嘆了一口氣,「不久之後,她勾搭上了一位大臣之子。兩人整日纏綿,過了一些日子,大概那人也是對公主殿下厭倦了,開始把心思打到我身上來。」

「他雖然是公主殿下的男人,但我也不是真的奴才,我們西域與你們大唐不同,沒有通房丫鬟一說。我拒絕了他,並狠狠羞辱了他,他就惱羞成怒,對公主說,我勾引他!」

赫蘭自嘲的笑了笑,兩滴淚水悄然從眼角滑落,「可笑我還盡心盡力的服侍著這位公主,想著保存皇室的血脈。這位我拼了命把她救出來的公主,就這麼听信了那個男人的話,把我……賣了!」

「賣了?」李心安驚訝出聲。

赫蘭點點頭,她轉過身,摘下一直裹在她脖子上的那條紅色輕紗,露出了脖子上的黑色印記。

「這是我們西域的奴僕印記,她給我烙印上了這個印記,我成為完完全全的奴僕了。」

她重新轉過身,說道︰「她把我賣給了西域奴隸交易的商人,之後我輾轉幾個主人,最後到了北衙禁軍統領——姜闊海的手中。」

李崢的舅舅。

李心安剛想說話,耳邊傳來張思遠的聲音︰

「稍安勿躁。」

「那時候,我認命了。」赫蘭苦笑道,「我已經沒了心高氣傲的勁兒,奴隸就奴隸吧。我開始討好姜闊海,我會跳舞,漸漸的成為了他府上的舞女領班。他注意到了我,一開始去我的房里,後來又逐漸的把我叫到他的房中。」

「閑言碎語不重要了,那時候我只想過得好一點。」

「就這麼過了五年,要感謝我從小修煉的密術,姜闊海沒有厭倦我的身體,他開始有意要讓我當他的妾室。在一個晚上,他來到我的房中,翻雲覆雨之後,他告訴我,他的一個妾室與府上侍衛偷情,被他殺了,我可以頂替她的位置。」

「我很高興,就更加賣力地迎合他。時過午夜,我們都睡了過去。朦朧中我听到有人敲門,我感覺到身邊姜闊海下了床。我睜開眼楮,看到他披了一件衣服出了門,門沒有關上,露出一條縫,可以隱約的听到他和別人在談著什麼。」

「出于好奇,我輕輕地下了床,躡手躡腳的走過去,貼在門邊听他們講什麼。」

「然後我就听到了這輩子最不應該听到的話!」

赫蘭凝重的道︰「我不知道那個和他說話的人是誰,我只听到他說︰「那些吐蕃人要上報皇帝,說吐蕃邊疆戰事不是他們本意,而是相爺故意教唆。」

姜闊海顯得很生氣︰「反了他了!這些吐蕃人找死不是!」

神秘人︰「所以,這些吐蕃人必須消失,要不然這件事泄露出去,相爺就要按叛國之罪論處,你我也要死!」

姜闊海︰「我知道了,這件事,我去辦!」

風吹進來,我被凍得抖了一下,不小心撞到了門,他們立刻不說話了。姜闊海沖進來,看到我,他一掌把我打暈。等我再醒過來時,已經是被他關在了後院的柴房。」

「姜闊海再也沒來看過我,听送飯的人說,姜闊海打算殺了我,就在這幾天。」

「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我也不甘心去死。在姜闊海府上這幾年,我也算籠絡了不少人,看管我的人里面就有一個。在一個晚上,他幫我逃了出來。我翻過牆,隨便找了一個方向就往那里跑。」

「我本以為此事會天衣無縫,但還是被發現了。我還沒有跑出一條街,後面追我的人舉起的火把就已經把半條街照得如同白晝了。萬幸,我還是逃掉了,在一個廢棄的地窖里躲了兩天。離那個地窖不遠就是西市,每天傍晚我悄悄溜出來,撿些地上的菜葉果月復充饑,本以為時間長了姜闊海就會把這件事拋之腦後,卻沒想到長安城里出了契丹人這件事!」

赫蘭恨恨的道︰「禁軍的大肆搜捕找到了我,他們以為我是契丹間諜才藏到那里,想要把我押運到大理寺,我在路上逃了出來,繼續逃亡,一直跑到了這里,肩膀上受了傷,終究體力不支,暈倒在了這里。幸虧,吳大師救下了我,不然的話,我恐怕已經死了。」

說到這里,赫蘭感激的看了吳文登一眼,隨後就驚訝的發現,面前這幾人臉色都不太對。

那個年輕人一副惋惜感嘆的樣子,是她心里預料的反應。那個自稱是來自血衣堂的一品高手面沉如水,赫蘭看不出任何信息。

至于那個小孩子……

赫蘭沒想到他是反應最大的哪一個。

李心安緊緊地握著拳,面色因為激動漲紅如血,他咬牙道︰「我一直以為李林甫還有點人性,沒想到,還真做得出賣國求榮的事!」

常玉看了他一眼,揉了揉他的小腦袋,安慰道︰「沒事的,你已經離開他了。」

「呵……我也真是傻,居然還莫名的對他有點愧疚,有點不舍,我真是喪了良心,瞎了眼!」

「張爺爺!」李心安抬起頭,猛然看向坐在他身邊的張思遠。

張思遠搖了搖頭,「血衣堂只辦事,不決斷。我空有幕僚統領的位子,卻不參與他的政事,這件事,我也不知道。」

李心安低下頭,「嗯」了一聲。

「你們,在說什麼?」赫蘭呆呆的看著他們,沒弄明白他們說的什麼意思。

張思遠淡淡的道︰「這位,是相爺的小公子,李嶙——李心安,也是我們血衣堂的堂主。」

赫蘭大驚失色,不自覺的站了起來,重新掏出了那把匕首。

「他已經離開李府了,與李林甫斷絕了關系!」常玉漠然的說道︰「現在,他只是劍聖裴旻的徒弟,我的師弟!」

李心安抬起頭,道︰「赫蘭姐姐,收起刀吧,不用管我那些身份,現在我就是一個普通人。」

他咬牙道︰「和你一樣,痛恨李林甫的人!」

赫蘭緩緩收回匕首,「先說一下,我不是很恨他,但我現在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也確實與他有關。所以,看到你能正視自己的父親並下決心離開了他,我很欣賞。如果在西域,你會是個勇敢的勇士!」

李心安想笑,但他笑不出來。

「現在想怎麼辦?」張思遠問道。

李心安搖搖頭,「我不知道。」

「我想……殺了他,但是……他是我父親,我……下不了手!」

「張爺爺,你替我殺了他好不好?」李心安哀求道。

張思遠模了模李心安的腦袋,嘆道︰「心安,你其實比誰都知道,李林甫是個奸臣,也是個能臣,他不能死。他一旦死了,整個大唐朝廷就完了,十年之內這座朝廷都會無比混亂,牽扯到百姓,也會民不聊生。」

「你對他的感情很矛盾,恰恰就是因為此。你恨他,卻又佩服他!」

李心安猛然張嘴,嘴唇動了動,卻又泄氣般的低下了頭。許久,他苦笑道︰「您說的對,我恨他,也佩服他。」

屋子里沒人再說話。

常玉冷不丁的出聲,打破了沉默。

「既然李林甫不能死,死個別人,卻不要緊。」

李心安不解的看著他。

常玉微笑道︰「師弟,你還記得拜師之時師傅告訴你的三件事?」

李心安點點頭,「鑄劍、感悟……殺人!」

他瞳孔倏地變大。似是想到了什麼。

「如今劍已鑄成,「白虹」現在就在你手上。感悟一事,天下第七的褚贏生就死在你面前,能看到一位歸真境高手的隕落,還有什麼比這更能讓人感悟?剩下的,就只有殺人了。」

「現在,不就有一個現成的人擺在你面前?」

李心安呼吸急促起來,「你是說……」

「北衙禁軍統領——姜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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