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雙劍同鑄

作者︰李黑不白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現在怎麼辦?」常玉虛弱的道,「我一時半會是動不了手了,你能幫我守著?」

福伯搖了搖頭,常玉臉色驟變。

「別擔心。」福伯笑道,「用不著我們動手,沒看到不良人已經來了嗎?他們就是再有膽子,也不敢當著不良人的面動手。就算真有不怕不良人的,這里,可是還有牌面更大的人物。」

滂沱的大雨開始減弱,直到完全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滴,常玉看著面前這群想要動手卻又畏懼不敢動手的奪劍人,心中一陣發虛。不良人的戰斗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若是他們當真不顧一切撲了上來,就靠這個血衣堂的二品與自己,能守得住?

福伯朗聲道︰「閣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啊?」

常玉看了看四周,不知道他在說誰?

「血衣堂果然好本事,但卻不知道是眼觀六路耳听八方的本事,還是刺探情報的本事。」

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眾人頭頂上響起,常玉抬頭看去,對面的房頂上,不知何時臥了一個年輕男子,如此雨天,每個人的身上都是濕漉漉一片,他卻絲毫沒有濕身。常玉仔細看去,雨滴落到他身上,似有一層屏障將雨滴彈開,或者說蒸發更為合適。

年輕男子一個翻身,飄落到眾人身前,眾人這才得以看清他的容貌。

來者一襲紅色衣衫,頭戴發冠,面白無須,微微弓著腰。腰間一條豹頭腰帶,腰帶之上,懸著一個黑色腰牌。

「內侍監」。

這是那個黑色腰牌上刻著的字。

「見過公公!」年輕內侍身後,那些奪劍人不管願與不願,都是齊齊行禮喊道。

因為這是皇宮里來的人。

常玉有些尷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行禮。鑄劍之前,裴旻就交代過皇宮之中可能來人,常玉問他來了怎麼辦,裴旻的回答是見機行事。

可這位年輕內侍來了就是站在那里擺譜,什麼也不干,自己見什麼機,行什麼事?

魚朝恩環視眾人,目光最後鎖定在死去的契丹狼奴身上,皺起眉,面色凝重起來。

「想不到,長安城中竟然有契丹人的探子。」

「這件事,相爺會處理。」

魚朝恩看向福伯,笑道︰「老人家,還能活幾年?至于這麼拼命嗎。」

「公公來這淋了一個時辰的雨,總不會就是為了嘲諷我這個老頭子的吧。」福伯淡淡的道。

魚朝恩眉宇間閃過一絲慍怒,冷冷的哼了一聲,說道︰「高總管有令,此事到此為止,先前武斗不予追究,此後不可有人再動刀兵。違令者,斬!」

在他身後,眾多奪劍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怒火升騰。

不予追究?那不就是明顯的偏袒他們嗎!從昨晚到現在,一個常玉殺了他們多少人!一個不予追究下來,他倒是被摘的干干淨淨,我們不吃不喝在此守了一夜,卻告訴我們不能再動刀兵,不僅劍奪不到,人還死了不少,這去哪兒說理去!

若是魚朝恩能夠听到他們的心聲,一定會嗤笑道︰「爾等妄圖奪劍,本就是無理在先,現在卻想要說理?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不良人,可都听清楚了?」魚朝恩眼眸一斜,那雙妖異的桃花眸子顯得異常危險,「若是有人再敢拔刀,一律就地斬殺!」

「是!」不良人齊聲喊道,嘹亮的聲音回蕩在大街上,也回蕩在街上眾人的心里。

魚朝恩拍了拍手,「你們出來吧。」

周圍的民房大門洞開,幾十名身著白衣的男人魚貫而出,領頭兩個白衣中年人苦笑著向魚朝恩行了一禮,隨後對常玉說道︰「抱歉了常少俠,我們……」

悄悄瞥了一眼魚朝恩,他沒敢再說下去。

魚朝恩伸了個懶腰,「本以為會有一品對決,還想著能不能看到大唐劍聖一展風采,可惜啊,看一個毛頭小子在這里砍瓜切菜,沒意思。」

他擺了擺手,腳尖一點,躍上了屋頂,幾個騰挪,徹底消失了蹤影。

福伯謹慎的盯著魚朝恩,等待他徹底不見之後,才放心的松了那口氣。

他是真的怕魚朝恩會出手奪劍,他不知道這位年輕內侍的深淺,只感覺他與自己的實力相當。若是真的打起來,他不是打不過,而是不敢打。

畢竟那個年輕內侍背後的主子,可是高力士!

要是打起來,牽連到少爺,那就……

福伯轉過身,笑意吟吟的看著自家的小少爺。

「福伯。」李心安高興地叫了一聲。

福伯和藹的點點頭,低聲對常玉說了一句話︰「常玉少俠,幫我照顧好少爺,天氣涼,讓他多穿衣。他的病溫好的還不利索,不要讓他在外面待這麼久,趕快回屋里去。」

常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福伯從腰上解下那個人頭,遞給常玉,常玉一臉疑惑的接了過來。

「這是先前多次偷襲你的人。」

「那個神秘的弓箭手?」常玉愕然,「他怎麼會——」

「他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對少爺出手!」福眯起雙眼,沉聲道︰

「這是當年神弓周影安的弟子,神弓沒落,他大概是想重振神弓門想瘋了,居然跑到這里來奪劍,還對少爺出手!」

「血衣堂對長安城中各大江湖勢力都有記錄在冊和監視,他一動身,我們就知道了。在他偷襲少爺不成後,察覺到了我的殺氣,便抽身離開,我追了他四條街,才近身斬下了他的頭顱。」

常玉撥開人頭上繚亂的頭發,那人半百模樣,兩只眼楮死死的突出來,這讓常玉想起了崔郃。

兩個人都有各自的執念,活下去也好,重振師門也罷,都選擇了來到這里奪劍,然後死去。

揚名立萬?何必呢。

福伯最後不舍得回頭看了一眼,朝著李心安揮了揮手,隨即轉過身,沿著來時的路返回李府。

李心安看著這個老人離開,兩手張在嘴邊,高聲喊道︰「福伯,我會去看你的!」

老人前行的身軀一震,隨後抬起腳步繼續走著。沒有人看到,他的眼楮滲出熱淚。

奪劍的人三三兩兩的離開了,不良人與種南潯的門人守在院子四周,不良人隨行帶了大夫,給常玉和吳鄉敷上了藥。金吾衛很快就趕了過來,清理了街上的血跡,帶走了那名契丹狼奴的尸體,這是可以震動整個長安城的案子,未來幾天,朝堂與市井、江湖,都會不得安生。

終于,一切都歸于平靜,常玉滿足的躺在裴旻的躺椅上,雙臂枕在腦後,懶懶的道︰「師弟,安好心,你的劍,很快就要出爐了。」

把握著常玉的雙劍愛不釋手的李心安抬起頭,熾熱的目光看向屋子,喃喃道︰「我的佩劍,會是什麼樣的呢?」

外面的紛亂終歸寂靜,但鑄劍的難度卻是沒有絲毫減少。

裴旻三人在第一把「止戈」出爐以後,僅僅是稍作休息,便馬上開始了第二、三把劍的鑄造。

可是,不論是李心安,常玉還是種全二人,都是清清楚楚的听到,裴旻在鑄劍之前,說的是鑄劍兩把。

所以當種南潯與全萬仇听到裴旻說還有第三把劍時,不禁都瞪大了眼楮,不可思議的問道︰「裴旻先生,這是為何?」

裴旻只是笑著搖搖頭。

「結個善緣。」

種南潯與全萬仇無奈的對視了一眼,心里不約而同的想道︰「您是結了善緣,可苦了我們兩個了。」

裴旻自然知道他們兩個在想些什麼,當下說道︰「兩位不必為此苦惱,鑄劍之事,的確是耗損精神與真氣內力,但豈不知虧則滿,滿則虧。道門之中有一種內力功夫叫做江水自東流,練的就是內力耗盡循環復生的路子。如今鑄劍,卻是與那江水自東流有些異曲同工。兩位就沒發現,自己內力消耗的雖然快,但恢復的速度卻比平常快了許多嗎?」

其實不用裴旻這麼解釋,他們二人也早已發現了這個問題,今日鑄劍,他們的收獲要比平常乏味的靜坐冥想多得多。

兩人相視苦笑,隨即投入了鑄劍的偉大事業中去。

白天轉瞬即逝,夜晚再次來到。種全二人都是頭暈眼花,鑄劍爐溢出的灼熱氣浪將整個屋子都變為了一個巨大的蒸籠,熱浪滾到他們的臉上,幾乎快要連眼楮都睜不開。

這都要歸功于裴旻那不同尋常的鑄劍方法。

與鑄造「止戈」之時不同,裴旻要鑄造的這兩把劍,用的卻是一爐雙劍,雙劍同鑄的方法,這也就是此次鑄劍為何高溫異常的緣由。

遠在屋外的李心安常玉吳鄉三人,都是一臉驚駭的看著房門,他們都有一種感覺,是不是這屋子馬上就要著了?

「師兄,師傅沒事吧?」李心安喃喃道。

「沒事。」常玉安慰道,「師傅留下了棺材本,不用咱出銀子。」

「可種先生與全帥要是出了事,我們也要負責的吧。」

「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師弟你覺得應該怎麼辦?」常玉虛心求教。

李心安想了想,「師兄,你認識師傅嗎?」

「……師弟果然冰雪聰明。」

裴旻若是听到外面這兩個不肖徒弟的對話,估計就索性連劍也不鑄了,抽出鑄劍爐中的兩根鐵條往他們身上扎兩個窟窿,一了百了。

是的,經過整整一個白天,他們現在僅僅是鑄出了兩根鐵條。

鑄劍爐被灼燒的通紅,甚至隱隱能夠看到那兩根鐵條在里面微微旋轉。

裴旻拖了拖掌心之中的兩塊隕鐵,將其一把拋入了鑄劍爐中。

「兩位,慎重!」

李林甫結束了他一天的政務,小桌上的奏章堆成小山,一半是朝中要事,一半是求他辦事。

他向後躺去,倚在靠背上,揉著發澀的眼楮。這是他逐客的前兆,到了這個時候,李林甫往往不會讓任何人留在書房內。大小官員識趣的告辭離開,一一退去的時候,順帶吹滅了身邊的蠟燭。

人聲鼎沸的書房一下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只留一個微弱的燭光還在盡力釋放出它的光亮。燭影搖曳間,李林甫的桌前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事情都解決了?」李林甫看也不看那人似乎是早已習以為常。

「該解決的差不多都解決了,還有一批人,要等到他們把手頭的活干完才能殺。」

「差不多這三個字,可不應該從你的嘴里說出來!」李林甫疲憊的道。

默然許久,兩個人都沒有在說話。

李林甫終究還是沉不住氣,坐直了身子,看著半張臉纏著繃帶的老人,試探道︰︰他……可還好?」

張思遠點了點頭,道︰「徐福那老東西還是有用的,那名威脅最大的契丹狼奴沒能得逞,少爺安然無恙。」

听聞此言,這位壓的整座大唐朝廷都抬不起頭的相爺如釋重負般的吐出一口氣,喃喃道︰「沒事就好……」

「那名契丹狼奴的尸體被人帶走了,由金吾衛轉交到了一伙農夫打扮的人手里。血衣堂的諜子一直跟蹤他們到城外一處破廟里,再進去時,里面已經空無一人。估計是有暗道,還要等他們找出來。」

「不必找了。」李林甫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背後的人又不是不清楚,工部侍郎劉廷玉,把他抓起來,契丹人埋藏在長安的情報網自然會被連根拔起。」

張思遠猶豫了一下,道︰「可是,總要有證據才能……」

「要什麼證據。」李林甫嗤笑一聲,「朝堂處事,與你們江湖並無二致,實力強者為尊。我抓人,需要證據嗎?」

他擺了擺手,道︰「我累了,你下去吧。」

張思遠不聲不響的後退,直到退入陰影中,看不到他的身影。

那只殘燭終于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天地霎時重歸黑暗。在燭光消失的最後一刻,能夠看到,李林甫的位子已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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