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星接手風月樓半年來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甚至已經到了不得不靠變賣樓里的姑娘們換銀子度日的地步。
曾經熙熙攘攘的風月樓現在只剩下三個年紀大得賣不出去的老姑娘和兩個臉上有疤的雜役和幾個做粗活的老婆子。
風月樓在很多年前也曾經是金陵名噪一時的私寮,這里的姑娘風情萬種別有一番滋味,是金陵響當當的**去處。
近年來隨著青樓私營的的呼聲愈發響亮,許多經營私寮的人都漸漸變賣了手上的家當準備在不久的將來也參與到私營中去分一杯羹。
可誰能想到叫嚷了數年的私營時至今日仍然一點更改的動靜都沒有,三天兩頭有人拿出來炒冷飯,卻始終不見改變。
自那日蘇映一番話把他說得心癢癢之後便一直翹首以盼,希望能再探虛實。他不是沒想過把那個小姑娘扣下來,等將來確實好轉之後再把人交出去,可她身邊那個男人的眼神犀利得讓人覺得脖子涼,為了自己的小命著想,他決定不要和她對著干。
風月樓中早就沒了迎來送往的小孩子,蘇映帶著燕珣長驅直入,毫無顧忌地闖入啟星的房中,將正在與周公私會的人抓了個正著。
她微紅著臉別開眼楮,「穿好衣服出來,該談生意了。」
黃昏時分街上的人不多不少,從後巷繞進來不會有人看見。啟星一見她這副躲躲閃閃的樣子就覺得厭煩,又要掙錢又要面子,真是假清高。
「你想說什麼,我可告訴你我沒錢。」正在興頭上卻被人打斷不管是誰都不會覺得痛快,他斜倚在門上摳了摳耳朵說。
「你要是不想掙錢我可以現在就走,絕不會來打擾你。」她一邊說一邊將披風解下交給燕珣,燕珣站在她身後像一堵高大的牆密不透風地為她遮去風雨。
啟星酸溜溜地說「我可不像有的人不管去哪里都帶著小情人,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們關系匪淺?」
「你要是真的想掙錢最好別這麼和我說話。」蘇映從未見過這麼不正經的人,眉頭擰得像麻花一樣。
「行了,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听听你想怎麼做。」啟星接受到燕珣警告的目光,自己扶著桌子坐下來,雖然姿勢歪歪扭扭可好歹坐下來了,怎麼說都比躺在床上來得正經。
蘇映就把自己這幾天想好的事情說了一遍,听著听著啟星的臉色就變了,身子也漸漸坐直,臉上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她,連連說「不可能不可能,怎麼會有人來呢!」
雖然嘴上一個勁地否認,可他的眼神卻控制不住地落在燕珣身上,要是能成呢?他難耐地咬著下唇,哪怕只是短暫的絢麗他也想要看一看。
「這種事情以前不是沒有人做過,可他們都沒有成功。」啟星的聲音微微發抖,難以克制心中的激動,要是成了他就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就算是罵名他也認了。
「你想不想試一試?就算輸了大不了換的地方重頭開始,誰又會知道你是誰呢,啟星公子。」
神女的特長之一就是蠱惑人心,在這一點上她一直做得很好。
只看一眼他眼中的狂熱蘇映就知道今天不虛此行,站在她身後的燕珣看不見她的表情,卻能從她舒展放松的肩背看出她的自信,只要她開心,不管什麼事情都是可以接受的。
啟星身子前傾眼神熾烈地看著她「再詳細說說,你要怎麼做。」
「我要現銀。」
「什麼?」啟星難掩詫異,在一開始就說這種話可不像個成熟的生意人,難不成是自己看走眼了?
「還沒開始做生意,你就算得這麼清楚,不好吧。」
「在商言商沒什麼不好。」蘇映用手指沾水在桌上寫了幾個字。「時不我待,該想清楚的人是你。」
啟星陡然坐直身子,迅速伸手抹掉桌上的那幾個字。「你到底是什麼人!」他明明藏得很好,為什麼會被她看出來!
「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怎麼辦。」桌上的潮濕無言地訴說著和他的驚慌,也讓蘇映知道自己猜對了。
就算是再魯莽的人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義無反顧地接手馬上就要倒閉的風月樓,除非這人想做的事情根本就不是經營。
有了燕珣幫忙,兩人查了幾天才終于查出幾分端倪。啟星真名不詳,年紀也不清楚,可有一點卻毋庸置疑。他是正經官營青樓出身。
身為男子有這樣的背景,只能說明他是犯官之後,可最近十年都沒有大赦天下的旨意,一個妓籍究竟是怎麼逃出生天搖身一變成了風月樓的主人啟星?
他看起來年紀不大,就算一出生就在青樓也不會超過三十年,能夠將男子都沒入妓籍的案子必定是驚天大案,多虧了當初在程疏晏身邊的耳濡目染,蘇映很快就想到了一樁案子。
二十四年前曾有一樁震驚天下的謀逆案,當時先帝震怒,將先太子東宮之中所有人都罰沒,無一幸免。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何人之後,盤下風月樓又想做什麼。
啟星一眼看見桌上東宮二字便心跳如雷,她怎麼會發現自己是誰!掌心被水漬沾濕和手汗混在一起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心慌還是恐懼。
「你是在威脅我?」
「你想多了,我只是想掙錢。」蘇映頓了頓說「我無意要挾你,希望你不要總是一副輕狂模樣,否則我們恐怕很難友好相處。」
「說得輕巧,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可信。」
「我們各取所需,不好嗎?」她看著啟星說。
各取所需當然很好,可啟星卻不敢這麼輕易地相信她,現在想想整件事情從一開始就透露著一股詭異的氣息。
自己怎麼會覺得一個孤身一人帶著一群孩子的女人簡單?尤其她身邊還跟著一個陰森森的男人,怎麼看都像高門大戶養的死士,難不成她其實是什麼身份高貴的女子?
可那樣的人怎麼可能親自做這些事情。啟星迅速否決了自己的推論,可除了這個他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可能。「你想要的只是錢嗎?」
「當然,除了錢你還能給我什麼嗎?」她理所當然道。他們現在太缺錢了,不能坐吃山空。她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從看見燕珣受傷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覺得有什麼事情很快就要發生,要是不未雨綢繆,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啟星仍然對她的意圖保持著懷疑的態度,卻難以抵抗她給出的誘惑,像個被陷阱中的小米吸引的麻雀,明知道有危險卻還是想試一試。
萬一呢,萬一她說的是真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