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方氏忽然叫人送了兩柄團扇過來,說明姐妹倆一人一柄。
溫晚意看過後若有所思地笑了,向坐在身邊的人說「你瞧,你在這里可是不愁嫁,多少人家想娶你。」
「姐姐,林家是什麼樣的人家?」
「林喬松的祖父官至丞相,是朝中有名的清流人家。其父如今任翰林院編撰,也算得上書香人家。林喬松家里還有一個長兄一個妹妹,都跟著叔父住在京城。」
「為什麼會這樣?」
「林喬松只不過是跟著祖父母盡孝而已,他爹現在在邊境搜集書料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可等他回來恐怕還要再升一級。」
林如山今年不過四十五,文官若要位極人臣怎麼也要五六十歲,林家還有的是富貴日子。
「說起來林家其實也是許多人家的首選,可他家有一點不好。」溫晚意掩著嘴笑得促狹。「林夫人也被叫做河東獅,是個再善妒不過的女子。林如山這麼多年都外任未必沒有懼怕的緣故。他家門第雖好,長輩卻都不好相處,並不是個好去處。」
「就拿林喬松的祖父母來說,那是連皇帝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若真要挑錯處你就是長滿了嘴也無從辯解。」
「按理說這樣的人家才應該愛惜羽翼,可偏偏他祖父以純臣聞名,即便有什麼好事恐怕也落不到他頭上。」
溫晚意認真道「或許你現在還不明白,可有些人雖然看起來什麼都好,卻未必真的好。」
她確實不明白,卻還是點頭「那我現在要怎麼辦?」
「她們送來的東西都會從我這里過,如果不合適我會替你退回去。告訴你這些只是為了讓你心里有數,不要輕易答應什麼。」
曲水流觴宴上溫如意步步緊跟著姐姐不管誰來都只是笑笑,活像個啞巴。
程家大姑娘隔著花叢看見她問身邊的丫鬟「這就是溫氏的妹妹?」
「听說林公子近來常去王府,前兩天還留宿了。」
「和她姐姐一樣,都是狐媚子。」程大姑娘輕蔑一笑,扶了扶頭上的簪子走進花園中。
因今日天氣好,這一次的宴席設在花園中,四面環花,景致宜人。
「程姑娘來了。」方氏親親熱熱地挽住她的手臂將她拉過來。
程大姑娘十分矜持地笑了一下,美目流轉似乎才看見坐在對面的人。「這位是?」
「這是王妃的妹妹,才來景州不久,大姑娘還沒有見過吧?」方氏笑道。
「原來是溫姑娘啊,那日馬會上也算見過了。」程大姑娘笑意淺薄,明明白白地叫人知道她看不起眼前的人。
溫如意尚未開口,就听見姐姐說「時候快到了吧?既然人已到齊,不如就開席吧。總不能為了一個人讓大家都等著,未免太過輕狂。」
方氏忙道「王妃說得是,這就開席了。」
下首幾人見風向不對各自使了個眼色,等著看好戲。
「我听說這次祭典由林小公子負責?」
「是啊,這還是王爺抬舉,不然我哪里敢想他還有這一天。」方氏這話倒不全是奉承,自己這個小兒子不成器,長這麼大還一點功名都沒有,實在是讓她擔心。
現在若是跟著王爺混上幾年能得個幕僚的身份也算有一份差事,不至于整天招貓逗狗無所事事。
程大姑娘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就好,我還擔心今年的祭典會草草了事呢。」
溫晚意並未搭理她,小聲囑咐妹妹吃些自己喜歡的,不必過于拘禮。程大姑娘對此嗤之以鼻,小門小戶就是這麼上不得台面,若不多吃些精貴的就覺得自己虧了。
「我新得了一盒雪後青葉請夫人嘗嘗味道怎麼樣。」
方氏笑著命人接了,又道「听說程夫人病了,不知最近好些了嗎?」
「母親身子一貫孱弱,都是舊毛病了。」真是顧左右而言他的好手,像是什麼都說了又仿佛什麼也沒說。
「今年是采選的年份,大姑娘如何安排?」程家的情況方氏心中有數,這種事情徐氏根本說不上話。
程大姑娘也一直為了這件事操心,家中雖有好幾個姐妹卻都沒有那麼可靠,真送進宮未必會听話。
「听說宮中這兩年一直是南嬪得寵,也不知南嬪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竟然能如此得聖心。」程大姑娘斂眉道。
方氏忽然道「南嬪似乎就是溧陽人,不知王妃認不認得?听說姓秦?」
「我未出閣時曾與南嬪有過數面之緣,那時候她就是溧陽有名的才女,自然也是個美人。」溫晚意笑道。
「原來如此,看來南嬪還是以才氣固寵的。」方氏笑了一聲,見程大姑娘仍是心事重重便說「既然王妃與南嬪有些交情,程家若要參選不妨多與王妃走動,或許能有所助益。」
程大姑娘若有所思地看著溫晚意,似乎在思考這樣做是不是妥當。
「听說溧陽民風開放,不知道王妃有沒有什麼有意思的故事?」
「溧陽女子和景州女子很不同,也許這也是南嬪能夠得寵這麼久的原因吧?」溫晚意輕笑道。
方氏好奇道「這話怎麼說?」
「我雖未去過京城,可听說景州號稱小京城,此地風貌與京城大同小異,簡直讓人分辨不出。」說著便抿著嘴笑了。「溧陽女子並不會被拘束在家中,能夠自由出門與三五好友結伴出行,便是只帶著侍女出門也不會有人覺得不妥。」
「如此輕浮如何讓人敬重?」程大姑娘笑得輕蔑,引得眾人窺視。
溫晚意看她這樣便沖著方氏使了個眼色,輕聲道「皇上若是喜歡端莊穩重的只在京城采選不就夠了嗎,何苦跑到四方呢?」
但凡是個男人,就沒有不喜歡百花園的,誰會希望自己後院里的女子都長一個樣子?
「一派胡言!」程大姑娘冷笑道。
方氏一看溫晚意的眼神就明白她的意思了,本來就是嘛,男人總是喜歡不一樣的風情的。程大姑娘尚未出閣,不懂也很正常,可要是說透了未免尷尬。
「宮里自然需要端莊大方的女子,可皇後有一個就夠了,別人都是給皇上取樂的,端著架子豈不是自取其辱?」溫晚意輕聲道。
話音極低,只有她們幾人能听見,可程大姑娘瞬間變化的臉色還是讓方氏心頭一跳,生怕她會掀桌子走人。
誠然今日這張桌子十分沉重,可真要是鬧翻了只怕連景州的地皮也能掉個個。
程大姑娘冷著臉說「你這路數恐怕並不正吧?」
「天下只一個國母,既然要入宮總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依你之見,所有入宮的人都是玩物?」
「我並沒有這樣說,可要是自覺矜貴不能屈居人下,還是不要入宮的好。」溫晚意淡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