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這天不必早起,溫如意慢悠悠地梳過頭發坐在屋里吃零嘴。
「你覺得景州怎麼樣?」
「景州什麼都好,就是規矩太多。」
小桃嘆了口氣,將碗里剝好殼的花生往嘴里塞。「你說景州究竟是怎麼來的呢?」
「我猜大概是把不能留在京城的人都安置在這里,也算是各有其所?」
「我這幾天總是挨罵,嬤嬤好像什麼都看不慣,我做什麼都錯。」
溫如意真心實意地安慰了她幾句,想到自己在這里也沒什麼用跟著嘆氣說「早知在這里連門都出不去我就不來了。」
「什麼不來了?」溫晚意隨口問。
「姐姐,你怎麼來了?」
往常這個時候她都還睡著,今天倒來得早。
「不來怎麼知道你在背後說我壞話。」溫晚意一個眼神小桃便抱著碗走了。
看樣子要說什麼重要的事。
溫晚意命人送來上好的衣裳和首飾,試好今天穿哪件之後姐妹倆在屋里坐下,開始了正經的談話。
「今天晚上程疏晏也會去,你要和他踫面。」
「不是說不能私下來往嗎?」
「夜游宴上不算私下來往。」
「為什麼你這麼想我嫁給他?」
「因為你必須嫁給他。」溫晚意果斷道。
「你不嫁給他還想嫁給誰呢,還有誰比他更尊貴?」
溫如意不明白心里的抗拒從何而來,好像有什麼阻止自己答應。「這樣難道不會太快嗎?」
「這有什麼,這世上多得是盲婚啞嫁,至少現在你們彼此並不厭惡對方,這難道還不夠好?」
似乎是好的,可她心里總硌著塊石頭。「我怕我和他處不來。」
「男人的心就算是石頭做的也抵不住繞指柔。」溫晚意笑道。「你只要婉轉些自然能拿捏他,到時候家里的事情都是你說了算。」
「姐姐,我有點怕。」
「別怕,他不敢把你怎麼樣的。就是去見一見,當作交個朋友。」
夜游宴上燈影憧憧,人多而不雜。
林喬松早早等在街頭,翹首以盼半個時辰才終于看見王府的馬車。
「王爺!」
溫晚意咬牙切齒道「你叫他來的。」
握住她暗地里掐住自己的手,魏展遲「嘶」了一聲說「你看好程疏晏,我看好林喬松,不如就讓他們各憑本事。」
「她不是你打賭的彩頭。」
「齊國公府不是什麼好去處,林家干淨。」
「干淨也沒用。」
魏展遲拉著她走在前頭,為兩人創造機會。小聲說「這一次你就听我的吧。」
「你又算計我!」溫晚意恨恨道,難怪他這麼容易就把如意接過來,原來早就打算讓林喬松捷足先登!
「你我之間說什麼算計。」魏展遲討好地笑了笑,拉著她快走兩步。
驟然被丟下的溫如意有些慌亂,差點被人撞倒,幸好林喬松及時拉住。
「多謝公子。」
林喬松笑了笑「客氣了。」然後單手背在身後另一只手在前頭引路。
她正猶豫該不該和他一起走的時候突然听見身後傳來耳熟的聲音。
程疏晏還沒有戴上面具,卻一眼就認出她。「溫姑娘也來夜游?」
這不是廢話嗎。林喬松暗暗翻了個白眼,嘴上卻問「程公子沒有約人?」
「我孤身一人,不如我們同行?」
林喬松正要拒絕就听見她說「好啊。」只好把嘴里的話咽了回去,勉強道「那就一起吧。」
家丁正要送燈,他看林喬松手里並沒有拿燈,也拒絕了家丁送燈,空著手走在她旁邊。
「溫姑娘的燈很漂亮。」模樣精巧,大小也很襯她。
溫如意抿著嘴笑「是林公子送的。」
「哦?林公子還有這種本事?」他就知道林喬松不會無緣無故地跑過來。
「為了給溫姑娘做燈不會也得學。」這家伙怎麼來了!
程疏晏若有所思道「听說林公子有許多紅顏知己,不知她們有沒有?」
「那天去了花宴的女孩子都有。」她忽然小聲道。
「原來大家都有啊。」程疏晏的陰陽怪氣差點把林喬松氣死,卻只能忍耐下來,大庭廣眾打人不妥。
兩人一左一右地走在她兩邊,即便她在女子中已經算高挑,卻還是比這兩人矮。
一盞小小的燈原本就只是拿著應景,怎麼能照亮三人面前的路。
溫如意也不知這兩人是什麼時候結下梁子的,夾縫求生的自己根本無暇顧及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雖然路邊高矮錯落掛著不同樣式的燈,可總歸是暗的地方多一不留神就會摔跤。
她聚精會神地盯著腳下的路,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身邊只剩下程疏晏一個人。
「林公子呢?」
「他家里有事叫他回去。」程疏晏面不改色地扯謊,根本沒打算讓她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哦」溫如意一點沒懷疑,看著熙熙攘攘的街面問「那我們接下來應該干什麼?」
只是沒想到程疏晏也第一次來,根本不熟悉流程。
他尷尬地看了看周圍的人,沒好意思說自己不知道。「邊走邊看。」
看來景州的人喜歡夜里散步?溫如意滿月復狐疑地跟著他走,一路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也不算很無趣。
「前頭有放河燈的,你要不要去?」
碼頭邊擠滿了放河燈的女孩子,也只有在面具的遮掩下她們才敢有一刻放松,說說笑笑熱鬧得不得了。
花燈十文錢一個,價格還算公道。
「你不放嗎?」
程疏晏眯著眼楮看遠處急匆匆的人,不動聲色地擋住她。「你放吧。」
行吧,是他自己不玩的。
她聳肩膀的小動作可愛得他偷笑,卻沒忘記把她擋得嚴嚴實實。
遠處的人群擠在一起投壺,三五成群的人從他們身邊走過說笑間似乎在談論馬會。
水面上漂滿了各式各樣的河燈,被風一吹搖搖晃晃地滑向遠方。
寫著願望的河燈摩肩接踵地順著水流往下游走,偶爾有被風吹翻的總會引起一陣哀嘆聲。
分明是輕巧的河燈,卻在路人口中化作沉重的希冀,不知究竟是偏頗還是愁緒,載不動許多愁。
程疏晏看著她深思游蕩不忍打擾,雙手背在身後靜靜等待。
上游的燈漸漸少了,大概是時候不早,游玩的人們已經開始返程。
賣燈的人了然一笑,自顧自地將攤位挪得遠一些,免得打擾他們發呆。
她將手垂在水中輕輕波動,目光始終盯著河燈,希望它能走得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