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到十二月，鄴城就下了第一場雪。
潮汕火鍋館子的玻璃窗戶上滿是水珠，淅淅瀝瀝映著里頭客人的歡快景象。
林溪坐在王甄和王曼妮的中間，根本不用伸筷子，碗里就堆成了小山，紅油辣椒滿蓋著肉牛，林溪吃的眼都不眨一下，吃完一碗，擤個鼻涕碗里就又堆成了小山，她就繼續吃。
直到吃到八分飽，她的耳朵里才緩緩地進來聲音，先是小黃在抱怨進藏的這一路艱難，然後又是王曼妮抱怨雙十一案的復雜，整個過程王甄就一直靜靜地听著，時不時給她夾個菜。
「他們吐槽你，你不生氣啊？」林溪擦了擦嘴，湊過去問道。
王甄笑著搖搖頭︰「我以前罵我隊長可比這難听。」
林溪好奇地歪著頭，看著一大桌子的人，五花八門的人。
由于父母去世的影響，讓她對警察這個群體一直都是既敬畏又抵觸，雖然感覺他們很厲害，但是她總覺得他們會在不幸的地方出現，盡管這些不幸與他們無關，但是他們的出現卻代表了這世界上總是會發生不幸。
他們的認識也是如此，不幸中相逢，不幸中「寄生」。
沒錯，她覺得自己就是「寄生」在王甄身邊一顆不幸的種子。
王甄總是在幫助別人解決一些不幸的問題，因此她也幻想著他能幫到自己。
看著林溪盯著自己的筷子出神，表情越來越憂郁，王甄及時打斷了她︰「想什麼呢？說說？」
館子里有點兒吵，林溪說了句話他沒听清，又湊近了一點兒問道︰「想什麼呢？」
「甄哥，踫見我，你覺得倒霉嗎？」
王甄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就在她以為王甄又要開始玩兒深沉給她講道理的時候，冷不丁腦袋上挨了一巴掌，王甄輕飄飄地聲音傳來︰「是挺倒霉的，本來要想的事情就多，現在還要多想一個你，還有你這些沒頭沒腦的問題，你說我不算倒霉嗎？」說完又朝她腦袋上來了兩下。
林溪巴拉開他的手，撅著嘴整理了一下頭發︰「切，我就跟著你讓你倒霉！」
王甄笑笑放下手，抬頭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你到墨月兌之後就沒消息了，到底怎麼樣？」
小黃反應過來，一臉苦瓜樣︰「別提了隊長，我能活著回來不錯了！」
王甄看他一臉高原紅就知道他最近沒少吃苦。
「但應該不負所望吧，我在那兒還真的……哎呦！我說你行不行啊！能別一直在這兒給我進進出出的行嗎！」小黃話說了半截，因為他們這桌挨著大門，小黃的位置又在門口，哲宇出去一趟總是能飄進來一股冷風，連續好幾次，小黃終于忍不住了。
林溪的臉色突然一片煞白。
哲宇撓撓頭︰「我姐一直給我打電話，這里頭太亂我听不清，這不是她下班路過，我把給我媽買的藥先給她，讓她帶回去。不就吹個風嘛，怎麼出去一趟回來變得娘們唧唧的。」
「你什麼意思啊！娘們怎麼了？」王曼妮听見她的話立馬不爽了，摔筷子就瞪了過去。
哲宇頓時縮了脖子︰「娘們好，娘們好，沒娘們怎麼能有男人呢！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三杯！」
王曼妮翻了個白眼，沒再搭理他。
「你繼續。」
王甄喝了口二鍋頭暖胃，平常他不太喝酒，雙十一案結案，加上林溪最近精神好轉都讓他心情不錯，于是也喝了一杯，結果手就被打了一下，他轉頭看向林溪︰「咋了？」
「你不開車了？」
「待會兒讓老路送我們回去。」王甄看著旁邊的路籌，這個喧鬧的環境里還能邊玩兒手機邊喝茶，氣定神閑的格格不入。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白？」
林溪想了想，湊近他的耳朵︰「王警官，我剛剛突然想到點事情，但沒有想清楚，我回去再跟你說吧。」
王甄有些疑惑，覺得過會兒林溪可能就把這事兒給忘了，但是看著她認真的表情，還是點了點頭。
「你們別打岔，讓小黃說。」王甄打斷了他們。
小黃這才繼續說道︰「我根據你們查出來的楊玉芳的地址去她老家找了，結果那個地址特別的偏僻，墨月兌本來就已經路程特別遠了，結果從縣城進村子，還有大半天，好不容易等我進了村子，又有人告訴我，這地址在山里，而且還說這兒特別偏僻，要翻過……」
「能不能講重點？」
小黃咧咧嘴︰「天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勁才找到這個寨子，當地人都說已經不存在的寨子，進去我才知道，這寨子里都是門巴族人，一共不過四五十口人，寨子在兩座山中間的林子里，一到天黑就陰森森的，楊玉芳的老家早就沒人了，就剩一個空殼，沒多少有用的信息，但是鄰居說她跟她母親在這兒住過兩三年，後來她媽媽死了她就一個人生活，結果去年來了個男的，後來兩個人就一起走了。」
「是劉立生嗎？」
「我給他們看照片了，那村民都說不認識，那男的來的時候帶著口罩和眼鏡，認不出來，誒隊長，我不是讓你們幫忙調查他的行程了嗎？」
「估計出來了，我沒去拿，明天哲宇去信息部走一趟，找張主任把資料調出來。」
「那個門巴族特別神秘兮兮的，听說特別排外，但好在楊玉芳的母親是門巴族人，所以雖然她是漢族，但是大家還是挺接納她的，而且因為殘疾，所以大家也都對她還不錯。」
「楊玉芳有殘疾？」王甄有些驚訝。
小黃點點頭︰「說是五六面前，楊玉芳被母親帶回去的時候就正生著病，讓巫醫看了很久，後來好了之後出門，大家才看見她少了個胳膊和半個腦袋。」
王甄略一沉吟︰「估計是那場車禍造成的。」
「這門巴族特別古怪，我第一次去的時候那個跟我一起去的當地的隊員就跟我說讓我千萬不能喝村民家里的酒，尤其是女人遞過來的酒。」
「為什麼呀？難不成這酒有講究？和了你就入贅了？」哲宇喝的有點兒上頭，說話也開始飄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