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修復好丹田之後，那古怪的聲音和夢境消失了一段時間，姬徹羽本以為，既然如今已經和夢境中的那個自己完全不一樣了，上次的事情應該不會再出現。
可是事與願違。
世界意識也沒想到姬徹羽化為半妖之後竟然還能回檔重來，對江煢星這個「變數」愈發厭惡，可惜她不屬于原劇情里的人物，就算是它，一時半會也無法干涉。
不過無妨，對付姬徹羽也是一樣的。
它突然想到一個好主意。
這一日。
修煉到中途，姬徹羽毫無防備地再次陷入昏睡。
這一次，夢境中沒有另一個世界，到處是白茫茫的一片。
他低頭看了看與現實中沒什麼區別的自己，在這片什麼也沒有的空間里走了幾步。
這是哪？
突然。
姬徹羽猛地轉過身。
他的預感沒錯，剛剛還空無一物的身後，突然多了一個人。
說是人似乎不太準確，這是個半妖。
那雙猩紅的豎瞳正盯著他，其中蘊含的情緒復雜，唯獨沒有善意。
「你是誰？」姬徹羽拿出自己的劍，提防地看著對方。
「我是誰？」那半妖重復一遍，唇角逐漸拉長，勾勒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嗎？」
姬徹羽盯著對方的臉，沒有說話。
刨除那張臉上所有非人類的地方，幾乎跟他自己一模一樣。
是那個夢境里的，最後化為半妖的「雲翳神君」。
「我的一生，都是迫不得已地被人推著走，滅族、丹田被毀、奪舍、化為半妖……」雲翳神君盯著眼前的姬徹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嫉妒，「我們本是同一個人，為什麼我活得這麼痛苦，而你卻可以那麼幸福？」
姬徹羽警惕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不相信對方出現在這里只是為了抱怨幾句。
雲翳神君換了一個姿勢，揮手在純白的空間里放出一幅畫面。
熟悉的藏書閣出現在畫面中。
一道人影從藏書閣的大門走出來，腳步輕快地往路的另一邊走去。
雲翳神君的目光停留在她的側臉上︰「這就是那個‘變數’，對嗎？」
「你想干什麼？」姬徹羽向前邁了一步，聲音揚起。
「別緊張——」雲翳神君似笑非笑地道，「你放心，我沒辦法直接干涉到你的世界，只是看看她而已。畢竟是改變了‘我’的一生的人啊，我怎麼可能對她動手？。」
听起來有理有據，但姬徹羽並沒有完全相信。
瘋子做事是沒有邏輯的。
畫面里的江煢星回到自己的住處，在院子里拿出材料畫符，渾然不覺有人偷窺。
「她幫了你那麼多，」雲翳神君看了一會兒，突然道，「你就沒有報答她什麼嗎？」
「與你何干？」姬徹羽冷聲。
「別這麼凶嘛，我只是隨便問問。」雲翳神君道。
呵。
姬徹羽完全不信。
他的視線從這副畫面上挪開，在空無一物的純白空間里細細掃視著。
要想辦法從這個古怪的空間出去。
不過話說回來，這里到底是什麼地方？陣法？夢境？
對了，自從上次被強行拉入夢境之後，他特意去學了一個讓人從類似情況下清醒過來的口訣……
姬徹羽在心中悄然默念那段口訣。
隨著他的反復默念，四周的畫面變得模糊起來，他的意識逐漸從這個純白空間抽離……
最後一幕，他看見對面的雲翳神君似乎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看向他，說了一句什麼。
可是他沒有听清。
姬徹羽猛地睜開眼。
看到熟悉的房間，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
低頭一看，自己還好端端地坐在蒲團上，跟剛剛修煉時沒有任何區別。
他的眉頭緩緩皺起。
之前還要在他睡著之後才能動手，如今已經可以直接將修煉中的他拖進去了嗎？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
姬徹羽在蒲團上又坐了一會兒，實在沒心思修煉，索性起身，解開衣服來到院子里。
冰冷的井水潑在身上，不安和煩躁逐漸消退，姬徹羽冷靜下來，開始耐心細想這件事應該如何破解。
世界意識，為什麼偏偏盯上了他？
這如果讓別人听見，說不定還會覺得他是什麼天命之子，只有姬徹羽自己知道，他不僅不是天命之子，反倒應該說是天煞孤星才對。
好像就是見不得他好，非得讓他像剛剛那半妖一樣，扭曲痛苦地活著才行。
姬徹羽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念動口訣，將皮膚上多余的水分去除，套上衣服。
丹田已經修復了，可是沒用。
世界意識見沒辦法讓他動搖，竟然直接將那個世界的雲翳神君搬過來跟他直接對話。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徹底讓它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變成它所期待的那個樣子的。
他往藏書閣的方向走去。
……
澹言書院的藏書閣聞名整個修仙界，除了最出名的各種珍貴秘籍之外，還有包羅萬象的各種典籍。
很遺憾，並沒有關于世界意識的記載。
姬徹羽嘆了口氣，放下手里的書，往樓上走去。
七樓。
元瑾看見他出現在自己面前，訝異地略微睜大眼楮，笑道︰「怎麼？修煉上有不明白的事情嗎？」
在他看來，這個徒弟非常省心︰畢竟是姬雲霽的兒子，必然掌握著一套自家的獨特修煉法門，他這個當師父的幫不了什麼忙。
當初收下他時，主要是因為他的丹田，如今丹田痊愈，姬徹羽就更少出現了。
姬徹羽坐到他對面，糾結片刻，問︰「師父博覽群書，可曾听說過有種東西，能讓人看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
「嗯？」元瑾一開始還以為他在說笑，但端詳他的臉色，似乎確實在為此困擾，便認真回答道，「修仙界歷史上，從未有過這樣的法器，只有一個地方，有個類似的傳說。」
「什麼？」姬徹羽追問。
「三生境，據說在那里誠心祈禱的道侶，有可能會夢見自己的前世或來世。」元瑾道，「只是傳說，我也不曾听說誰真的夢見了。」
這樣啊。
姬徹羽眼里的光黯淡下去，搖搖頭︰「弟子想問的不是輪回，而是當下這一世，走上另一條路的自己。」
元瑾明白了他的意思，溫聲道︰「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面臨無數抉擇，也會想如果當初做了另外一個選擇，現在會是什麼樣。」
他抬起手，將桌上散亂的書卷歸攏到一旁，從儲物戒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香爐，插上一支香。
「每個人都會這樣想，可是想多了，便會生成心魔。」元瑾點燃那支香，抬手示意，「過來，我幫你看看。」
心魔？
姬徹羽動搖一瞬，又覺得不可能——自己的心魔再怎麼可怕，也不可能知道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事物，那個世界透露出的許多密法、邪術，都是他聞所未聞的。
不過師父既然這樣說，他也就乖乖過去任由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