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柔站起身，順便踹了一腳被炸得四仰八叉半天爬不起來的廢物徒弟，不緊不慢地開腔︰「不過是打個招呼罷了，怎麼這樣凶呀。」
「你也是來抓我的？」江煢星問。
怨柔像是這才看見她，彎唇一笑，沖著她勾勾手指︰「小丫頭，想保住這群人的話，就跟姐姐走吧。」
果然。
又是沖著她家那本莫須有的秘籍來的。
江煢星無聲地嘆了口氣。
石躍人抬手將她往後一扒拉，抽出自己的劍，聲音難得嚴肅︰「躲好，別隨便露頭，這女人是築基修士。」
築基！
江煢星記得他說自己受過傷修為大減︰「那你……」
「如果我敵不過她，你就找機會逃跑，跑得越遠越好。」石躍人低聲道。
風卷起黃沙，呼嘯著穿過干涸的荒涼平原，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貧瘠的大地上，兩方人馬對峙著。
不，說是兩方人馬，未免太過夸張，因為明明其中一方只有區區兩人，看起來勢單力薄，遠遠看去，在另一方的包圍下，像是即將被洪水淹沒的小蟲子。
然而洪水般的人群卻不敢輕舉妄動，忌憚地死死盯著中間那兩個人。
就在這時，怨柔突然抬手——
石躍人立刻繃緊神經，握緊手里的劍。
看見他的警惕防備，怨柔輕笑一聲，不緊不慢地欣賞著自己的指甲︰「說起來，多虧了這小丫頭大張旗鼓地四處買糧，否則我還真找不到她的蹤跡呢……真是個好心腸的姑娘。」
江煢星沒做聲，不覺得她會無緣無故地夸自己。
果然，怨柔繼續道︰「怎麼樣，被自己的好心害死的感覺如何？姐姐奉勸你一句，下輩子可千萬別這麼善良了。」
說完，她腳尖一點，鬼魅般撲近，尖尖的指甲眨眼間出現在江煢星面前。
石躍人揮劍，擋住她的手。
怨柔撩起眼皮，露出一絲冷笑，抬手將他掀飛。
僅一招。
江煢星眼睜睜看著石躍人像紙糊的風箏似的飛了出去。
他的身形至少比這個女人大一圈！
看見他們倆毫無預兆地打起來，一開始，四周的流民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到石躍人飛出去的那一霎那，他們終于意識到了眼前的危機。
「快閃開！」
一個陌生少年張開雙臂擋在江煢星面前。
此時怨柔已至近前，尖銳指甲如同摳破一層窗戶紙，輕易將那人開膛破肚。
鮮紅的血液飛濺。
江煢星瞪大眼楮，突然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不知道被誰提了起來，倒飛出去，沒等她驚呼出聲，就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穩穩接住，放到身後。
抬頭一看，自己已經被一大群婦人圍在中央，牢牢保護起來。
江煢星目瞪口呆︰等等，你們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修仙者？
雖然確實沒什麼本事。
她急切地往前走了兩步，想看看那個擋在自己面前的人怎麼樣了，一個婦人誤以為她要回去，按住她的肩膀︰「不要出去！」
「小仙師別怕，我們保護你，不會讓那個女人把你帶走的！」
四周的婦人紛紛附和，將她圍得更緊。
「等等，剛剛替我擋了一下的那個人，」江煢星很快想到自己現在能做的事情，急切道，「快把那個人送進來，也許還有救！」
這邊江煢星被人送進保護圈，那邊百來號人團團圍住怨柔，虎視眈眈地盯著她和她的小白臉徒弟。
這兩個人不僅燒他們的糧食，還想抓為他們送來救命糧的仙師！
「就憑你們也敢攔我？」怨柔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嗤之以鼻。
這群落在最後的流民是最窮的那一波，有武器的沒幾個，大部分抓著不知從哪兒撿來的枯枝就來了︰「想抓我們的救命恩人，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
「對，燒我們糧食的帳還沒跟你們算呢！」
「別以為是仙人我們就不敢動手！」
怨柔冷笑一聲，伸出猩紅舌頭舌忝了舌忝指尖的血液。
與此同時，江煢星終于等到那位替她擋了一招的好心人。
婦人們把他抬進保護圈，這是一個看著才十六七歲的少年，整個人都快被染紅了，雙目緊閉，無知無覺地被人搬來搬去。
江煢星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身體里竟能有這麼多血。
「仙人……」一個婦人遲疑著道，「這孩子大概已經……」
顯然已經斷氣了。
「我試試。」江煢星不甘心，念動口訣，將雙手虛虛附在傷口上方。
幾個婦人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無奈。
另一邊，石躍人從地上爬起來，咳嗽兩聲，擦干唇角的血跡︰「諸位快退開，你們不是她的對手。」
一位看守糧食的青年上前，扶住他︰「您放心吧，若是平時，我們的確不敢跟仙人動手，但今時不同往日，她想燒糧食，所有人都要跟他們拼命。」
怨柔不知道自己圖一時痛快的行為竟招致如此嚴重的後果，見他們還真不肯讓開，頓覺自己的尊嚴遭到嚴重挑釁，一怒之下，雙臂平舉，五指一張——
沖在最前面的幾個人身上突然著火，轉眼就燒成了幾個火人。
可是即便死傷慘重，卻很快又有新的人來填補他們的空隙，傷者和尸體被抬下去，慷慨赴死者卻源源不斷。
怨柔殺了幾波，不耐煩地道︰「你們這樣一波一波過來送死有意思嗎？」
「我們凡人有句話，不知你听過沒有，」一個中年人沉聲道，「蚍蜉亦可撼樹。」
他的身邊，一個高壯青年仰起頭，沖著天空發出長長的呼喝。
一呼百應，巨大的平原上，四面八方都傳來同樣的呼喊聲，由遠及近。
像是有千軍萬馬正沖著這邊趕來。
江煢星轉頭，看見遠處黑壓壓的人群，他們狂奔的步伐激起高高的塵土，將天空都染成了灰黃色。
大地也在震顫。
所有的流民都在朝著這個方向匯攏。
怨柔的神色終于變了。
「師父，」青年拉住她的胳膊，「留得青山在，我們先撤吧！」
「滾開，廢物！」怨柔甩開他的手，倨傲道，「我身為築基修士，會怕這些流民？」
她不能逃。
如果逃了，不僅會成為整個修仙界的笑柄，就連自己的心境也會陷入困局，再無寸進。
怨柔雙眼微微發亮，沖著蜂擁而至的人群露出一個帶著血腥味的笑容，舌尖舌忝過自己的牙齒︰「那就讓我看看，你們這群螻蟻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