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老天爺還沒打算讓江煢星這麼早就嗝屁。
在餓死之前，她幸運地從江鵠留下的儲物戒里找到一瓶闢谷丹。
也不管有沒有過期問題，她火急火燎地打開瓶子，倒出一顆藥丸，脖子一仰就將它吞了下去。
感覺到胃里的饑餓感驟然消失，江煢星緩緩吐出一口氣，感慨道︰「幸好這個世界有修仙者。」
早知道有闢谷丹，她就不用帶那麼多干糧啦。
她將瓶子倒過來，試圖看看里面還剩幾顆，同時口中問道︰「叔，這個闢谷丹一般能管多久？」
「不知道。」石躍人叼著一根枯草葉，「等級不同的闢谷丹能堅持的時間也不一樣，多的一年，少的一天，我哪知道你這瓶是什麼級別。」
江煢星僵住。
她又晃了晃瓶子，掌心里空空如也。
這瓶闢谷丹竟然只有一顆！
她剛剛都沒嘗出味道就囫圇吞下去了！
完了。
她癱軟地靠在車廂上，絕望地道︰「我爹那麼摳門的人，買的肯定是最便宜的。」
明天還得繼續為食物發愁。
听到這話，石躍人一愣，片刻才道︰「江兄他不是摳門的人，對朋友很好。」
想起那滿心都是修仙的便宜爹，江煢星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下︰「是啊，一天天盡拿我娘的嫁妝貼補外人，掙了不少好名聲呢。」
說起原主的家庭，她又變回了石躍人第一次見到的那個樣子。
像個渾身是刺的小刺蝟。
別人的家事，石躍人也不好多嘴，眼看天色將白，流民的隊伍隱約就在前方，他勒馬停下︰「走吧，下車。」
走了這麼多天，江煢星有點舍不得這輛馬車，期期艾艾地道︰「不能坐車走嗎？這邊路還挺寬敞的。」
石躍人哼笑一聲︰「你以為咱們是在游山玩水？」
「我看流民的隊伍里也有好多坐車的富戶……」江煢星不服氣地反駁。
「你忘了這車是誰的了？」石躍人一把將她從車上薅下來，解開馬身上的繩子，沖馬甩了一鞭，「車里還有修仙者用的燈，你覺得這人販子跟修仙者會不會有關聯？」
目送著那匹馬一路塵煙滾滾地遠去，江煢星後知後覺地忐忑道︰「那些人不會已經發現我們了吧？」
「誰知道。」石躍人將馬鞭丟到遺棄在路邊的車廂里，往流民遷徙的隊伍走去，「所以你以後小心著點，別再到處亂出頭，免得被人盯上。」
「放心吧，」江煢星信誓旦旦地道，「我已經見識過人心險惡了，他們騙不了我。」
石躍人居高臨下地瞅她一眼︰「你最好是。」
……
因為耽擱一夜，再次趕上流民隊伍的時候，他們又落後了一大截。
前面的馬車隊伍已經看不見了，甚至連推著板車的也鮮少看見，四周都是衣衫襤樓的窮人，大多兩手空空，最多背著一個小破包裹，里面裹著一個頭大身子小的嬰兒。
因為饑餓，隊伍行進的速度極慢，沒有人說話，沉默得如同一群幽靈，僅憑意志力緩緩向沒有旱災和饑荒的前方挪動。
江煢星混在其中，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雖然也已經滿是血跡和泥土，多了好幾個漏風的洞，但起碼還能看得出原樣，跟旁邊那些快要破成布條的比起來，可以說非常體面了。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輕響。
江煢星腳步微頓，循聲望去。
一個蓬頭垢面的人——看不出性別和年紀，在外的四肢瘦骨伶仃，臉朝下倒在路邊，久久沒有動靜。
他身邊的人習以為常似的繞過去，繼續往前走。
沒人關心這個人到底怎麼了。
她停頓的時間太長，石躍人往前走了一大截才覺出不對，回頭沒好氣地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傻愣著干什麼，趕緊走。」
「那個人……」江煢星指著倒在不遠處的人影，看向石躍人，對上他挑起的眉毛，才覺出不對，找補道，「我只是剛好看見了。」
不是聖母之心發作要幫忙。
「別看了，已經沒氣了。」石躍人推著她往前走，「趕緊走吧。」
死了？
江煢星順著他的力道往前走，視線卻一直落在那道身影上，直到那灰撲撲的身軀被人群擋住，才收回視線。
她從未親眼見過活活餓死的人，大受震撼，以為這個畫面會在記憶中保留很多年，然而很快就發現自己想太多了。
他們在荒蕪的平原上走了兩天，依然沒有離開旱災侵襲的範圍。
雖然只是短短兩天，江煢星卻覺得自己像是過了漫長的兩年。
食物早就所剩無幾，所有人都是強弩之末，短短兩天，光是她身邊就有十來個人倒下。
運氣不好的只能倒在原地無人問津，慢慢等待死亡徹底帶走自己的意識，運氣好點的會被同伴背到背上，帶著一起繼續向前走。
沒有人求救，因為知道沒人幫得了自己。
江煢星自己的處境也好不到哪兒去，不過萬幸，她那便宜爹留下的闢谷丹竟然不是最低級的，兩天過去，她還沒感覺到饑餓。
這讓她多少松了口氣。
除了食物短缺，水源也在干涸。
這鬼地方好像連風都是干燥的，本來石躍人還會趁著夜里大家休息的時候出去打水，靠它解一解酒癮，現在也不去了。附近的河流干涸得只剩下河床，只有偶爾運氣好路過無人村落的時候，說不定能在還未徹底干涸的水井里找到幾滴混濁的泥湯。
他們一個是修仙者不喝水也死不了，另一個吃了闢谷丹也能勉強湊合，便不再跟這群可憐人爭強為數不多的水資源。
江煢星一天比一天沉默，像是被這群流民同化了。
原先在石躍人面前信誓旦旦以後絕對不管其他人的承諾她還沒忘記，可是眼前的景象讓她曾經堅定不移的想法搖搖欲墜。
像是看出她的動搖，石躍人低聲道︰「你誰也幫不了，你還沒人家的腰高。」
「叔，你為什麼不幫他們？」江煢星問。
她不覺得石躍人是那種冷酷無情的人，如果他真的無情，當初在她家的時候，就不會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