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小莎拉的生日晚會

「琺思內特酒館」今天的所有客人中,從沒來過的其實只有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剛走進來的唐娜。小莎拉知道她,人們背後都管她叫「大花蛇鞭柱」,她就是巴斯特爾最大的妓院「水手之家」的女老板。

小莎拉可不懂妓院是什麼,但听媽媽說過那是個很壞的地方,小莎拉因此就對那種地方懷有深深的戒心。所以看到唐娜小姐走進來的時候,她先是一怔!繼而還有點緊張,因為唐娜小姐進門之後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小莎拉也不明白那種目光里的含義是什麼,但她沒感覺到絲毫惡意,倒似乎有點什麼說不清楚的溫暖意味在里面……

唐娜小姐今天並沒有穿那種貴婦或闊太們常穿的「帕尼埃」(panier)裙裝。其實小莎拉一直都很好奇,如果真穿著裙撐辣麼寬大的裙子,會怎麼走進她們酒館的門呢?難道還要滑稽地側著身子往里挪嗎?嘻嘻。

唐娜小姐今天穿的是一條寶藍色帶金黃暗紋瓖邊的絲綢晚間長裙(Night Gown),肩上是一條花紋漂亮飾邊繁復的大披肩。她優雅地坐在一張小桌前,表情恬靜地看著嘈雜熱鬧的小酒館。

或許唐娜的眼楮只會留意到比較特別的人和事吧,所以此刻她的眼楮自動過濾了小酒館里那些凡俗的面孔,在很認真地注視著東邊角落一張小桌邊那個在小莎拉眼里也很陌生和特別的客人。

那位先生戴一頂壓得很低的大檐黑呢帽子,穿一件黑斗蓬,又坐在離燭光最遠的角落里,如果不留心是不會太引人注意的。他是側對著唐娜,所以唐娜看不到他的五官。只能從壓低的帽檐和豎起的高領之間,看到一小塊很白的臉和臉側漆黑發亮的胡須。

或許那位先生的警覺性太強了,也或許是「大花蛇鞭柱」的目光就像榮兵體會過的,當她認真盯著你的時候,會讓你感覺像被激光灼燙著一樣!所以那個人忽然扭過臉來與唐娜對視……

片刻之後,那人先扭回頭月兌離了對視,可唐娜仍然在打量他。那人或許是有點惱火了!他再次扭過臉來和唐娜對視時,臉上就帶出了男人那種猥瑣的表情……眼楮相當色色地朝唐娜擠了擠,上翹的嘴角還帶動上唇那一撇漆黑的小胡子俏皮地揚了揚……

這麼猥褻無禮的表情,如果施之于一位淑女或良家婦人,那殺傷力是相當OK的!可能會嚇得對方一整晚都不敢再看他一眼了吧。可對上唐娜……呵呵,暴意思啊,人家是高級娛樂會所的媽媽桑好嗎?更何況,「他」這樣的身份還玩兒這套,看在唐娜小姐眼里,除了好玩之外就是好笑。所以她伸出戴著手套的縴指輕掩紅唇,無聲地笑了……

那位先生也得意地微露一口細密潔白的牙齒笑了起來。可當「他」看到唐娜含笑望著自己,用一根食指在嘴唇上緩緩比劃了一個擦拭口紅的動作……瞬間就笑不出了!「他」眼珠有點錯愕地轉了轉,就扭回臉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才悄悄從斗蓬里懷掏出一條繡花邊的白手帕,低頭在自己的嘴唇上用力擦拭了幾下,看了眼手帕就趕快放回衣袋里。又轉頭對唐娜露出微笑,但這次的笑容里已經沒了猥瑣和調戲的味道,而是帶了些尷尬和感激。

好吧,既然已經解開了自己的疑問,那就放過那位先生吧。現在唐娜小姐的眼楮又望向小莎拉。看到她忙得腳不沾地焦頭爛額,看著她撅起的小紅嘴唇和馬上就快哭出來的表情……唐娜小姐又把手掩在唇上,毫無同情心地偷笑起來。

哇……!!!小莎拉已經忙得快瘋了!她來回端東西的時候甚至好幾次差點絆倒。今晚酒館里的明明客人這麼多,可摳門萊奧老板居然只點了三只蠟燭,甚至連牆上的壁燈都沒點亮!

而今晚的客人也實在奇葩!這里是酒館啊又不是鮮花鋪子,怎麼剛才唐娜小姐居然還對她說要一束白百合呢?

更奇葩的是——萊奧老板啥時變得這麼會做生意了?他居然真像變魔術似的從櫃台後面拿出一束白百合來!這得是配合得有多好啊?你點啥俺就有啥!俺們琺思內特酒店就這麼超七星趕八星的服務!就問你服不服?

小莎拉是服了!可沒空細想,現在腦子都亂成一鍋粥了,她拿起那束白百合就朝唐娜小姐走去……

可不知為啥,靠近那幾根蠟燭的幾桌客人,幾乎同時就忽然吵了起來!爭吵的原因都是讓小莎拉覺得很好笑的……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吵就吵唄,反正酒館里的這種場景連小莎拉也見慣不怪了。可那幾拔人不知為啥還同時動上手了!動手你倒是朝對方身上招呼啊?不滴,都朝那幾根本來光線就昏黃可憐的蠟燭上招呼!于是……啪!

一片漆黑……小莎拉手里握著那束白百合一動也不敢動……酒館里忽然詭異地寂靜下來,所有剛才還在亂轟轟響著的嘈雜聲說笑聲吵鬧聲瞬間消失得無聲無息!一片安靜……

寂靜中,小莎拉身後驀地響起「拉丁吉他」干淨的音色……在這漆黑寂靜的小酒館里,柔美的和弦聲如月光似水滴,在輕輕地飄蕩……在緩緩地流淌……

身後有了些許微光,小莎拉驀然轉身……櫃台旁邊那扇不常用的側門不知什麼時候悄悄打開了,一片柔和的燭光伴著一首簡單又深情的小歌慢慢飄了進來……

「Have a happy birthday!」

(祝你生日快樂)

「Have a happy birthday! 」

(祝你生日快樂)

「Have a happy birthday to Sarah」

(莎拉生日快樂)

「Wish you happiness forever……」

(祝你幸福到永遠)

首先映入小莎拉眼簾的,是一個插著許多明亮蠟燭的巨大的蛋糕!這是在她小小的15年人生里從沒見過甚至連夢里都沒出現過的最大的彩乃油蛋糕……

放置蛋糕的那架小木車太熟悉了,那就是莎拉幼年時那架溫馨的童車。推著大蛋糕唱著這首小歌緩緩朝小莎拉走來的那個人,在燭火的映照之下,臉上的線條如此溫暖柔和,眸子里滿是熠熠閃爍的光芒……

他從前總是顯得凌亂隨意的金黃色卷發,今天梳理得整齊好看。他以前那張有點可愛又有點可恨的,看著小莎拉時總是嘻皮笑臉或是痴痴呆呆的表情統統不見了……此刻他的目光溫柔而堅毅!只是有點燙人……

「天主啊!他……他不是昨天就已經離開了嗎?我是親眼看到他們乘著那條可惡的雙桅船揚帆遠去的呀!」

可憐的小莎拉此刻腦海和心田全部空白……她已經徹底蒙了!不知正在發生著什麼事,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不知道這是在一個什麼樣的夢境中流浪……她就傻傻地站在那兒,捧在胸前的白百合花瓣在不住地顫抖……

吉他聲悄然停了下來,整個酒館里靜靜的。在這唯一閃亮的生日燭火中,切里緩緩推著大蛋糕走到小莎拉面前站定,帶著溫暖又執著的神情靜靜地望著她……

「莎拉,我知道,其實你一直以來都是幸福的。你有一位對你的愛超越了一切的媽媽;你有一位守護天使尼古拉斯先生;你還有一個能為你的生日做了這麼多的羅賓哥哥;我很笨,可我想……在你命定的騎士騎著白馬到來之前,我想成為你每個生日晚會上親手為你點亮每一根蠟燭的人……生日快樂,莎拉。」

「嘩……!!!」

一片安靜的酒館里頓時爆發出一陣陣憋抑了很久的歡呼聲、贊嘆聲、和祝福聲!

「生日快樂小莎拉!」

「小莎拉,你一定會像切里祝福歌里唱到的那樣,幸福永遠的!」

「小莎拉,你的守護天使尼古拉斯是誰呀?」

「是啊,還有什麼羅賓哥哥?我咋沒听說過呢?」

……

可憐的小莎拉蒼白的嘴唇哆嗦著,手中那束白百合不住地顫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被一種突然降臨的,已遠遠超出一個小女孩夢想的巨大幸福給砸蒙了!強忍了整晚的眼淚終于撲簌簌地滾滾而落……感覺頭暈腳軟的她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然後就靠在了一個溫暖的懷里……

扭臉就看到了媽媽,媽媽一手捂著嘴一手摟緊了她,含笑的眼楮里也是一大片迷蒙的淚花……

從切里的身後慢慢站起一位老人,是小城里最受尊敬的伊恩泰戈提爵士。寂靜中響起他蒼老而又宏亮的聲音……

「尊敬的各位女士,各位先生。本來在這樣一個應該只屬于小莎拉的幸福夜晚,是輪不到我這老家伙說話的。可今天下午,一位很真誠的年輕先生對我講了一番令人無比感慨又深受感動的話……從听到這番話開始,我就迫切地想來參加小莎拉的生日晚會,也迫切地想和大家談談我的感受。懇請各位給我這樣的機會,讓我能夠在這里向大家說出這三段話……」

「第一︰在小莎拉的母親‘伊麗莎白?科爾利’(Elizabeth Corey)夫人來到巴斯特爾小城的這二十多年里,有哪一位敢于誠實面對天主的市民,能夠指責出她以及她的女兒‘莎拉?布瑞琪’(Sarah Bridget)小姐有違反過天主‘十誡’中的哪一誡?有違背過‘四規’中的哪一規?有觸犯過‘七罪’中的哪一罪?或是做過哪怕任何一件不道德不名譽的事情?各位,有過嗎??」

「第二︰在這二十年里,就我親眼所看到的,或是听別人談及的,‘伊麗莎白?科爾利’夫人從未惰怠缺席過聖教會所有大小瞻禮、主日彌撒,恭領聖體,朝拜聖堂中的任何一次!對此我很想慚愧地說,她所具備的虔誠是我遠遠不及的!我還特別想感激她為我們展示了主的一位貞靜純粹的信仰者應該是怎樣的。」

「第三︰我還听說,‘伊麗莎白?科爾利’夫人盡管自己的生活已經非常艱難和困窘,但她仍然堅持在二十年的歲月里,不間斷地去幫助那些比她更需要幫助的諸如乞討者、老弱者、和濟貧院里的老人們。為Ta們送去一些溫暖的食物,或是為Ta們縫補漿洗些衣物……我想請問——如果這樣一位女士還不配得到眾人的尊敬,那包括我在內的諸位誰配得到??如果在以後的日子里還有某個刻薄的人在背後用‘女巫’這樣惡毒的詞語來偷偷議論她,那我想請問那個人——什麼樣的人會比‘伊麗莎白?科爾利’夫人更像是一位天使?!」

「嘩……!!!」

伊恩泰戈提爵士的話音剛落,熱烈的掌聲歡呼聲瞬間又打破了小酒館里的寧靜……在小莎拉母女莊重地對爵士鞠躬致謝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激動地站了起來,大聲叫好和贊同!

在場的女士們都掏出手帕默默擦拭著眼淚,甚至連唐娜小姐也沒例外。她用手背遮著嘴,拿出一條絲帕擦著眼角。這才吃驚地發現,自己根本記不起有多少年都沒這樣在人前失態過了。

不但細膩易感的女士們為這樣的場景感動落淚,有的男士也是如此。唐娜之前關注過的那個黑斗蓬男子把身體躲進燭光的暗影里,又悄悄掏出那方金線繡花邊的白手帕,正不停地擦著眼楮……

人們的歡呼聲稍低了些時,伊恩泰戈提爵士向酒館里的眾人微一鞠躬︰「我的三段話說完了。剛才有朋友問到誰是小莎拉的守護天使尼古拉斯先生,其實這也是我今天才听到的另一個感人的故事。那麼,現在就請這位尼古拉斯先生,在小莎拉十五歲的生日這天再次帶給她守護和祝福吧。」

「嘩……」在眾人的驚訝聲和掌聲中站起來的,是酒館老板萊奧……

「得來太容易的幸福,很少有人懂得珍惜。而在命運的考驗中屈服和墮落,又怎麼能算堅貞呢?小莎拉,在這樣的日子里,在這樣的時刻,我想你的守護天使尼古拉斯先生一定非常想知道,你覺得幸福嗎?」

「是的!天主可作證!我無比幸福!我的守護天使先生。」

「那麼,幸福的小莎拉,你會答應你的守護天使,你能永遠記得並恪守他在你六歲生日時給你寫的那封信箋里所期望的嗎?」

「永志不忘!終生恪守!因為我的守護天使曾告訴我︰‘只有具備了忠貞、自制、節儉、溫和、勤奮、慷慨、謙遜這七種美德的好女孩,才有資格得到守護天使的呵護和禮物。一個女孩具有的這些美德越多,那麼她這一生得到的幸福就會越多。’」

「多麼好的女孩啊……我想你的守護天使尼古拉斯先生現在一定也幸福得有如花朵在心中綻放啦!那麼……為了慶祝這個幸福的日子,皮特、杰尼和小洛夫,你們三個小伙子現在就去後廚房把準備好的所有食物和那幾箱好酒都搬出來!我宣布——今晚琺思內特酒店所有的一切全部免費!如果您覺得小莎拉是應該得到快樂和幸福的,那就請您不要吝嗇祝福之詞吧!請您盡情地敞開喉嚨松開腰帶喝吧!吃吧!歡笑吧!歌唱吧!那麼現在……出來吧!這一切的幕後操縱者!出來吧!你這壞小子——羅賓!!」

一陣指甲快速掃動琴弦的歡快彈奏聲忽然從那扇門後又響了起來。一個包著一頂粉紅色的水手頭巾,穿著一條七分長的水手褲的小伙子挎著一把五弦吉他邊彈邊唱地走了出來……

「Have a happy birthday!」

「Have a happy birthday! 」

「Have a happy birthday to Sarah……」

「Wish you happiness forever……」

「嘩……!!!」

人們熱烈的掌聲歡呼聲伴著拉丁吉他歡快的旋律同時響了起來!

太奇怪了!明明還是剛才切里唱的那首挺深情的小歌,可彈奏的方式從安靜柔婉的分解和弦換成了快速激揚的掃弦方式,怎麼就像突然變成了另一首歡快又充滿了動感的歌呢?

現在全酒館里無論男女老少,不但都隨著那個叫羅賓的小伙子一樣晃動著肩膀左右點著頭,而且在他趁一小節的間隙向大家一招手之後,幾乎所有人都一起跟著唱起這首簡單好記的小歌來。

下一遍的時候羅賓不唱歌詞了,而是改用口哨配吉他。月兌離了歌詞的束縛,歡快俏皮的口哨聲使這首曲子听起來更顯歡暢。

此時的砝思內特酒館簡直嗨爆了!今晚來的人都知道這會是一個很特別的生日晚會,但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親身體會到的是這樣一個深情莊重,同時又新奇快樂的夜晚。唐娜小姐剛剛擦拭完眼淚,現在已經像個孩子一樣放松地隨著節奏搖晃著身體,小聲跟著哼唱那首新奇好听的小歌了。她還注意到,那個黑斗蓬男子正目光閃閃地盯著羅賓,也在左右點著頭,姿態很好看地搖晃著身體跟著哼唱……

唐娜笑了,她敢打賭那位黑斗蓬肯定是只張嘴不出聲。那人也朝唐娜看了過來,兩人邊搖頭晃肩地唱著邊默契地相視而笑,都把手捂在嘴上……只用閃亮的眼神彼此傳達著今晚感染到的快樂。

來幫忙的幾個小伙子忙碌著,穿梭不停地把大盤大盤的各種肉類、菜肴、蔬果、點心端到所有的桌上。一箱箱的波爾多葡萄酒、瑞典伏特加、五彩的庫拉索酒、黑白金色朗姆酒、馬德拉酒和大桶的啤酒,紛紛打開來端到所有人面前。小莎拉把巨大的生日蛋糕切開了,切里正一碟碟地端到客人們的桌上……

音樂聲、喧鬧聲、祝福聲、歌聲、歡叫聲、跺腳聲、口哨聲、踫杯聲、餐具的叮咚聲……整個砝思內特酒館里的客人們都在經歷著一個難忘的夜晚。這將是他們好久之後都能在小城居民中津津樂道的話題。當大家驚奇地知道,原來整件事情所有細節的謀劃者,包括在某位朋友的介紹之下,去伊恩泰戈提爵士家里與他長談並邀請到爵士來參加生日晚會的人,就是這個羅賓時,他立刻就被大群的酒杯包圍了!

來到加勒比快三年了,從沒這麼快樂地遭罪過……

榮兵端著酒瓶和前來敬酒的伊恩泰戈提爵士的酒杯踫了一下之後,就豪爽地仰起頭一邊「咕嘟咕嘟」地弄出聲響,一邊悄悄用舌頭頂著酒瓶口耍賴。

不玩賴不行呀!早躺下多少回啦!群……啊!輪……哪!啥身體受得了哇?

無論狂歡之夜有多狂多歡,一些自重身份的人總會率先離場。在爵士與眾人道別離開之後,現在唐娜小姐也起身離開了。走到酒館門口時,她忽然又轉過身來沖榮兵招了招手。

榮兵被旁邊的人捅了一下,才看到是唐娜小姐在叫他,就趕快放下酒瓶走了過去。

站在唐娜小姐面前,見她又招了招手,似乎是要他附耳過來的意思,榮兵就順從地側過臉去湊近了……肩膀忽然被輕輕搭上了一只柔軟的手,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臉上已經被輕吻了一下……「啵」

「哇……!!!」酒館里人們的情緒再次爆燃!驚訝聲哄笑聲和口哨聲頓時匯成一股股熱浪撲面而來!

榮兵卻像被蜜蜂蜇了似地,觸電般地往後一跳……狼狽的動作引發了一陣更熱烈的笑聲!

「你是個非凡的小伙子!羅賓,謝謝……」

唐娜小姐剛走出門,酒館里立刻就有人大笑著問︰「嘿!大花蛇鞭柱之吻感覺咋樣啊?」

榮兵訕笑著訥訥地道︰「呵呵,還……還行,有點扎得慌……」

「哈哈哈!」

「呵呵……」

「咯咯咯。」

只有角落里那位黑斗蓬先生,不知是因為不忿榮兵能幸運地得到唐娜小姐之吻,還是別的怎麼原因,很不爽地「哼」了一聲,把啤酒杯「呯」地在了桌上!

不知已是深夜幾點了。琺思內特酒館的熱烈還在繼續的時候,榮兵終于成功月兌身了。喝酒耍賴外加裝醉,他才勉強從眾人的熱情中月兌逃出來。

無星無月的深夜,為了省燈油,小城的路燈早就熄滅了。邊走邊說笑的榮兵和切里都沒注意到,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正悄悄跟著個人……就是剛才酒館里的那個黑斗蓬。

出了酒館走出老遠,榮兵才恢復了正常的步態。不放心他自己回 「金盞花」酒店的切里驚奇地說︰「你小子裝得也太像了吧?把我都給騙了!」

「唉!哥這也是沒招兒了啊。再不裝醉今晚非摞那兒不可!你回去再陪陪小莎拉吧,我啥事兒沒有,自己回金盞花就行。」

「不了。今晚的一切都夠完美了,羅賓,謝謝!」

「都是兄弟扯這干啥?不過你小子那句‘可我想……’之後加的那個停頓現場效果杠杠地!發揮不錯。」

「不是,內啥……我當時太緊張了,那是卡殼了……」

「哎呀我去真的假的?太麼懸了!要再多卡個兩三秒……可就全完犢子啦!」

「羅賓,我這回是真服了!你說你那腦子是咋長地?咋能想出這麼陰的招兒呢?居然真就讓船開走,在海上轉一圈兒再悄悄把咱倆送回來。我這輩子都想不出來還有這麼壞的人!」

「小樣兒滴!你哥我壞招兒還多著呢。以後多幫哥洗洗衣服捶捶腿啥地,哥慢慢給你往出掏。知道不?這招兒就叫先往死里降低對方的期望值,把她都快整哭了的時候突然 嚓一下捧出個大‘瑟普瑞愛斯’來緩緩走到她面前……哼哼!別說小莎拉這樣沒見過啥的小丫頭片子了,就算是閱歷豐富的熟女,都能當場被整地艾瑪艾瑪地掉眼淚你信不?」

這哥倆只顧興高彩烈地說著,卻沒料到後面跟著的那個「黑斗蓬」听到這里時,趕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沒樂出聲來。

「那你又是咋想出來去求大花蛇鞭柱的呢?你不老說她嚇人嗎?」

「這個呀,那得說我信小梅子的直覺。他說過,感覺唐娜小姐是個非常好的人。你別小瞧小梅子,他話不多,但他這種人都是用心靈去看人看世界的,眼光準著呢。」

「噢,所以先去求唐娜小姐就很有必要,對吧?」

「那當然。要不是她‘夜皇後’的面子,就憑我一個外國的小走私販子,又是個異教徒,憑啥走進人家伊恩泰戈提爵士的客廳里對他講小莎拉母女的事兒?僕人還不得放狗咬我啊?」

「是,之前我不懂,還覺得萊奧先生的計劃挺好的呢。只要把附近的鄰居請來幾位,在小莎拉的生日上宣布一下那個毒婦的詛咒無效不就可以了嗎?等我听到了爵士的發言,看到了在場的效果,這才明白,非得這麼做,才能徹底洗刷恥辱和詛咒!」

「沒錯,在這小城里要論威望和說話的分量,誰也比不上伊恩泰戈提爵士。同樣的事兒你得找出最合適的人來做,那效果才能完全顯現出來。其實這世上很多人本來是不缺乏善良和熱忱的,或許他們就是沒有一個像今晚這樣的機會來表達而已。今晚爵士的那番話很快就會在小城中傳開,對于小莎拉母女來說,這才是徹底解決問題的辦法。」

「羅賓,其實……前些天你對我說起這個計劃的時候,我真覺得挺突然的。之前我還以為……以為……」

「切!小心眼兒吧?以為我能跟你搶小莎拉是不?實話跟你說,哥壓根就不喜歡這一款的。」

「可我……總覺得小莎拉非常喜歡你,心里就一直……」

「根本不是辣種喜歡!哎?那我問你,要是小莎拉喜歡的真是我你咋辦?憋著想報復我呢吧?」

「報復你?不可能!」

「為啥?」

「因為……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我就知道一點,羅賓,你是最好的人,這世上只有最欠揍的王八犢子才會想到要報復你!」

「哈哈哈!這話听著好絲烏昂娜……」

「呸!」

那個一直偷偷跟在他們後面的「黑斗蓬」輕聲啐了一口!居然從斗蓬下利落地掏出一支手槍,雙腳站定穩穩平舉,瞄準了榮兵的後腦……「 」!

用嘴小聲「 」了一槍之後,「黑斗蓬」似乎是解氣了。欣欣然吹了吹槍口,微笑著把那支象牙柄燧發手槍又插回腰間。在黯淡的黑夜里閃爍著一雙亮晶晶的眼楮,有點出神地望著前面那個還在得意洋洋地吹著牛,全然不知自己剛剛從鬼門關里轉了一圈兒的傻瓜。

「羅賓,那首生日歌挺好听的。」

「還行吧?其實這效果打大折了!拉丁吉他羊腸弦太柔了,這要是有把金屬弦吉他在手,那掃弦的效果你再听听?不過要是有把電……嗐!算了……」

「那首歌真是你自己寫的?」

「嗯……算是吧。應該說是參考另一首生日歌扒下來的。就這十幾節的小旋律,足足讓你哥我燒了三個多小時腦細胞呢!」

「羅賓你可真了不起!腦子里咋有那麼多我們完全沒听過的東西呢?」

「哈哈!恭維也沒用,別忘了之前咱倆說好的,事成之後欠我一個金幣啊。」

「急啥?老德克不是說了嗎?這趟賺了錢就給大伙分點兒。」

「上老保佑他們這趟多賺點吧!這兩天為了你媳婦,咱倆可把錢都花光了。」

「小氣勁兒吧!等哥們兒有錢了,你想要啥我都買給你!」

「懶得听你的空頭支票。憋死我了,撒泡尿是真格的。」

「羅賓,咱倆比比誰尿得遠哪?敢不?」

「你……切里!你無不無聊?幼不幼稚?可不可笑?要比就比誰泚得高!敢嗎?」

「嘁!護怕護啊?來呀……」

「嘩嘩嘩……」

「艾瑪羅賓!這院牆能有六呎半高吧?你……這你都能泚過去??」

「哈哈,哥哥我這小水泵可是原裝……」

「這咋還下雨啦……哎瑪不對是尿啊!!!誰呀缺了大德噠?!小湯姆大杰克老約翰你們快出來呀!有人耍流氓往咱家院子里撒尿都泚我身上啦!快拿棍子出來給老娘狠勁兒地削史他呀!」

「壞了羅賓……好像惹禍啦!」

「廢話麼快跑!!!」

看著兩個泚尿犯提起褲子貓著腰狼狽地往一條小黑巷子深處呼呼猛跑,沒法再跟下去的「黑斗蓬」站在一個廊檐的暗角處,捂嘴彎腰「咯咯咯」 地笑個不住……

「哼!白白冒著被憲兵抓住的危險跟蹤你了!本來看你這兩天鬼鬼祟祟的樣子,還以為是想干什麼壞事呢。真是個……可惡又奇怪的家伙!今晚算你跑得快,否則就算不要你的命,也非把你那張很驕傲的嘴巴抽成豬拱嘴不可!」

「還敢說和我完全是兩種人?上帝保佑,就你這種沖女人吐完痰就跑,往人家院子里撒完尿就跑的家伙,鬼才願意和你是同類!咯咯咯……」

「哎呀哎呀……差點忘了!得趕緊走了,不知還能不能趕得上那條午夜啟航的‘布舍尼’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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