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藍玉頓時臉色大變。
方世玉的口頭禪就那麼多，但若是非要找一個嘲諷效果最佳的！
那這句膚淺可謂是第一了，嘲諷效果直接拉滿，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群諷，無差別攻擊！
老李、老劉跟老吳三人則是明顯松了口氣。
還好忍住了沒有第一個開口，不然遭殃的那就是自己了。
「你小子說清楚，俺怎麼就膚淺了？」
藍玉一臉的不服。
藍玉甚至已經看見了其余人听完自己的觀點頭，滿臉的贊同，又不是只有自己這麼想的，就連陛下跟老劉，那都是這麼想的啊！
大家想法都一樣，你憑啥只嘲諷俺？
欺負俺老實嗎？
「你們忽略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損耗確實是存在的，不管朝廷承認不承認，它都不會消失。」
方世玉一臉鄙夷的看了一眼藍玉，緩緩回到。
又不是只有大明才有損耗，歷朝歷代都有損耗，所以這跟個人意志是無關的，哪怕你是皇帝，也不能讓它消失。
比如折色火耗，就是從重新熔鑄金銀銅種獲利，而這里面的損耗是一定會有的。
不可能是重鑄之前的重量跟重鑄之後的重量一樣。
再比如運輸糧草，路上一定也會出現損耗，灑落或者被蟲鳥吃掉等等等等。
這種損耗，是完全無法避免的。
朝廷如果不想承認這個損耗，那估計下面的胥吏就直接集體辭職了，誰還願意干這差事啊！
沒得賺就算了，還得倒貼！
「方公子，那你可有解決方案？」
劉伯溫沒有多說，直截了當的問到。
「自然是有的，歸公就行了！」
方世玉把‘歸公’二字寫了下來。
「歸公？」
「方公子，你的意思是，之前的損耗都進了貪官污吏的口袋，如今的損耗要收歸朝廷了？」
劉伯溫眉頭一皺，下意識追問起來。
「沒錯，跟你理解的相差無幾。」
方世玉淡淡笑著點了點頭。
「恩人，就算是歸公，但歸根結底，那還是在魚肉百姓，只不過從貪官污吏變成朝廷了，對于百姓來說並沒有任何改變啊！」
「以前淋尖踢斛也好，折色火耗也罷，那都是下面的貪官污吏個人魚肉百姓，朝廷並不知青。」
「可是一旦照著恩人說的去做，豈不是變成了朝廷直接魚肉百姓？」
「這有點不太合適吧？」
朱標聞言，頓時皺眉問到。
中國歷史上幾百位皇帝，大多數都被儒家文化影響過深，朱標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在他們的認知里，朝廷的好壞，主要取決于是否讓利于民，而在他們心里，好皇帝的代表就是漢文帝或者漢景帝，無為而治才是目標！
方世玉這一招簡直就是釜底抽薪，把胥吏取而代之，朝廷直接把手伸向了老百姓。
雖然國庫確實可以因此變得充盈，但名聲顯然也會敗壞。
這麼做，簡直就是舍本逐末啊。
只是朱標話音落地，朱棣卻是翻了個白眼。
朱棣覺得朱標的想法實在是太酸腐了。
對象不一樣了，那結果自然也不一樣！
一個是被貪官污吏中飽私囊了，一個是進了國庫了！
國庫的銀子是干嗎用的？
那還不是用來修路建橋，賑災惠民嗎？
所謂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莫過如是了！
朱元璋也點了點頭，顯然跟朱棣的想法是一樣的。
「這就是你的想法太狹隘了！」
「我說歸公，怎麼能是魚肉百姓呢？」
「朝廷豈能跟下面那些胥吏一樣？那些胥吏貪污的時候，損耗多少，全憑他們一張嘴或者一條腿！」
「決定權都在那些胥吏手上，老百姓自然是被魚肉的。」
「一旦歸公，那這個決定權就回到了朝廷手上，損耗的多少，就由朝廷說了算了！」
「朝廷完全可以因地制宜，根據不同的情況，制定不同的損耗標準！」
「舉個例子，那些蛇蟲鼠蟻較多的州府，糧食也不易保存的州府，損耗就可以稍微定的高一點。反之，其余的州府，那就可以定的稍微低一點。」
「再比如距離金陵較近的州府，損耗就可以定的低一點，較遠的州府，就可以定的高一點。」
「即便是大明寶鈔，那也可以根據實際的市場價值，來制定一套標準的損耗。」
「如此一來，損耗朝廷是承認的，下面的胥吏也不會左右為難，定制的條件稍微放寬松，老百姓也不會叫苦連天。」
「朝廷、官吏、百姓，人人都沒了抱怨，豈不美哉？」
方世玉笑著，淡淡解釋到。
實際上，就是讓各地的稅收以及損耗，按照不同的稅種，以及不同的地域，劃分不同的標準，完全公開！透明化！並且貫徹執行下去。
如此一來，貪官污吏自然沒了空子可鑽。
老百姓自然也不用再被魚肉了。
這倒也並非方世玉發明創造的，後來的島港就有人這麼做了。
這個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探長雷某人。
雷某人再島港當差的時候，正是那個地方最為黑暗的年代。
可謂是吃喝嫖賭抽，坑蒙拐騙搶，魚龍混雜，三教九流，輪番登台。
那些官吏更是黑白不分，互相勾結，魚肉百姓。
最可笑的是，這些官吏那是自成一派，壓根沒啥關聯。
啥時候收錢，收多少，全憑他們自己心情來。
以至于有些幫派，那是一個月被收幾十次，導致沒錢賺還得倒貼，于是火並的現象更是層出不窮。
雷某人上台後，當即制定了一大堆規矩。
根據不同的生意，制定了不同的規矩。
那些按照規矩來的黑團伙，如果遇到了什麼解決不了麻煩，甚至還可以向雷某人求助。
下面官吏服務態度不行，雷某人可是會動怒的！
其余片區的顏同等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等著看笑話的態度。
豈料這一招下來，雷某人的片區不僅一片歌舞升平，更是人人都賺的盆滿缽滿。
于是乎，那些白皮豬頓時開始在整個島港推廣雷某人的舉措，雷某人也從一個片區的探長，直接升到了總探長的職位。
後來一度被拍成了電影，名為《跛豪》。
可見這一招的效率有多高了。
區區一個雷某人，就能斂財數個億！
只要歸公了，公開透明化，大明繁榮昌盛指日可待！
「如此看來，這一招確實不錯啊！」
朱標皺眉沉思到。
「恩人，是我目光短淺，質疑您的決策了，還望恩人不要跟我一般見識！」
朱標再次深深鞠躬，行了個大禮。
「見外了不是？」
「咱們都是自己人，你就不要動不動就搞這一套了！」
「本公子被你搞得實在是別扭的很！」
「你看看你們家祝老四，整天沒個正形，說話也不過腦子！」
「你多學學祝老四，挺好！」
話音落地，朱棣傻眼了！
先生！
你這是夸我呢還是夸我呢還是夸我呢？
今兒個到底咋回事啊？
俺啥都沒做！
為啥總能躺槍呢？
老爹時不時瞪我一眼，現在就連先生也要拿我打趣！
我招誰惹誰了啊？
「妙！妙極！」
「只要有了這些方案，我就不信，大明還有貪官污吏！」
「這些陛下的丹書鐵券，我們拿定了！」
朱元璋再次瞪了一眼一臉郁悶的朱棣，興沖沖的說到。
此時朱元璋之前的陰霾，徹底被一掃而空了。
如此巨大的貪污問題，竟然短短幾天，就被方世玉這小兔崽子幾句話給完美破解了。
只要照著方世玉的話去做，再讓錦衣衛盯緊點，那大明豈不是就再也沒有貪官污吏了？
眾正盈朝指日可待啊！
要是能做到這一步！
那什麼三皇五帝，堯舜禹湯，朕都要把他們踩在腳下了！
秦皇漢武，也不如朕的豐功偉績啊！
千古一帝這個名頭，朕還是可以爭一爭的嘛！
大不了朕就跟始皇帝祖龍，並稱千古一帝好了！
妙啊！
方小子這一招太妙了！
朕回宮一定要跟秀英妹子好好說道說道！
不只是洪武大帝，就連李善長、吳琳跟劉伯溫、徐達等人，此時也是一臉的興奮！
歷朝歷代，有明君，那就少不了賢臣啊！
有了方世玉跟朱元璋這樣的大才！
那大明完全可以超越華夏歷朝歷代的巔峰時期啊！
成為獨一無二的盛世啊！
只要大明成為首屈一指的盛世！
那咱們不就可以成為獨一無二的賢臣良將了嗎？
什麼蕭何！
什麼諸葛亮！
什麼張良！
什麼房玄齡！
什麼杜如晦！
什麼霍去病！
那還不是分分鐘被咱們甩在身後？
雖然陛下有點摳門，俸祿有點低！
但沒關系！
咱圖個青史留名，足夠了！
妙！
實在是妙啊！
「膚淺了不是？」
「你們莫非以為有了這幾個方案，就天下一片歌舞升平了？」
「大明就全是兩袖清風的好官了？」
「簡直就是膚淺至極！」
就在這群古人個個一臉興奮，勾勒未來宏圖的時候，方世玉直接一盆冷水，淋了下去。
這套無差別攻擊一出來，這群古人瞬間臉色大變！
啥情況？
這還不夠嗎？
你個小王八蛋，是不是就見不得俺們大明好？
唯獨朱棣跟常茂，那是一臉興奮，偷偷給方世玉豎起了大拇指！
都說這大明第一明 是朱文正，現在看來，方世玉才是首屈一指啊！
跟方世玉比起來，朱文正那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啊！
不是一個級別啊！
「怎麼就又膚淺了？」
「這些方案可都是你自己說出來的！」
「你說我們膚淺，豈不是就是你自己膚淺？」
朱元璋頓時就不服了！
自己好不容易一掃陰霾，高興了還不到片刻，你小子就要這麼掃興是吧？
朕好好的興致，就被你小子這麼搞沒了！
甚至朱元璋都覺得，此時看方世玉，還不如看朱文正。
朱文正那熊孩子，朕都覺得可愛起來了！
「不是我膚淺，是當今陛下太膚淺！」
「這幾個方案雖然不錯，但也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案，一時倒是可行，指望它能治理一世，遠遠不夠！」
「當今陛下若是不勵精圖治，要不了多久，那些貪官污吏就會卷土重來！」
「怕是比郭桓案，更加嚴重！」
方世玉嘆了口氣，緩緩說到。
「你說什麼？」
「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你竟然敢當中詆毀洪武大帝？」
「我看你小子是不知道死字怎麼寫吧？」
方世玉話音落地，朱元璋頓時暴走了！
之前吐槽歸吐槽，可沒提名字啊！
你小子這是蹬鼻子上眼了是吧？
這一次直接點名嘲諷起來了？
朕不要面子的嗎？
朕咋覺得你小子這言外之意，就是那些貪官污吏都是朕在撐腰呢？
難道那些貪官污吏，因為朕的存在，就像野草一樣？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世人誰不知道，朕對貪官污吏那是向來都不毫不留情的？
你信不信朕給你治個誹謗的罪名？
「對啊！方公子，當今陛下可謂是歷朝歷代，對貪官污吏最不能容忍的皇帝了！愛民如子的陛下，怎麼會給那些貪官污吏撐腰呢？」
「就是，誰不知道，當今陛下就是以前就是因為這些貪官污吏，才搞得那麼淒慘！你要說這麼不負責任的話，俺第一個反對！」
「方公子，當今陛下是難得的聖明君主，老夫勸你還是三思啊！話不能亂說啊！」
「恩人，你這麼說，就是不負責任了，純屬胡說啊！」
話音落地，眾人頓時紛紛反對起來。
就連一直站在方世玉這一邊的朱紫怡，聞言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次倒不是因為朱元璋在場，他們瞅準機會拍龍屁，而是打心里就覺得方世玉胡說八道，為陛下鳴冤。
歷數所有朝代，就沒有一個像洪武大帝這般，對貪官污吏痛下殺手，如此嚴苛！
誰都可能會貪污，都可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獨洪武大帝，絕對不可能！
「著什麼急啊！」
「等我說完再下定論不行嗎？」
「我又沒說當今陛下給那些貪官污吏撐腰！」
「我的意思是，當今陛下的那些舉措，讓下面的官員不貪都不行啊！」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貪臣不得不貪，一個道理！」
方世玉翻了個白眼，解釋了一下。
一群人，愣是沒一個懂他言外之意的。
這是時代的悲哀，還是自己的不幸？
「方公子，你這麼說就更不對了！陛下對貪官污吏深惡痛絕，怎麼會讓下面的官員去貪污呢？」
就連一直郁悶的朱棣，都忍不住反駁起來了。
剛才只是吃了點小燒烤，也沒人喝酒啊！
先生咋還飄了呢？
這種話也能說的嗎？
這要不是先生，換個人，怕是九族兩個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直接被老爹挫骨揚灰了吧！
「讓他說！」
「我倒要看看，當今陛下是怎麼讓下面的官員不貪都不行的！」
朱元璋已經快怒火中燒了！
這小王八蛋，當真是越來越放肆了！
就連朕讓官員貪污這種混賬話都說出來了！
真是豈有此理！
朕難道用刀架著他們的脖子，逼著他們貪污不成？
你個小王八蛋，今天不說個子丑寅卯出來！
朕今兒個就明擺著告訴你，朕乃洪武大帝！
看你個小王八蛋，等下怎麼辦！
見朱元璋一臉暴怒的樣子，方世玉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老祝頭還真是死鴨子嘴硬。
看來還是自己表現平平，這麼久了，都沒能讓他折服啊！
今兒個就好好讓你震驚一下！
不給你點厲害瞧瞧，你都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本公子要讓你徹底折服！
從現在開始，到跑路之後，都服服帖帖的！
「你說的沒錯！」
「大明的貪官污吏，那都是被逼無奈，全都因為當今陛下，不得不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