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作頭

陸白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在他押著四個人離開經過灰布衫老者時,陸白朝他揮了揮手,「謝了。」

灰布衫老者一頭霧水,臉上陰晴不定。

這謝從何來?

謝他剛才被陸白一招輕巧的打了回來,而且再無動手的膽量?這分明是在羞辱他,灰布衫老者登時把雙眼瞪圓了,死死的盯著陸白。

不過,他還是知道分寸的。

從陸白方才輕松當下他攻擊後,他就知道這人絕對是瘋傳許久的陸白,在這偌大的京城,除了內書堂的幾個老妖怪,還有桃花觀的幾個孤寡老人外,只有陸白可以找破了他的劍招。

灰布衫老者一面驚嘆于陸白的名不虛傳,一面暗暗惱怒陸白的嘲諷,卻又只能藏在心里,不能發作。

他知道,以陸白夜招酒神的背景與神通,絕對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只能目送陸白離開。

石正在旁邊惡狠狠地道︰「這廝太囂張了,若再讓他們顧家的人得了那位子,支持他建起了那勞什子的浩氣門,以後還有別的門派立足之地?!」

灰布衫老者知道石正這話是何意,雖然有挑撥之嫌,但不得不說這話在理。只是他們劍齋是萬萬不會當這出頭鳥的。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才最妙。

陸白領著人出了石家莊園,走在正在冒出新綠的田野上,不多時到了一小橋旁。橋下流水潺潺,橋上有一塊石頭供田里歸來的農夫休息。

至于遠處。

農夫們在細雨如絲之中,清除著田里的雜草。

陸白坐在石頭上,望著身前的四個人,指著先前要舉起石頭砸死胡百萬的那個工匠,「說說吧,你為什麼要砸死他?」

胡百萬也回頭看著他,「李三?!我什麼地方得罪你了,你竟然要痛下殺手。」

李三把目光移到了旁處,望著碧綠的田野,「你沒得罪我,但我要殺你。」

然後就陷入了無盡的沉默之中。

陸白見他是個悶葫蘆,回頭問另一個已經得手,殺死了莫六的工匠,「你呢?為什麼殺莫六子?」

這工匠低下了頭,身子還在瑟瑟發抖,臉色青白,卻是強撐著沒說話。

「既然都不開口,我來說為什麼吧。」陸白輕笑,「有人要你們滅口,以遮掩從三年以前,你們就斷斷續續在清心殿下挖掘的洞口?」

他傲視眾人,「是也不是?」

無人回答他。

胡百萬身子哆嗦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不太妙。

陸白問胡百萬,「是不是你們做下的?」

胡百萬當起了縮頭烏龜。

陸白也不逼他,因為他知道,胡百萬很快就會開口說話的,「若只是這個洞,我還查不到你們頭上。更重要的是,你們曾把三個男孩帶進了宮,從那洞口送到了某個地方……」

陸白取下腰間的酒葫蘆飲了一口酒,「那三個男孩不是你們的孩子,你們卻謊稱是你們的孩子,這才是你們要被滅口的原因。」

「告訴我,當時誰讓你們做的?」陸白又問。

幾個人還是不開口。

陸白臉色冷下來,「胡百萬,有件事兒我忘說了,我查到你家門口的時候發現,你兒子和妻子也被人滅口了。」

「莫六和龐三的家人也是。」陸白又看向龐三。

他的分身去往了龐三和莫六的家,卻還是晚了一步,見到的全是他們家人的時候,莫六死的不止有妻子兒女,還搭了一個老母親。

听到這個消息,胡百萬兩人俱是一哆嗦,臉色慌張,恐懼,驚駭的茫然起來,就好像有顆炸彈在他們腦子里爆炸一樣讓他們呆呆地。

陸白給他們緩和的機會,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扭頭看著方才行凶的兩個人,「你們要準備硬扛著?扛到同他們一樣家破人亡?」

兩個工匠低著頭不說話,也不想逃,更不想掙扎。

就陸白方才表現出來的實力,他們知道,他們就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陸白眉頭微皺,「嘴還挺硬,但到了錦衣衛手里,就是鐵嘴也能給你撬開了,我勸你們還是在受苦前說的好。」

兩個工匠一听見錦衣衛,身子一哆嗦,顯然錦衣衛的名頭讓他們魂飛魄散,但他們還是低下了頭。

這時,陸白終于肯定了。

他長嘆一聲,「我懂了,你們的孩子也被人挾持了,他們讓你們行凶殺了他們三個,對也不對?」

兩個工匠震驚的抬起頭,沒說話,其表情卻分明在說陸白是對的。

「你是相信他們會把你們的孩子送回來呢,還是相信我?」陸白問,「我乃陸白,堂堂侯爺出馬幫你去尋。而他們……你把他們交代給你的差事辦砸了,他們指不定已經在折磨你們的孩子了,你們現在猶豫半分,就是在助紂為虐。」

陸白掃視他們。

兩個工匠表情不一。

還打算撐下去的是那個已經得手殺了莫六的。

至于另一個被陸白攔下的李三,他被說動了。

他抬起頭道︰「是,是我們作頭吩,吩咐我們做的?」

陸白詫異,「你們作頭?包下石家修造園子工程的那位,他現在何處,還在工地上?」

工匠搖頭。

他說的作頭非包工頭。

正所謂國有國法,行有行規,他們工匠行屬于營造行,在他們營造行中有行首,工匠習慣稱之為作頭。

在他們營造行共有三大作頭。

有善于營造民間樓閣的是張作頭;善于營造山水園林的是雲作頭,至于專為皇宮貴人修造御殿黃閣,極盡精貴的是黃作頭。

他們這一脈屬于黃作頭,吩咐他們做事的正是黃作頭。

「他的大弟子李雲方才急急忙忙的來,暗中把我們三個拉過去,先取出了我們孩兒身上的信物,又低聲威脅我們把他們三,三個做掉,若不然就,就別想見到我,我們孩子了。」工匠說。

他們知道這位黃作頭有這膽量,也有這本事。

當初胡百萬三個人帶三個孩子進皇宮就有黃作頭參與其中,因此他們不敢不信,這才向胡百萬三個人痛下殺手。

這位工匠說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侯爺,侯爺,我甘願人法,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孩子吧,我孩子才三歲啊,他連城里都沒去過,大人,求求你,求求你了……」

這工匠不住地磕頭,砰砰作響。

陸白問他,「黃作頭家在什麼地方?」

工匠忙說,「在南城門內龍柳巷的第三個門。」

這巷子的巷口因為一株老態龍鐘的大粗柳而得此名。

陸白得到這個消息手,身形一閃,出現一道分身,一閃身消失不見了,跪地的工匠愣了一下,隨即覺得有陸白的神通在,兒子多了一絲生還的可能。

即便那位依舊強撐著不開口的工匠,目光里也流露著希冀。

陸白繼續問此刻已經緩過來的胡百萬倆人,「你們大可以回去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不過作為堂堂侯爺,我著實沒有騙你們的必要——當初,讓你們帶三個孩子進宮,還讓你們挖地道的,也是黃作頭?」

胡百萬著急回家看,龐三也是。

他們踉蹌著腳步越過陸白,只撂下兩句話,「黃作頭的孩子當時也被綁走了,當我們被威脅做這事兒時,黃作頭是牽頭的。」等這話飄散在空中時,他們已經下了石橋,奔向原野盡頭的市鎮了。

陸白則在咂模胡百萬倆人話中深意。

听胡百萬這話的意思,這黃作頭似乎也受到了威脅。

陸白覺得這案子越來越有意思了。

他回頭問兩個工匠,「你們有沒有參與到皇宮清心殿的營造中?」

兩位工匠點頭。

「你們當時也被威脅了?」陸白問。

若被威脅了,陸白只覺得這兩位工匠太倒霉了,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軟肋,處處被人給拿捏著。

兩位工匠搖頭後又點頭。

「我,我們的孩子,沒,沒被綁。」磕頭的工匠李三結結巴巴的說。

陸白疑惑,「沒被綁為什麼要坐下那等事,你們可知道,倘若事發了,這可是滅門的罪過。」

工匠的臉哭喪起來。

他們是黃作頭一派的,他們只要營造的手藝,倘若他們不做,黃作頭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在營造行混不下去。

「我們吃的就是這碗飯,若丟了這飯碗,家里人就只能和西北風去。」工匠說。

即便如此,他們本來也不敢的。

但在他們進了宮,依照黃作頭的命令在清心殿的廢墟上不明所以的挖了坑以後,他們就上了賊船,想下也下不來了。

「黃,黃作頭還威脅我們說,若膽敢泄露半個字,就,就把我們的孩兒給綁了。」工匠們就在黃作頭這威逼利誘之下挖了那地道。

自從做了這檔子事兒後,他們整日里提心吊膽,後來听說清心殿又著火了,他們心里還慶幸,心想趁清心殿再次重修的機會,他們可以把那地道堵上,然後一切天衣無縫,卻不想被陸白給發現了。

「呵。」陸白輕笑。

這事兒的確天衣無縫,若不是陸白心血來潮去查內庫案,還真發現不了這里面的玄虛。

他還要說話,面色忽然一變。

他的分身已經趕到了龍柳巷,那黃作頭的家著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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