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大火

陸白推門進了書房。

他沒有打擾顧清歡,而是坐在旁邊椅子上,把顧清歡的茶盞拿過來飲了一口,潤了潤喉嚨,然後望著窗外的秦淮河。

秦淮河安靜極了。

縱然是青樓畫舫也安靜下來,不知道藏到什麼去了。

偶有水面蕩漾,打破了月光,估計是魚冒出了水面,也有可能是水鬼,它們蕩起的波紋,打起的水花清脆入耳。

啪嗒!

顧清歡放下了筆,問陸白︰「王長康的新戲怎麼樣?」

「還行,不過比《牡丹亭》差多了。」陸白轉過身望著顧清歡,「你大半夜的不睡覺,等我干什麼?」

顧清歡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坐到陸白對面,「皇後有身孕了。」

陸白下意識的月兌口而出,「有就有了唄,至于你等到半夜,又不是我的,你要是有了——等下!」

陸白回過神。

他看著顧清歡,「這妖書案是皇後放出來的,她把這放出來,是為了肚子里的孩子?」

顧清歡點頭。

她今早去回稟太後的時候,倆人略一思量,還沒得出答案,去給太後請安的皇後就把一切都說了。

她杜撰妖書放出宮去打的主意很簡單,讓洛王及身後的百官同康王斗個熱火朝天,把宮內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這上面去,從而忽略了她的肚子。

「等她誕下嫡子,那麼現在一切的爭論都煙消雲散了。」陸白佩服,不愧是顧家的人,這計謀用的是真好,「到時候百官都會自覺離開洛王,站在嫡子的身後。」

正所謂有嫡立嫡,無嫡立長。

百官之所以站在洛王身邊,同屬意康王的皇上還有呂家爭斗,最重要的一桿大旗就是洛王是長子。現在在長子面前有了嫡子,百官們當然要調轉方向擁護嫡子。

尤其對于顧家而言,一個侍女生的皇子終究不是顧家的人,這嫡子是有顧家血脈的,當然要盡心輔佐,甚至于不惜一切代價,就像曾經舍棄顧清歡,換取呂家支持現在的皇上一樣。

「這算盤打得真響啊。」陸白語氣中全是敬意。

他至今沒見過這皇後,以前這皇後在他這兒也是一個透明人,是一個有太後扶持,有顧家撐腰的工具人,萬萬想不到這工具人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不過,她怎麼知道自己肚子里是嫡子,萬一是一個女兒呢。」陸白問。

「重要嗎?」

顧清歡覺得陸白還是對權利的斗爭想的太簡單了。

無論皇後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那些人都會想法設法扼殺在搖籃中的,百分之五十的風險,其實已經很高了。

陸白受教,「倒也是。」

芸娘這時候打了一盆水進來,她伺候著陸白洗了手臉,又讓顧清歡洗了手臉。

接著,芸娘又打來一盆洗澡水,褪去陸白腳上的鞋要為他洗腳。

顧清歡坐在他旁邊,「不止妖書案是她所為,把你調入京城,也是她大力促成的。」

陸白若有所思,「四個月以前?」

顧清歡點頭。

在得知顧清歡在晏城,她身邊還有一個進入了修行境的陸白後,皇後就已經在打這個主意了。只不過為了保密,她沒有把自己懷有身孕說出來,只是勸顧書和太後,讓他們把陸白早日調到京城,四姑姑也可以早日回到京城。

「她覺得有我們兩個在身邊,等她有朝一日有了身孕瞞不住的時候,我們可以在旁邊幫忙。」顧清歡說。

要想扼殺一個胎兒太簡單了。

無論下藥,還是巫蠱之術,亦或者驅鬼等等法子,想要殺死一個胎兒太簡單了。顧家家大業大,有幾個子弟在洗硯池修行,但他們迫于師門規矩很難回到京城保護皇後。

即便洗硯池允許顧家子弟或者派子弟保護皇後月復中的胎兒,恐怕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所以讓邁入修行境的陸白回到京城,可謂是最好的選擇了。

只是皇後怕沒想到,她只是讓身邊多一個保護的而已,萬萬想不到陸白修行速度竟然那麼快,現在在由陸白保護的話,恐怕安全感滿滿。

這也是她今兒痛快說出來的緣由。

顧清歡說罷後看著陸白。

陸白看她一眼,「你別看我,我無所謂,誰當皇帝都一樣,就看你的了。」

他在芸娘的幫助下擦了擦腳。

顧清歡輕笑,「我們有得選嗎?」

無論從什麼角度來看,顧清歡都不得不幫助皇後,畢竟皇後還要叫她一聲姑姑,更何況在未出嫁前,因為皇後只比她小幾歲,所以他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

顧清歡不能對她的懇求無動于衷。

陸白點下頭,「明白了。」

他從懷里取出一張紙鶴,「讓她把這東西常年戴在身上,可以抵擋破空境以下高手一次襲擊。」

陸白又從身後的書桌上取出一燈籠,「這個叫鬼燈籠,凡在這燈籠燈光之內,邪祟無處遁形,還可以鎮壓搬山境以下的鬼祟。」

陸白這可是把壓箱底兒的東西都拿出來了。

至于他手頭的招鬼符和驅鬼符,皇後恐怕用不上,還有一個神符倒是可能用的上,但這神符陸白都沒用過,上面寫了可以請神上身,陸白可不知道它能請來什麼東西。

萬一請來鬼仙兒那可就不得妙了。

「行,我明天入宮交給她。」顧清歡高興地說。

至少對皇後那邊有個交代了,若不然,她的佷女求到她,她卻拿不出什麼手段來,心里總是過意不去的。

「明兒我也去宮里。」陸白站起身伸了個懶腰。

他估模著今兒去查了劉言,皇上肯定已經得到消息了,他不會不找陸白說說的,畢竟事實就在那兒擺著,陸白又代表皇太後查案,皇上總要說個話的。

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

由于天兒夠晚了,陸白沒有折騰顧清歡,他們就在小樓上歇了。

雨落不斷。

屋檐上的雨珠滴落在屋檐下的水缸里,滴答作響,又或者落在芭蕉葉上,啪嗒作響。陸白摟著顧清歡,听春雨作響,不覺煩擾,反而覺得很溫馨。

就像幼兒時,同玩伴藏在被窩里,留一道縫望著外面,想象著被子擋住了鬼,然後同玩伴在被子里玩耍那樣的歡心與溫馨。

就這樣听半夜春雨,陸白摟著顧清歡做出春秋大夢時,偶然在恍惚間瞥了外面一眼窗戶,不由地清醒了。

外面天很亮。

像燒著了半個天空,然後光芒落到窗戶外牆壁,屋檐上的景象。

好在離的有點兒遠,不用太擔心。

饒是如此,陸白還是決定出去查看一下,在這梅雨時節著這麼大火,這可不是件小事。

陸白抽離了顧清歡枕著的身子,霎時間身影消失在屋內,接著出現在高高地馬頭牆上,腳踩在瓦檐上,在細雨中迎風而立。

風有點兒涼,吹動了陸白的頭發,吹這他的單衣獵獵作響。

陸白循著火光望向遠方,眉頭不由地一皺,「皇宮?」

難道顧清歡剛說了,皇後那邊就出岔子了?

不會這麼巧吧。

「你不用去了,有內書堂在,有頭有臉的人是燒不死的。」邋遢道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陸白身後,缺德和尚也在。

「如果有燒死的,那絕對是皇上下令把人燒死的。」邋遢道士哈哈大笑著飲一口酒。

陸白目光一凝,記起了當初太上皇在位時,燒死的那位皇後。看來這太上皇是夠無情的。

他把目光收回來,回頭看邋遢道士一眼,「你這什麼毛病,下雨天在外面喝酒。」

陸白又瞥缺德和尚一眼,見他倒是沒有喝酒,而是盤腿坐在地上在念經,「你們來客真是怪人。」

邋遢道士嘿嘿一笑,「你知道這陰雨天為什麼叫鬼天氣?因為這時節正是人煙稀少,鬼出來活動的天氣,這陰雲遮天,把天也擋住了,也正是修煉的好時機。」

「你的修行就是喝酒?」陸白覺得莫名其妙。

他讓他們早點兒休息,然後望了望皇宮的方向,身子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現的時候,人已經出現巍峨宮牆的琉璃瓦屋檐上。

此時,一件輕衫出現他身上,在夜風中路一朵漂浮的白雲。

陸白探頭看了看,宮門的禁軍有條不紊,安靜如常,依舊震驚把守著宮門,對遠處燃起的大火視而不見。

陸白听說皇宮經常起火,去年就起過一次貨。

他在殺那位錦衣衛舍人,也就是錦衣衛千戶時,錦衣衛千戶敲詐的那些匠人就是曾在皇宮內為皇上修葺大火燒過後宮殿的工匠。

這些禁軍有條不紊,足見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陸白掃視四周,身影再次消失,準備前往皇後所在的鳳棲宮看看。雖然他不在意誰坐在皇位上,但既然顧清歡要保她的佷女,陸白就能幫就幫。

只是當陸白出現在後宮的範圍內時,不得不現出身形,站在一處屋檐上。

在他對面的屋脊上,站著一位發白的的老太監。

他佝僂著背,臉上的皮老成了核桃樹皮,他不時地咳嗽一聲,同街上遇見的上了年紀的老大爺差不多。

但出現在這兒,陸白知道他不簡單。

「陸大人。」老太監行了一禮,「請留步,後宮之地,無旨禁入。」

陸白掃視了一圈,著火的不是皇後所在的鳳棲宮,但距離鳳棲宮不遠,不知道是哪座宮殿。

只要不是鳳棲宮就好,陸白放下心,對老太監道︰「老人家,我也是一番好意。」

老太監和善一笑,「我當然知道陸大人一片好意,若不然,也不會僅僅在此攔著了。只是後宮不許無旨進入,還望陸大人理解。至于這後宮中的大火——只是一座無人居住的宮殿走水,陸大人不必擔心。」

陸白點下頭,「那就好。」

他拱下手,向老太監告辭,然後身形一閃,消失在原地,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痕跡。

「這位陸大人來去無蹤,果然了得。」昔日在聚賢閣屋頂上作陪的小太監小馬站在宮殿下面,仰頭看著上方,見陸白消失後一臉羨慕的說。

老太監點頭,「小小年紀就有這麼大的修為,不知是福還是禍啊。」

他身形一閃,接著出現在小馬身邊。

小馬扶住他,好奇地問︰「師父,他若要硬闖進去,你攔不攔得住他?」

「我?」老太監笑著搖了搖頭,「我不行,得老祖出手才行。」

小馬不由地咋舌。

內書堂里的幾個老祖宗都是在飛升境的人,只是太監不能飛升,所以只能卡在飛升境等著老死。但老而近妖,能勞動他們動手,足見陸白的厲害。

「這真是我們年輕人?」小馬覺得不可思議。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一個妖孽不稀奇,你不要氣餒。」老太監和藹的模了模小馬的頭,目光則望向陸白消失的方向,想著剛才不合時宜,等再次遇見了,定要再問問陸白盤古島究竟在什麼地方。

自三寶太監創立內書堂兩百年有余,最早步入飛升境的太監,現在差不多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若再找不到延長壽命的機會,等待他們的只有化為黃土一捧。

修行求長生。

那些內書堂老祖宗們當然不喜歡死,也不想死,都在想方設法的活下去。但若不能飛升,唯一能活下去的辦法或許就是去盤古島了。

只是那盤古島甚難尋,出自盤古島的陸白或許是他們順利進入盤古島的唯一機會。

陸白回到房中時,顧清歡依舊醒了。

她問陸白,「發生什麼事了?」

「皇宮著火了,不過太後和皇後都沒事,你放心吧。」陸白又鑽進被窩,摟著顧清歡安然睡起來。

顧清歡听到皇後和太後都沒事,也轉了個身睡了。

這一覺睡到了天大亮。

他們起床用飯時,街上和秦淮河上都已經熱鬧起來,走街串巷的貨郎叫賣聲不斷,跟听曲兒似的,陸白有時候還特意停下來專注的听他們招攬生意。

「听外面的人傳,昨兒的火勢挺大的,若不是下雨,估計還要少幾座宮殿呢。」芸娘從外面打探了一些消息。

她放下一茶盞後又道︰「外面都傳皇宮內有妖鬼作祟,所以才屢屢起火。」

陸白覺得十分有可能。

這皇宮內就是個修羅場,里面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怨氣頗重,指不定就滋養出一條惡鬼專門放火泄憤。

「有內書堂在,他們會任由惡鬼放火?」顧清歡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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