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二章 粉紅侍女

顯然,黃俊生同關監司在密謀什麼事。

陸白覺得,這事兒很可能同他們兩個的死有關。

但這「真假,喝酒,詐一詐」之類的閑言碎語,又著實分析不出什麼,倒是後面那句「多弄點銀子」和「細水長流」讓陸白模模糊糊知道點兒什麼。

八成是敲詐。

听關監司的意思還想細水長流,多敲詐幾次。

那麼敲詐誰呢?

顯然敲詐的這個人,就是殺死他們兩個的凶手。

陸白想到這兒,忽然記起盤查小吏說的,關監司當時讓手下從梅記布莊的貨船里取了一把鹽,難道想用這個敲詐梅記布莊的沈掌櫃?

陸白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或許是那次船上飲酒,梅記布莊的沈掌櫃不知道怎麼冒犯關監司了,讓關監司含恨在心,上岸後就讓人查看他的船,接著就起了敲詐的心思。梅記布莊背後站著沈家,沈掌櫃見他屢次敲詐,因此大膽的起了殺心,然後把兩個人都殺了。

陸白覺得這猜測順理成章,

然而,陸白沒有證據,並不能把梅記布莊的沈掌櫃怎麼樣。

不過,既然沈掌櫃有嫌疑,陸白去會一會他還是可以的,萬一他自爆露出破綻呢。

想到此處,陸白謝過了盤查小吏。

剛轉過身,天上一個小黑點落下來,陸白手一揮,這只狗眼看著要成為肉餅,卻腳下踩雲了一般,慢慢悠悠的落在地上。

「這狗讓你養的,一點禮數也不懂。」陸白撂下一句話走了。

「是,是。」盤查小吏忙點頭哈腰的送陸白離開。

待陸白遠走後,他低頭一看,好家伙,這狗早失禁了,這會兒正雙腿瑟瑟發抖呢,再沒有方才的凶狠和威風。

陸白沿著秦淮河向東走了一段距離,接著拐進一條小巷。

小巷兩旁是高牆青瓦,歲月在白牆上留下了痕跡,在腳下的青石板上布滿青苔。

陸白側過身子,把幾個嬉笑打鬧的孩子讓過去後,抬頭看見一個少女站在小樓的窗前,整理著窗邊的瓷瓶,往里面插著花,在見到陸白經過後微微一笑。

陸白向她點下頭,出巷子後又走一段距離,終于到了梅記布莊的沈掌櫃住宅的後院。

二哈和紅太浪經過一個多月的看守和打探,早打听清楚了,這沈掌櫃就住在梅記布莊的後面,屬于前店後宅,而且在後面還有一大門。

只是平日走的人少,所以這門都是關著的。

陸白在後門徘徊許久,又繞著後院轉一圈後默默地點了點頭。

這後院臨河。

看得出來,這沈掌櫃一點兒也不虧待自己,這園子從秦淮河引了一條曲溝,將秦淮河水引入院中花園,繞了幾道彎後有從別處引回秦淮河。

如此一來,這座宅子雖然不在秦淮河畔,卻也有水景可看了。

陸白又端量一下水流,這曲溝又寬,水流又急,淹死個把人不成問題。

陸白觀察罷這些後,走到後院門口,啪啪啪的敲門。

等了一會兒,門內才有人招呼,「誰呀?」

陸白回道︰「錦衣衛的,有事兒求見你們沈掌櫃。」

「錦衣衛!」里面的人驚訝一聲,須臾間沒了聲音,在陸白皺眉又要敲門時,才又有一位姑娘招呼道︰「來了,來了。」

招呼的人打開門,是個穿粉紅綢衫的侍女,在她身後還站著一位綠衣婢女。

粉紅侍女看了陸白一眼,急切道︰「哎喲,錦衣衛大人,沒想到你先來了,我們正要去找你呢。」

陸白疑惑,「找我作甚?」

「報官啊。」粉紅侍女的話連珠炮般從嘴里吐出來,「我們掌櫃的昨天剛回家,就被兩個人抓走了,然後就再也沒回過家,我們以為是綁架,還在等綁匪消息準備用銀子贖人呢,誰知道我們家掌櫃的被綁走後就音信全無了,我們一瞅不對勁兒,正要去報官。」

「什麼!」陸白驚訝,「你們掌櫃的還沒回來?」

粉紅侍女話一停,眨了眨眼看著陸白,「還沒回?什麼意思,你昨兒見到我們家掌櫃了?不對!」

粉紅侍女瞬間往後一跳,「你,你是綁匪!」

「咳咳。」陸白干咳一聲,有些尷尬,「不是,我不是,我是南鎮撫司的陸鎮撫使。」

陸白拿出牌子讓他們看一眼才又繼續道︰「我是說你們掌櫃的被人綁走後至今未歸?」

兩個侍女點頭。

陸白覺得這有點兒麻煩了。

但這兩個侍女的話又不能全听,他建議道︰「這樣吧,我進去了解下情況,好幫助你們追查綁匪,早日把你們掌櫃的救回來。」

粉紅侍女讓開門,「那可太好了。」

陸白走了進去,「你們掌櫃的這幾日得罪什麼人了?」

粉紅侍女搖頭,「我們家掌櫃的是開門做生意的,講究的是個和氣生財,從來沒的罪過什麼人。我們梅記的布和絲綢又最好,乃是一絕,在生意場上向來是別人巴結,也沒的罪過什麼人。」

「絲綢生意不得罪人,但有些生意就不盡然了。」陸白回頭看著粉紅侍女。

粉紅侍女眨巴下眼,「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陸白笑了笑,回過神子掃視這後院。

這後院是個院子,有太湖石,有池塘,還有亭台樓閣,一步一景,一角一畫,倒是個優美的所在。不過最吸引陸白的還是池塘里的一池鯉魚。

各個肥大鮮美,至少在三斤以上。

陸白用舌頭舌忝了舌忝舌尖,老實說有點兒饞了。

「沒什麼意思,就是有些話不能告訴你听,你也做不了主,你們家夫人呢?」陸白問。

粉紅侍女說道︰「我們家夫人已經忙得焦頭爛額了,正在前面召集伙計們出去找綁匪,找我們家掌櫃呢,恐怕顧不上招待陸大人。」

陸白若有所思,「這不對呀,無論抓人還是找人,我們錦衣衛都在行,你們家夫人不招待我,讓我們錦衣衛幫你找找,著急召集那些伙計們干什麼。」

他不由分說的擺手,「快讓你們家夫人出來找我,真是的,分不清孰輕孰重了。」

「這——」

粉紅侍女覺得陸白說的好有道理,于是旁邊的綠衣婢女招待陸白,她去把夫人請過來,說罷,紅衣少女就麻溜兒的走了,看那走路的架勢,一點兒也不像大戶人家的侍女。

陸白心中一動,抬腳跟了上去,「事情緊急,我跟著去幫忙。」

「哎!」綠衣侍女想要攔陸白,奈何陸白故意讓她攔不住,幾乎泥鰍一樣從綠衣婢女身邊滑了過去。

沈夫人沒在前面的店里,她在臨近前院一個院子的正房里。

陸白剛拐進院子,就見粉紅侍女在沈夫人耳畔叮囑著什麼,沈夫人不住的點頭,看樣子粉紅侍女不像僕人,那沈夫人才是僕人。

然而,這也就是一剎那的事兒。

待陸白進來後,粉紅侍女立刻停下話頭,站在了沈夫人身後,還皺著眉頭道︰「陸大人,你怎麼不容等通稟就進來了,這萬一我們夫人在沐浴更衣——」

陸白雙手抱拳,「是我唐突了。」

不過,看他臉上的神情,卻沒有一點兒唐突的意思。

「陸大人,您可終于來了,您可要為我們家作主啊。」沈夫人接過話茬,哭哭啼啼起來,還不時的用手絹去擦淚。

這位沈夫人陸白見過,上次他來梅記布莊時,就是這婦人招待的他。

這婦人梳著婦人的發髻,臉上涂著厚厚的百分,穿著一條露半球的衣服,依舊有著一臉的憔悴和黑眼圈。

她正在哭訴,「不知道哪個殺千刀的,哪個烏龜王八蛋把我們家老爺給綁架了,陸大人,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

陸白一陣尷尬,隨即想到是二哈和紅太浪綁的沈掌櫃,于是心安理得起來,還跟著附和幾句,「對,那孫子就不是人,估計全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呃——」

沈夫人愣住了,在看陸白一眼後才又哭訴起來。

陸白走過去,「沈夫人你別著急,你想幫著我回想一下,沈掌櫃最近得罪什麼人了,只有知道他得罪了什麼人,我們找起人來才得心應手不是。」

沈夫人擦了擦眼淚,抬起頭看著陸白,一臉的委屈,「陸大人,我們老爺平日里帶人最和善,做的又是上好絲綢這獨門生意,能得罪什麼人啊。我看呀,就是一些人吃飽了撐著找我們家老爺麻煩,這些人可真不是東西,陸大人,你逮住他們後,就是不能打死,也要把他們閹了,讓他們再也不能有後,省的以後在禍害人。」

陸白這話听出幾分了,這明擺著在指桑罵槐呢。

還有,這沈夫人哭的可真假,臉上厚厚的粉還在呢,一點兒也沒沖掉,可見是干嚎沒淚。倒是沈夫人這神色,干起來更憔悴了,有點兒像縱欲過度的樣子。

陸白笑了笑,打斷沈夫人,「沈夫人,做絲綢的生意不得罪人,但做私鹽生意就不一樣了,這見不得光的生意,很容易得罪人的。」

「你,你怎麼——」沈夫人卡殼了,再沒有方才巴拉巴拉的從容。

「我怎麼知道?別忘了,我是錦衣衛。」陸白替她回答。

這時,粉紅侍女接過話頭,「陸大人,說話得有證據,別憑空污蔑人,我們做的是正經生意,什麼私鹽,我們不知道。再者說,我們沈家直系可是朝廷命官,我們會做那犯法的生意?」

「行了,不用狡辯了,我是有證據的。」陸白說。

他真有證據。

且不說盤查小吏知道這事兒,就是在私鹽的源頭永樂城,陸白都有的是辦法挖出梅記布莊販賣私鹽的證據。

「不過,我不是來查私鹽的,所以你們也不用緊張。」陸白安慰他們。

他才不會去查私鹽。

作為販私鹽的老祖宗,陸白去查私鹽豈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陸白好心道︰「我現在就幫著你們分析分析,究竟誰會綁走你們家沈掌櫃,我覺得這私鹽生意最可能,沈夫人你覺得呢?」

沈夫人看粉紅侍女一眼,「那,那,那可能是吧。」

陸白瞥粉紅侍女一眼,繼續道︰「那夫人覺得在私鹽生意上,沈掌櫃最近得罪什麼人了?」

沈夫人干笑,「我們家老爺昨天剛回來就被綁走,我,我真不知道。」

陸白本來信的。

因為二哈和紅太浪探听來的消息也是如此,若不然也不會沈掌櫃剛露面,他們倆就把他抓來了。

但他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那沈夫人你這縱躍過度的樣子——」

沈夫人一個哆嗦,下意識的去看粉紅侍女。

粉紅侍女也晃了一下,然後才穩住心神,「你,你胡說什麼!你這人怎麼回事,你知不知道你這話傳出去有多傷人?我們家夫人這不是縱躍過度,這,這是體虛。」

她接著肯定的點下頭,「對,體虛!」

有古怪!

陸白覺得這沈夫人和粉紅侍女有古怪,尤其這粉紅侍女。

「那以前呢,以前他得罪過什麼人?」陸白不動聲色的問,絲毫不為剛才問了一個子奇葩的問題而感到臉紅,「譬如水關的關監司,錦衣衛的黃俊生?」

沈夫人表情僵住了,雙眼一時間不知道往那兒放,深怕說一句話或者一個表情讓陸白看出破綻來。

那粉紅侍女也有些荒神,卻努力穩住,「關,關監司,他,他有一段日子沒來了。他和我們老爺是好朋友,應該沒仇。」

「不對吧?關監司可親口承認了,他和沈掌櫃有仇,前段時間還曾伙同黃俊生敲詐沈掌櫃。」陸白優哉游哉,漫不經心的丟下一句。

「他,他還活著!」沈夫人一臉不可置信,卻一下子把底褲都露出來了。

粉紅侍女眨眼間要逃,粉紅的裙子從陸白面前掠過,擋住了陸白的視野,人卻月兌殼一般從衣服中蛻出來,穿著一身勁裝利索的向最近打開的窗戶撲去。

「砰!」

「哎喲!」

窗戶自動合上了,兩扇窗把粉紅侍女拍了回來。

粉紅少女落地後揉著鼻子,額頭上也見紅了,雙眼含淚,不知道疼的還是鼻子酸的。

陸白從始至終未動。

「在一個洞玄境以上的修行者面前,你覺得你逃得出去?」陸白問。

他笑了笑,「你也真是不打自招,看來這事兒你這侍女也參與其中了。」

「參與其中?」粉紅侍女停下揉鼻子,怔住了︰「那關監司沒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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