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 臨時工

寧江水滔滔不絕。

一路向東。

既隔斷江南和江北,讓南朝得以保全,又澤被萬物,讓兩岸山清水秀,草木繁茂,妖獸眾多,猿聲啼不住。

在逼仄處,他們甚至看得見妖獸在岸邊飲水。

這些妖獸野得很。

它們見到了江中心的船,狂吼不已,手里或手邊有東西的,還會往江中心砸,別管砸不砸得中,嚇唬船上的人,引起他們尖叫,就讓妖獸們很高興。

陸白時常坐在船頭的一把椅子上。

他身上穿了一件素白的蟬翼長衣,用一條素白的綢帶系著,發髻上束著一條白底用金絲繡著幾朵梅花的發帶,江風將長衫拂起時,瀟灑中帶著幾分灑月兌。

每當踫到這類砸東西的妖獸時,陸白都懶得理會。

但也有例外。

譬如猿猴之類妖獸。

它們力大無窮,丟的遠,搬起一塊巨石,足以丟到江中心。

這種妖獸還很囂張,在丟的巨石被陸白接下後,它們還在岸邊拍胸,齜牙狂哮不止,似在挑釁船上的人,「你有本事上來啊!」

那陸白就不客氣了。

他破空而去,瞬間破空歸來,這時手里提一猿妖,順手用備好的繩子一綁,陸白把猿妖丟到水里去上上下下。

待把這猿妖折騰了夠了,陸白才把它放回去。

這時候的猿妖對陸白會十分得忌憚,再不敢丟石頭了,嚇的是狼狽逃竄。不過,猿妖一般都有尊嚴,在逃遠後又覺得墮了面子,于是待船走遠後,站在山崖上拍胸繼續叫囂。

太賤了!

一路上,陸白一邊得功德值,一遍斬妖逗妖,晚上再來個船震,不亦樂乎。

船家,舉人等人,起初對走水路還忐忑不安,後來見陸白如此神武,便也把信放到了肚子里去,有了閑情雅致讀書,賞景或玩一些投壺等文雅的游戲。

偶爾他們還舉辦個詩會。

陸白去了,當著天上明月,同他們念了一首「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鎮住全場後,陸白一身白衣,飄然而去。

這叫裝完逼就跑。

反正讓他解釋,或者補全,他是記不住的。

「你呀。」顧清歡喂給陸白一杯酒。

她不知道陸白這詩從哪兒弄的,但肯定不是陸白自己想出來的,她太知道陸白什麼水平了,而且這個「長江送流水」,顯然不對勁兒。

顧清歡說︰「他們是進京趕考的舉人,你別把他們信心打擊沒了。」

陸白躺在顧清歡懷里,「我這是讓他們知道謙虛,你看他們夜里,快把自己吹噓成狀元了。」

說話間,窗戶邊出現一只白鶴,撲打著翅膀停在窗台上。

一直候在旁邊的芸娘走過去,從仙鶴身上接下一信箋,遞給陸白後,她去取了一些備好的小魚干喂給仙鶴。

這仙鶴是妖怪。

它們一族棲息在紅狼王庭,這次陸白離開晏城後,靠仙鶴同晏城的于雙和忘兒聯系。

陸白還有把幫派聯系以後都交給仙鶴的心思。

找一個在空中飛的妖怪很難的。

紅狼王庭也就仙鶴飛得高,飛得遠,還成了妖有靈智的妖怪。

仙鶴吞了幾個小魚干後就住了口。

它歪頭看著顧清歡手里的酒杯,高亢的叫一聲。

「你還想喝酒?」陸白服了,「你快成精了你。」

顧清歡讓芸娘倒給仙鶴一杯,「人家本來就是妖怪。」

仙鶴不住點頭,表示同意,順便鄙視陸白。

陸白幽幽的說︰「有道菜叫焚琴煮鶴——」

仙鶴一哆嗦,高亢叫一聲後,撲打著翅膀離開了。

陸白一笑,躺在顧清歡懷里,把手里信箋打開,信是于雙來的,上面提到,呂城主現在又威風起來,雖然控制不住錦衣衛,城衛軍因為前任城主影響在的緣故也指揮不動,但官員不得不听他的。

呂城主畢竟是一城之主,有這個權利。

那些以前看陸白臉色行事的官員,因為陸白的離開,不敢不听他的話。

呂城主讓捕快大肆搜捕白狼幫的人,同時還打壓丐幫,一時間把整個晏城鬧的人心惶惶。

這位城主倒不怕手下的捕快惹惱了白狼幫,招到反擊。

事實上,他正求之不得呢。

只要白狼幫敢闖進衙門里救人,或者鬧事,這位城主直接冠以謀逆知名,即便調動不了錦衣衛,也可以謀逆之名,調的動城衛軍。

事實上,若不是于雙在壓著,白狼幫就已經給他借口,讓他這麼做了。

「呼!」

陸白把信箋放下,「這位呂城主還真是迫不及待呀。」

既然如此,陸白只能當回惡人,不留他了。

晏城是他的老巢,他不容有失。

陸白起了身,芸娘早磨好了墨,陸白取過筆,蘸飽了毛筆,在紙上揮筆。

「我說,能不能讓你娘子動手啊,你寫的字又丑又長,你好意思寫,我還不好意思送呢。」窗戶口忽有人說話。

陸白回頭,見方才的仙鶴不知什麼時候回來了,嘴里還叼著一條小銀魚,此刻正把銀魚放在窗台上,張口吐槽陸白。

「我擦。」陸白驚訝,「你會說人話呀。」

仙鶴︰「我說我不會了?」

它吃起了魚。

「那你以前為什麼不說話。」陸白問。

仙鶴鄙視他,「你看到的不是我,我攏共來了三次,我們要輪換的,五天一休,不然豈不累死?」

陸白鄙視,一個賤鳥竟然不九九六。

他不理會仙鶴的抗議,提筆把信寫罷,綁到仙鶴腿上,讓仙鶴啟程。

仙鶴在臨走前,目指窗台上魚,「下次準備這種小魚干,寧江里的小銀魚最好吃了!」

說罷,撲扇下翅膀,仙鶴向西北飛去。

「大爺的,你還挺挑。」陸白望了望窗戶上的小銀魚,把它丟進水里。

他望著江面,長嘆一口氣。

老陸,還真不是一個好人啊。

他在想,要不要給自己一刀,暴擊個一萬功德值。

陸白躍躍欲試,甚至把匕首抽了出來。

「你要干什麼?」顧清歡驚訝。

「沒,沒什麼。」陸白忙把匕首收起來。

顧清歡沒有接話,而是狐疑的看他,心想難道被妖怪說了句字丑,想不開了?

不至于呀。

她都不知道說多少次了。

船行三日後,在一日午時,停靠在一城外碼頭上。

船上的糧食,酒水需要補給。

船員們在水上日夜操勞,需要休息。

陸白他們在船上也呆挺長時間了,都要忘記腳踏實地的感覺了,于是陸白決定,在碼頭上修整半天一夜,明日早上再啟程。

主意定了以後,陸白領著顧清歡下了船,上了碼頭溜達,剛想進城,見一隊錦衣衛錦衣怒馬從城門飛馳而出,直奔碼頭而來。

陸白護住顧清歡,側身讓開。

「讓開,讓開,錦衣衛辦案。」

這群錦衣衛們到了碼頭也不下馬,居高臨下的咋呼。

陸白沒理他們。

他這會兒正打量面前這座城牆呢。

這座城牆離碼頭不遠,沒有旁的路,顯然這座城門就是為這碼頭而開的。

城門上有一道爪子印,從牆垛一劃而下,森然可怖,一看就是個大家伙干的。

陸白頗好奇。

他拉住一個碼頭苦力,問他牆上這爪印怎麼回事。

苦力忙,「讓讓,讓讓。」

根本顧不上和陸白搭話。

陸白只能攔住一個大爺。

大爺佝僂著身子,拄著拐杖,一看就像是閑人,不是大忙人,在碼頭上晃蕩應該是賞景吧。

怎料,大爺見了陸白,本來被皺巴巴眼皮遮著的眼,登時睜開了,雙眼冒出精光,眼疾手快的踏前一步,靠向陸白。

陸白一驚。

這神情,難道是個高手,專門等在路上刺殺他們的。

不大像啊。

雖然動作快了許多,但對陸白而言還是太慢了。

陸白正疑惑,大爺低聲問︰「俊哥兒,住店不?一個時辰一兩銀子,有敲背,有按摩。」

「呃——」

陸白呆愣在原地。

大爺見陸白不為所動,繼續加大力度︰「姑娘特別漂亮。」

陸白有種回到過去的感覺。

在陸白發呆時,大爺已經要上手啦他了。

陸白忙拉過顧清歡,「大爺,你覺得我需要不?」

大爺一怔。

他上下看顧清歡一眼後,苦口婆心道︰「小伙子,做人要干淨,這麼好的姑娘能看上你,你上輩子絕對是太監,救了咱們南朝啊。你要好好對人家,千萬別動歪心思。」

陸白目瞪口呆,姥姥,他什麼時候動過歪心思了。

還有,誰他娘的上輩子是太監了。

他上輩子是社畜好不!

顧清歡在旁邊忍不住笑了,這大爺還挺逗。

「什麼亂七八糟的」,陸白揮一揮手,「行了,大爺,我向你打听個事兒。」

大爺問︰「打尖兒?」

「不是,我問問城牆——」

啪!

大爺拐杖一敲地面,「我還忙,今兒還沒拉夠二十個客人呢,別影響我干活。」

大爺佝僂著身子,踽踽獨行的向前走了。

「呃——」

陸白想說,大爺也挺不容易的。

他剛要再找一個人問問,听見碼頭上傳來爭吵聲,「瞎了你們的狗眼,我告訴你們,這是錦衣衛南鎮撫司鎮撫使的船!」

陸白回過頭,見他的船家怒氣沖沖的擋在那些錦衣衛面前。

「這個——」

陸白和顧清歡面面相覷。

陸白想過狗仗人勢,但這麼個情況——

他有點兒適應不了。

「鎮撫使?」馬上的錦衣衛們面面相覷。

他們猶豫起來。

南鎮撫司的鎮撫使雖然權力不大,但也不是他們這些普通錦衣衛能惹的。

「胡說八道,鎮撫使大人會來這兒?」又有一個人說話。

聲音從陸白他們身後傳過來的。

陸白回頭,見一個錦衣衛舍人,騎著馬慢慢悠悠走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啃著一串糖葫蘆。

所謂錦衣衛舍人,屬于錦衣衛編外人員,就是屬于臨時工。

但千萬別因此而看不起錦衣衛舍人。

臨時工也是有區別的。

舍人這臨時工,是為官員,尤其是錦衣衛官員的嫡次子或庶子設立的,因為由嫡子在,他們繼承不了家里的礦,所以朝廷給他們弄了份兒工作。

這臨時工權利同錦衣衛差不多,還不能用來背黑鍋,堪稱臨時工最高境界。

陸白回頭看著顧清歡。

他想說,要是以後有了兒子了,他兒子也可以去當舍人。

只是陸白話沒開口,這錦衣衛舍人就騎馬停在他們面前,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顧清歡。

陸白把顧清歡拉到自己身後。

錦衣衛舍人上下審視陸白一番後,微微一笑,騎著馬向碼頭走過去了,「這麼好看的娘們,睡一覺死了都值。」他搖搖晃晃走著,心里不住地冒壞水兒。

殊不知,陸白心里也在動歪心思。

他想,「他娘的,這廝一看就一肚子壞水兒,肯定有不少功德值,得試一試,若是真的,把他弄了!」

正所謂弄錦衣衛來功德值最快,陸白深有體會。

只是晏城錦衣衛後來成了他的人,他有點兒不大好意思弄了。

現在他離了晏城,那就是放虎歸山,猛虎出籠,不把錦衣衛好好弄一弄,陸白就對不起他南鎮撫司鎮撫使的職位。

重振南鎮撫司的榮光,吾輩義不容辭。

等下!

南鎮撫司好像沒有榮光。

管他呢。

弄他們就對了。

不過,陸白現在最感興趣的是城牆上的爪子印。

「你說這是鎮撫使大人的船,鎮撫使大人呢?」錦衣衛舍人居高臨下問,「我可告訴你,假冒朝廷命官,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在他的認知中,南鎮撫司鎮撫使還在京城養老呢。

他卻不知,南鎮撫司鎮撫使早換人了。

船家特別有底氣,一指陸白,「那就是鎮撫使大人!」

眾人一回頭,見到陸白,不由得一愣,「他!」

陸白懶得理他們。

他攔住一個從他身邊經過的書生,「哎,公子,向你打听個事兒。」

這書生低頭,擺手,剛要離開——

「站住!」

錦衣衛舍人本來已經走向陸白了,見到他攔住的人後,一聲大喝。

他有些本事,一個輕功縱躍,落在書生面前,把書生攔住。

書生見去路被攔,轉身往陸白身邊撲去。

錦衣衛舍人出手很快,一把抓住他背著的包袱,往後一拽,接著右手扼住他咽喉,「女乃女乃的,敢偷老子的銀子,膽兒挺肥呀!」

正在這時,書生的帽子掉了,一頭散發如瀑布般掉下來。

是個婦人。

陸白眨了眨眼。

親娘哎,他就想知道這爪子印什麼東西留下來的,至于攔住三個人,兩個就不正經麼?

他覺得得問一問了,皺眉道︰「怎麼回事?」

錦衣衛舍人這才記起旁邊還有人呢。

他們下馬走過來本就想準備問一問陸白的身份,「鎮撫使?」

他不大信。

他出京城時,南鎮撫司鎮撫使還是個小老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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