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武神

「快走!」

陸白他娘推顧清歡一把。

不等顧清歡反應過來,陸白他娘已抱著孩子沖出去了。

顧清歡本想沖出去,兩人分頭跑出去,誰活下去誰去晏城,然而——

年幼的陸白緊張的緊拉著顧清歡的衣袖,這提醒了顧清歡,她若沖出去,抱著忘兒,帶著陸白一定逃不掉。

她只能望著陸白他娘消失的背影,還有陸白妹妹哭泣的聲音默默流淚,並暗下決心,陸白他娘的心願她一定了了。

顧清歡當時就下定決心,把忘兒許給陸白,因為忘兒性命是陸白他娘給的!

「你娘把追兵引走後,我帶著你試圖穿越山林繞道到永樂城前往晏城的必經之路上。」

顧清歡打算在那條商路等一個商隊。

然而,走出山林,他們就踫到一頭妖獸,這頭妖獸對他們窮追不舍,在倉皇逃跑時,他們失足跌落了山谷。

幸好山谷中藤蔓橫生,顧清歡和懷里的孩子並無大礙,只是陸白——

「你的頭當時磕到了石頭,流了好多血。」顧清歡現在想起來都淚落成串,于心不忍。

她模了模陸白的頭。

雖然頭發擋住了,但手模的話依舊可以感覺到拿到疤的恐怖。

顧清歡當時慌了手腳。

附近就有止血的藥草,雖然止住了陸白頭上的血,但見他氣若游絲,命不長久,顧清歡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命是陸白他娘換來的。

若她不能保住陸白的命,縱然死也難以償還這份恩情與愧疚。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

顧清歡在山谷找到一眼泉水。

泉水清甜,帶有淡淡的青草香。

飲用後,雖不能起死回生,也不能治病強身,卻可以讓人不饑不渴,給以力量。

就這樣。

陸白一塊青石上硬挺了一天一夜,渴了餓了就喝泉水,終于在第三天早上醒過來。

不過,陸白當時渾渾噩噩的,口里盡說些不成句子的話。

「莫不是傻了?」顧清歡當時想。

不過,人能從生死邊緣活過來已經不錯了,顧清歡不敢奢求太多。

她抱了忘兒,拉著陸白出了山谷,借著從陸白他娘處學來的本領,躲躲藏藏後,他們終于來到了那條商路。

這次,他們很幸運。

等了半天,就踫到一伙商隊。

顧清歡三人當時一身污垢,商隊把他們當成了乞丐。商隊頭領心善,照顧顧清歡還在哺乳期,給了他們一輛馬車,還給了他們吃的喝的及一些藥品。

後來在了解到賭命客這個勾當後,顧清歡才知道商隊頭領當時另有主意——若踫見妖怪吃人,就把他們送上去,這省了一大筆買賭命客的銀子。

即便如此,顧清歡依舊很感激那個商隊,因為若不是他們,顧清歡和陸白三人根本活不到現在。

或許是厄運在前面用盡了,顧清歡他們順順當當的到了晏城。

剛到晏城,顧清歡就利用商隊,設法同顧城主取得了聯系,但顧城主沒見她,而是不動聲色的把她安排到了鹿園,並告訴她,真正的顧四小姐已經死在永樂城了。

笑話!

「他是我哥,他會不知道的我的筆跡和模樣?」顧清歡冷笑。

他分明不想認。

因為對他們而言,一個死去的顧四小姐,對顧家更有用。

果然。

半個月後,顧清歡就听到了她姐姐的兒子被立為太子的消息。

自那以後,顧清歡就知道,顧家根本指望不上。

不過,也有讓顧清歡高興的。

那就是陸白在進到鹿園後終于清醒過來,雖然遺忘了不少事,但能清醒過來,已是天大的幸事。

顧清歡也在那時決定,先把陸白養大,讓他娶妻生子,至于仇恨這些,若有機會則報,若無機會,就讓它煙消雲散吧。

對她而言,把陸白和忘兒養活大,讓陸白傳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事。

卻也是最難的事。

听顧清歡說到這兒,陸白笑了笑。

後面的事兒他都知道了。

他穿越而來,其實就是在那山谷中,後來迷迷糊糊,估計是因為他頭遭重創,又初到這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時間不能適應。

陸白讓顧清歡坐下,「不管怎麼說,你答應我娘的事情已經完成了,而我們現在又有了報仇的能力,應當高興才對。」

顧清歡擺了擺手。

她瞥陸白一眼,「還要等你成親啊。」

陸白開了個玩笑,「你還真打算把忘兒許配給我啊。」

顧清歡問他,「你不願意?」

陸白搖頭,「倒也不是,她和你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十分漂亮,而且又是一起長大的——」

陸白話頭止住。

他忽然覺得這話有點兒不大對勁兒。

他撓了撓頭。

前世他找不到對象,就因為嘴皮子不大利索,老說錯話,「我是說,這事兒得看忘兒願意不願意,我還是想讓她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顧清歡翻了個白眼,「你覺得這小妮子現在喜歡誰?」

「呃——」

陸白轉個話題,「你說的仇是什麼?呂家為何要殺你滅口?」

這是最關鍵的問題。

在朔北城一戰,城主戰死,陸白父親戰死,顧清歡家破人亡,還要顛沛流離。而呂家,不僅沒有損失,而且呂家的天才呂易秋還經武神指點,直接當天當仙人去了。

既如此,呂家人為什麼要殺顧清歡?

這不合常理呀。

顧清歡飲一口茶,沉默半晌後才道︰「關于這樁事,我和你娘本只是懷疑,但呂家的窮追不舍讓我們知道了其中必有貓膩,而這貓膩——」

顧清歡頓了頓,「若傳出去,恐怕會引起軒然大波。」

所以顧清歡很慎重。

她告訴陸白,後面她將要告訴他的,是忘兒她爹在逃回來後告訴她的事實,然後由她在這些事實基礎上推理繼而得到的答案,是不是真的如此,恐怕要調查才知道。

顧清歡唯一能保證的是莫城主等人戰敗後帶回來的話是真實的。

他當時沒有任何理由去編造一個謊言。

「故事大概要從十幾年前說起,當時你五六歲。」

那年入冬後,北蠻遭遇百年難遇的大雪。

他們雖然佔據了原來南朝北部,卻只是牧馬江北,而且肆意的燒殺劫掠,致使農民不事生產,而大雪又讓牲畜死亡大半。

北蠻人面臨著斷糧的危險。

他們起初只是頻頻打草谷,四處襲擊掠奪食物。

但在大雪不住地下,使得打草谷根本不能解決即將到來的饑荒後,北蠻人悍然入侵南朝,試圖尋一個活路。

「他們選中了朔北城。」

在邊城之中,朔北城是最富饒的城池,因為他的地理位置優越——朔北城在晏城東北,永樂城西北。

沿著永樂城北城門的道一直沿山道而行,在出一山谷後會出現一大片平原,而朔北城就在這平原之上。

朔北城邊上還有一條黑水河,常年從上游沖擊沃土到朔北城附近堆積,讓朔北城的田地十分富饒,每年產糧很多。

「朔北城一度被稱為南朝小糧庫!」顧清歡說。

朔北城的城主世代姓莫。

莫家乃四大家族之一。

歷代莫城主對朔北城治理有方,不僅城牆很高,而且兵強馬壯,糧草滿倉。

一般而言,北蠻在入侵時輕易不會選擇朔北城,因為對他們而言,這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然而,那一年北蠻真的餓紅了眼。

他們傾巢而出,兵圍朔北城,誓要把朔北城攻破,把莫家世代經營囤積的糧食搶過來,以緩解他們的燃眉之急。

他們這麼做的原因還在于,朔北城在平原上,孤懸于南朝諸城池之外,一時半水兒很難有救兵。

但他們終究還是低估了莫家世代經營所攢下的豐厚家底。

莫城主一面飛鴿傳書,讓朝廷派兵支援,一面堅守城門,誓死不出,要龜縮到底。

這一場大戰持續了近一個月。

陰雲整日在天空密布,大雪不斷飄飛。

北蠻兵的飯菜很快從一天兩頓,改為一天一頓,甚至于兩天一頓。

餓昏的他們,拼了命的攻擊朔北城的城牆與城門,期待城破後吃個肚飽。

北蠻的將領也不住的挑釁,期待里面的人可以打開城門同他們打一丈,他們好趁虛而入,伺機奪城。

奈何,莫城主太堅定了。

任外面的人罵和挑釁,他自堅守不出,而且城內糧食足夠全城百姓消耗幾個月,他們手上的精兵又因為守城而消耗很少,足以支撐下去。

「北蠻兵似浪,一波又一波的往上沖,但都被打退了。」顧清歡至今記得當時她去給莫城主送吃的時,見到的城牆。

整整一面是黑的。

血染的黑。

一股子腥味漫天,黏稠的血液讓城牆像生了瘤子。

里面的人有吃有喝。

外面的北蠻兵卻餓急了眼。

他們在久攻不下之後,越來越餓,先殺了馬,又煮皮帶等身上一切可以煮來果月復的東西,後來干脆把戰死的同伴拖回去吃,最後干脆把受傷的人也吃掉。

到了臘月底,甚至還有餓瘋了被人啃噬的慘叫聲傳出。

撕心裂肺,觸目驚心,讓人不敢直視。

若找一個詞形容的話,顧清歡只能說那是地獄。

莫城主卻很高興。

他告訴顧清歡,只要拖下去,拖到援兵到來,然後合兵一處,乘勝追擊,他們就可以把這些餓的前胸貼後背,手提不起刀,而且沒了坐騎的北蠻兵一舉殲滅。

這些北蠻兵若殲滅,北蠻有生力量將被殲滅,他們將再也組織不起任何像樣的對抗。

等到了那時,北蠻將是砧板上的魚肉,任由南朝拿捏,南朝收復江北將指日可待。

在呂易秋率領的大軍千里馳援來到時,莫城主把他的作戰計劃同呂易秋說了,呂易秋當即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若能把這股北蠻兵擊潰,呂易秋率領的軍隊將能長驅直入江北,收復舊有城池。

屆時,名留青史不是夢。

但北蠻兵的將領也不是飯桶。

他們見到呂易秋率領的千里馳援的大軍到來後,知道大勢已去,當即灶台等炊具來不及收拾,丟了就跑路了。

朔北城的兵則與呂易秋率領的大軍合為一處,乘勝追擊,一路追到了黑水河。

黑水河是季節性河流,在夏天奔騰咆哮,在冬季幾近于干枯,即便有一點兒水,也早凍成冰塊了。

逃跑的北蠻軍慌不擇路,壓根顧不得陣型,連滾帶爬的一字排開,跌跌撞撞的向對面河岸沖去。

南朝軍隊也因此不再顧忌陣型,叫嚷著追上來。

在他們看來,他們吃的肚飽精氣足,而北蠻兵現在肚子里只有草根,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一個可以打十個,因此沖起來很勇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南朝軍隊渡河時,天上忽然電閃雷鳴,臘月的天竟有了夏天的暴躁脾氣,而且眨眼之間就下起了豆大的雨。

這還不算什麼。

南朝軍隊雖納悶卻不放松追擊時,南朝軍隊遍布整個河床。

莫城主,呂易秋等人更是一馬當先,奮勇殺敵,心里還在做著一統山河,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美夢。

轟!

河床上游,奔騰的黑河水似千軍萬馬頃刻間沖垮了他們的美夢,不知多少將士慘死于和河流之中,從此做了水鬼。

「等等!」

陸白誘惑了,「你剛才說臘月但電閃雷鳴,而且黑水河是季節性河流,冬天幾近于干枯?」

顧清歡點頭。

「那這奔騰的水——」陸白忍不住懷疑,「嬸娘,你不會記錯了吧?」

顧清歡搖頭,「不會記錯,我死都不會記錯。」

當年正是臘月,正是干枯的河床忽然間起了洪水,把河床里一切席卷而去。

陸白沉吟,「這不合常理啊,而且很玄乎,幾乎不可能在干枯的河床上,一下子排出那麼大的水。」

「的確不合常理。」顧清歡站起來,「但你把這當成事實,你再去想,為什麼會這樣?」

陸白模了模下巴,「若是事實的話,那麼這人一定很厲害,不,是非常厲害,他境界肯定不止搬山境。」

搬山易,搬水難。

這人能在這麼短時間內,悄無聲息的讓河流奔騰,從而給予南朝軍隊致命一擊,那他肯定不是修行者,而是仙人,還得是厲害的仙人。

當時在朔北城的厲害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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