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師父

既然如此。

陸白心中一動。

他雙眼發亮,身子前探,盯著顧清歡,「既然如此,你覺得我明天請姑娘吃飯,應該怎麼做?」

顧清歡饒有趣味的看著他,「你不挺有主意的?」

陸白長嘆一口氣,「我是有主意,但都是殺招,用出去就要到見父母和睡覺的地步。」

顧清歡為她和陸白倒一杯茶,「你還有這本事?」

「有啊,問去不去看戲,別人說看你娘。晚上出去看燈,姑娘說要睡覺。」陸白說。

「噗!」

顧清歡一口茶水噴出來,噴陸白一臉。

「喂。」

陸白一臉無辜。

顧清歡白他一眼,站起身用手絹給他擦臉。

本來在談一件雖然不是很嚴肅,但至少心里不舒服的事兒,陸白陡然冒出這麼一句——顧清歡沒喝水塞牙就不錯了。

「給你嬸娘貧嘴的本事你倒有。」顧清歡鄙視他。

陸白不以為意,接過手絹擦了擦身上,「所以才讓你當我師父,為我出謀劃策啊,你們都是女人,師父你一定知道女孩最喜歡什麼。」

顧清歡見他一臉誠懇的看著她,問道︰「你認真問的?」

顧白點下頭。

既然如此——

顧清歡審視陸白一番,覺得他的衣服得換一換。

陸白常穿勁服,殺人放火利索了,但一點兒也不風流——

當然,這點主要怪顧清歡。

陸白的衣服平日里都是她負責做或買的。

在鹿園窮日子過關了,所以一般都側重于用,而不側重于看,以至于現在陸白年紀輕輕就有一些老氣橫秋。

她沉默半晌,望了望外面。

現在晌午剛過,炙熱的陽光把空氣烤的發飄,空中的蟬鳴都顯的有氣無力。

「先去購置幾套衣服吧。」她站起身,伸了伸懶腰。

顧清歡穿的還是一身中性的長衫,似乎里面把胸裹住了,以至于伸腰時才看出起伏。

陸白有心提醒她別那麼勒,對身子不大好,但又不好意思說。

「走啊!」

顧清歡在前面催促。

「等下!」

陸白取了他的傘刀跟上去。

這日頭這麼烈,不帶上一把傘,遲早得曬黑。

顧清歡滿意的點頭,「想的還挺周到,明兒也這麼周到,至少就有一個好開頭。」

陸白點頭,有道理。

上城區人雖少,卻都是貴人,有的是銀子,所以商業同樣繁華。

不同之處在于,上城區的店鋪主要聚集在城主府和千戶所的一條街上。

這條街是一道坡。

坡上盡頭是城主府,坡下是千戶所,酒肆,茶坊,青樓,成衣鋪,戲園子在中間沿街而設,因此這條街得名半坡街。

半坡街極寬。

容得下三四輛馬車並行。

兩旁種滿各種樹,有合歡樹,柳樹,槐樹等等,樹與樹之間又有花壇點綴,所以晌午雖然炎熱,但打著傘走在樹蔭下,倒也可以忍受。

顧清歡先領陸白去了成衣鋪,為陸白添置了幾件成衣,從里到外換了個遍。

俗話說得好,人靠衣裳馬靠鞍。

陸白換上這幾套衣服後,精氣神立刻變得不一樣了,有了幾分貴公子的樣,更難能可貴的是,因為龜息功的緣故,陸白的皮膚很好,所以倒也有幾分風流之意。

前提是陸白別說話,別動。

只要陸白一開口,一說話,就與這身衣服十分違和。

沒辦法。

這套衣服要的是風度翩翩,而陸白從鹿園砍出來的,環境造就了他的大大咧咧,風風火火。

「那看來挺適合做我的壽衣。」陸白說。

他叮囑顧清歡,等他死了以後,記得給他穿上,到時候一定帥滋滋的。

「別胡說。」

顧清歡踹陸白一腳,「風度,優雅這些全是能學的。」

「可我就喜歡這隨便的樣子。」陸白說。

顧清歡聞言不由得冷笑,「活該,還不是你想變成顧眉喜歡的樣子?」

陸白糾正她,「這話不對啊,我說的是變成你們女人喜歡的樣子。」

顧清歡不理他。

她又給他挑幾套衣服,「你現在當了千戶,以後到了官場上也少不了應酬,就算不是為了顧眉,以後你也得多學學這些禮節。」

官場從來都是人際場。

要是因為穿著和舉止而被人排擠,或成為笑柄的,遇見哪位當官的在筆記或日記上記上一筆,恐怕以後邋遢之名要名留青史了。

顧清歡說︰「歷史上這樣的人屢見不鮮。」

「嘁。」陸白撇嘴,「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顧清歡又挑幾件衣服,這次是為她和忘兒挑的,以後住在上城區,少不得要和一些官員家眷打交道,她們不能給陸白丟人不是。

不過,她為自己添置的只有一兩套雍容華貴的女裝,余下幾套還是挑成了即便不是偏男性,那也偏中性的衣服。

「看起來怎麼樣?」顧清歡轉一圈,束發的金帶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太俊美了!

陸白忽然覺得,他男裝要有顧清歡這樣模樣,現在早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了,就是容易引來人擊劍。

「師父,你為什麼不穿女裝?」陸白好奇。

他心疼那倆寶貝。

「整天處理幫務,還是穿男裝方便打理。」顧清歡剛試完一套女裝,現在又換回男人裝,手在後面打理著頭發。

在她看來,不同的衣服有配套的裝扮,不能有一絲馬虎。

若穿女裝的話,首飾,髻發全部要打理的合適才行。

既然如此,還不如穿男裝方便。

陸白點下頭,「行吧。」

他們添置衣服以後,又去了扇子店。

顧清歡為他選了一把扇子。

這日子正是熱的時候,有一把扇子在身邊,既可以扇風,還可以在說話,或舉手投足時,合上或打開扇子,掩飾一下陸白不夠的風雅。

就是吧——

陸白大大咧咧的,打開扇子,合上扇子的樣子太違和,比街邊乘涼扇蒲扇的大爺還要不拘小節。

顧清歡扶額。

怪她。

在鹿園的時候,她從來沒教過這些,只想著兩個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扇子店出來,顧清歡又領陸白逛了幾家酒樓,然後上了一家茶坊。

「明兒逛街的時候,這些地方肯定要去的,你提前把這幾家的酒菜了解一下,到時候自可以做到從容。」顧清歡上到茶樓後,還不忘指點陸白。

陸白不住點頭,忽然抬頭問道︰「師父覺得哪家的酒菜好吃?」

顧清歡略一沉吟,「第二家酒樓的魚肴做的不錯,顧眉兒時居住在江南,應該會喜歡。酒樓自釀的梅子酒也不錯,甜而不膩,若有冰冰著,口味更佳。」

顧清歡順便把下酒菜也選好了。

「這幾樣菜佐青梅酒更合適。」顧清歡說。

雖然舉止不夠優雅,但這品位檔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陸白點下頭,「哎,對了,我記得你喜歡吃魚肴里的魚膾吧?」

顧清歡點下頭,又指了指正在品嘗的茶點,「這家的綠豆糕不錯,糯米糕也挺好,在用過午飯後,在這兒喝杯茶消消食兒,消磨一下時間也挺好。」

話音剛落,隔壁傳來一唱小曲兒的。

女子嗓音軟糯,不是北方人,是江南口音。

這曲調也是江南的,自帶有一股子水氣兒,若能用手捏住,必然會掐出水兒來。

顧清歡把小二招呼過來,「小二,這隔壁唱曲兒的人是誰?」

小二恭敬地答道︰「回姑娘,隔壁是清風樓,唱曲兒的是清風樓里的楚姑娘。」

這位楚姑娘原是江南人士,後來家道中落,淪落風塵,奈何她長的不怎麼好看,只有江南小調唱的不錯。

會江南小調的,在江南處處可見。

所以輾轉之下,她來到了北方,被清風樓的掌櫃從永樂城買到了晏城。

「城主府里的人,每次登清風樓時,都要點楚姑娘唱曲兒。」小二說。

于是久而久之,楚姑娘火了起來。

顧清歡點下頭,站起身循聲去找聲音傳來的方向。

陸白提醒他,「這清風樓是青樓。」

顧清歡不屑一笑,「獅子樓都住過了,再上趟清風樓怕什麼?」

陸白嘀咕,「那不一樣。」

當時的獅子樓,因為瘟疫蔓延,人都散了,老鴇都跑了,白狼幫住進去就住進去了。

顧清歡雖然還真想去青樓見識下,但現在可沒這心思。

她在想,這楚姑娘若能為他們彈奏幾首小曲兒,必然能為陸白加分。

不過,顧眉是不能上青樓的。

就算顧眉上,陸白頭次領人出來逛街就上青樓,回去要被顧城主打斷腿的。

既然如此,怎麼讓楚姑娘為他們唱小曲兒呢?

顧清歡打開茶樓臨近清風樓的窗戶,見清風樓恰好有一間屋子的窗戶與之相對。

很近。

幾乎觸手可及。

花窗打開後,視線不見任何阻隔。

顧清歡點下頭。

她讓陸白去請出姑娘,明日午後在對面樓上,對著窗戶奏唱小曲兒。

這樣一來。

臨窗品茶,听家鄉小曲兒,必然會讓顧眉心動的。

陸白雙目一亮,「這主意不錯。」

顧清歡點頭,「那當然。」

她又重新坐下,「等用罷茶後,再去戲園子听上一出才子佳人的戲,雖然不能保證顧眉這孩子就此看上你,但至少會對你好感,不會見你娘的。」

陸白點下頭,師父言之有理。

明日一天的安排差不多了,余下的就是給陸白捯飭下了。

這事兒顧清歡就可以。

在鹿園的時候,陸白的頭發長了,亂了,都是顧清歡在幫著打理。

陸白是沒有什麼身之發膚,受之父母這一說的。

要按他的想法,把大長發全剃了才好。

涼快!

奈何,為了不引人圍觀,陸白只能留長發。

不過,頭發若太長,肯定是要打理的,若不然豈不是個個成了野人?

顧清歡不僅給陸白打理了頭發,還把他唇下的絨毛也刮了。

小男孩穿上帥氣衣裳,要長大了。

「以後就是成人了,可不許再耍小孩子脾氣了。」顧清歡在刮胡子時,吐氣如蘭。

顧白很享受。

但對這句話不大同意,「我現在已經是千戶了!」

「你就是指揮使,在我面前也才及冠。」顧清歡最後收刀。

她修整的差不多了。

陸白現在容光煥發,雖不說是月兌胎換骨,但至少有翩翩公子哥兒的風姿了。

顧清歡滿意的點下頭,「為師呢,最後再教你一招,你要是能應景的吟上幾句詩,差不多能成。」

陸白表示這他會啊。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顧清歡一怔,驚訝的看著陸白,「後面呢?」

陸白說︰「忘記了。」

顧清歡白了他一眼,這麼好的一首詞,竟不記全了。

「行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要忙,你也早點兒去休息吧。」顧清歡站起身,準備回房睡覺。

在路上,她不由地嘀咕,「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雖然是沒有前言,沒有後語的一句詞,卻直擊她心里。

**

翌日。

因為剛搬家,有不少事兒要忙。

于是,陸白用過早飯後先歸置一些東西。

忙到日上三竿時,顧清歡讓于雙提醒陸白,「顧先生讓你早點兒去城主府把顧眉請出來,別時間太晚,讓人等著急了。」

「哦。」陸白放下手中活兒。

他換了衣服,從屋子里出來,剛要去顧清歡處,忘兒從旁邊竹影跳出來,「好啊,老陸,你要去吃喝玩樂,竟然不帶我!」

陸白愕然,「你怎麼知道的?」

「哼。」忘兒仰起頭,用鼻孔看陸白,「我自己猜出來的,看你這一身打扮,肯定不知道去勾搭哪家小姑娘。」

「什麼叫勾搭!」陸白模了模她的頭。

忘兒不依不饒,「我不管,你要把我也帶上。」

陸白不答應,讓她安心在家,「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好吃的。」

忘兒一挺鼻子,「你當我傻呀,直接吃新鮮的多好。」

陸白又推辭幾次,實在拗不過她,只能把她帶上。

他們到了顧清歡的房間,見顧清歡正在閣樓上練字,閣樓下是一片池塘,池塘里荷葉飄香。

顧清歡頭也不抬,「你怎麼還沒過去,小心她等著急了。」

陸白莫名其妙,「我過來了啊,你等著急了?」

顧清歡也莫名其妙,皺著眉頭抬起頭,「什麼我等著急——」

「算了,不說了,快走吧,我昨兒已經把戲點好了,講一堆怨侶自掛東南枝,然後化作蝴蝶相親相愛,最後一起得道成仙的故事。」

顧清歡呆立在原地,「城主府——」

「哦,我讓大黑牛去推了,正好顧眉也有此意。」陸白招呼她快走,「我把魚肴換直接指定為魚膾,我覺得這菜佐青梅酒也不錯。」

忘兒在後面驚叫,「哇,魚膾啊,我和娘最喜歡吃了,可惜神樂酒樓的魚膾廚子得瘟疫死了。」

顧清歡放下筆走過來。

在出門時,她不忘用手捏住陸白的耳朵,差點兒把他提起來。

「嘶!你干嘛揪我。」陸白很無辜。

「哦,手上有墨汁,沒地方擦。」顧清歡說。

陸白揉了揉耳朵,「說起墨汁啊,我記起來一首詩,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他問顧清歡,「師父,我這詩怎麼樣?」

「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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