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提督之死(一)

提督到了千戶所。

出乎他的預料,雖然柳副千戶等人,因為被陸白涮了而氣的快要炸了,錦衣衛千戶卻一副渾不在意的模樣,笑眯眯的迎出來。

錦衣衛千戶姓姚,名遠,原是京城人士,本來有著大好的程,但因為得罪了錦衣衛某位指揮使,被貶到了晏城。

「提督大人大駕光臨,姚某有失遠迎,還往恕罪啊。」姚遠笑眯眯的拱了拱手。

提督回禮,「姚千戶涵養不錯啊,現在還沉得住氣。」

姚遠不懂,疑惑的皺眉,「提督大人,你這話何意啊。」

提督一笑,「姚千戶,你不知道?現在區區一個白狼幫,竟把鹽價壓到了官鹽七成,要任由他這麼鬧下去,咱們兩家的生意可都不好做啊。」

他不忘提醒姚千戶一句,「我听說在永樂城時,這小子給你們的就是官鹽八成的價,你們生意要做下去,肯定得高于八成,你說,這還怎麼做生意?」

姚遠點下頭,「這小子是無賴。不過——」

他抬頭看著提督,「這不是提督大人您提點起來的人才?我還準備去問您呢,這怎麼回事?」

提督神色不好了。

這明顯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咳咳,養了頭白眼狼罷了。」提督沒好氣的說。

姚遠幸災樂禍的笑了。

提督冷哼,「姚千戶還笑得出來,咱們要是再拿不出一個章程,咱們的鹽就只能爛在手里了。」

姚遠擺下手,「哎,鹽是爛不掉的。不過,這個咱們——」

姚遠笑的合不攏嘴,「提督大人不就是查私鹽的,您查他就是了,提什麼咱們,我們錦衣衛可不敢跟東廠大人相提並論,萬一惹你們不高興了,你們上書一道,我們就得吃瓜落。」

不等提督搭話,姚遠恍然記起,「哦,對,提督大人和您養的白眼狼打過了,奈何他不得,還毀了一座酒樓,嘖嘖,提督大人,這我就得說您了,把酒樓砸了,你得賠啊。」

「夠了!」

提督不高興道︰「姚千戶,我來這兒不是听你數落的。你難道想讓我向京城上書,稱晏城錦衣衛蛇鼠一窩,在干走私私鹽的勾當?」

姚千戶忙擺手,「得得,我就說吧,惹你們不高興,我們就得跟著吃瓜落。」

他十分佩服這些下面沒鳥的玩意兒,說的他們不販私鹽一樣。

他問提督,「那您說怎麼辦?」

提督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雙眼一眯,輕笑道︰「咱們聯手,把他滅了。」

既然一個人不相伯仲,那就兩個人一起上,以確保萬無一失。

姚千戶一愣,繼而笑了,「提督大人壯士斷腕還真是快呢。」

不愧是子孫根都能斬的人,辦事兒就是干脆利落。

「不過——」姚千戶坐到自己位子上,「殺一錦衣衛,這可不是一樁小事。我們都是錦衣衛,錦衣衛都是有一家人,我不能因為提督大人一句話啊,把手足兄弟殺了不是。」

言外之意,得加錢。

但提督最不想出的就是錢。

他飲一口茶,「姚千戶莫不是忘了,他可剛欺瞞了你們這些手足兄弟,還讓你們的鹽賣不出去。」

姚千戶不以為意,「賣不出去就賣不出去,囤積到明年,等西廠一執掌鹽務,不也是銀子?還更賺。」

倒是白狼幫。

明年西廠執掌鹽務,鹽歸皇帝的人管,地方上的人再難理會。

他們現在把鹽賣出去,明年可就買不到鹽,發不了大財了。

提督一愣。

這話說的,是這個道理。

但他現在急用錢啊。

一個不能為皇上搞到銀子的太監不是好太監。

今年要是不能孝敬上去,那明年他就不用去孝敬,直接給自己挖墳就行了。

提督大人只能以利誘,「弄死了陸白,他的鹽我們五五分。」

「嗯。」姚千戶搖頭。

「四六分!」提督咬了咬牙。

姚千戶輕笑,「提督大人難道忘了,陸白可是顧四小姐的人,顧四小姐可是城主的妹子。」

他瞥提督大人一眼,玩味的眼神似乎在說,別以為這些消息只有你知道,他錦衣衛也不是吃干飯的。在陸白聲名鵲起時,他們早把一切調查的清清楚楚。

提督的臉陰沉下去,「三七分。」

姚千戶翹起了二郎腿,「提督莫忘了,四小姐還是當今聖上的姨呢。」

提督不讓步了,「那又如何,她敢把身份公開?」

姚千戶點頭,「有道理,那你怎麼就威脅不住陸白呢?」

提督語氣一滯。

他煩躁的很,陸白身後有顧四小姐出主意,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的權勢來自于皇權,因此皇上是萬萬不能得罪的,所以他不能真像威脅的那樣,把顧四小姐身份透露出去。

若不然,顧四小姐是得到了呂家的懲戒。

他可就慘了。

聖上絕對不會讓一個簡潔殺了他姨娘的人活著的。

他的一切財、權,身份和地位都將化為泡影。

「陸白姓陸,他既不是莫城主的近親,也不是顧四小姐的親戚,估計是不知道哪兒來的野種,咱們只殺陸白,顧四小姐不動,只要把銀子送上去,城主和聖上都不會說什麼的。」

提督頓了頓。

「事若成,我可以幫姚千戶在京城活動活動。我們東廠在錦衣衛的影響力,姚千戶是知道的。再說,姚千戶呆在晏城已經十幾年了吧?境界估計早已經突破了修行境,要還是留在邊城當一個千戶,大大地屈才了。」他許下一承諾。

姚千戶詫異的看他一眼,「提督大人好眼力,那你覺得我在境界在幾何?」

提督搖了搖頭,「看不透。」

他輕笑,「不過,當年姚千戶在京城可是聞名的天才,境界應該比我只高不低才對。」

姚千戶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我這算什麼天才,咱們的陸總旗才算是天才呢。我不能有朝一日,讓一個手下騎到我頭上去不是?」

他答應了。

「就按你剛才說的所有條件,咱們一起滅了他丫的。」姚千戶霸氣道。

提督笑了。

他現在倒要看看,陸白現在還有什麼法子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事不宜遲。

姚千戶出了個主意,「咱們得把他騙出神樂坊才行,要不然動手時,顧四姑娘挺身護他,把顧四姑娘誤傷了,那就不妙了。」

提督點了點頭,姚千戶所言甚是。

那麼,用什麼法子把陸白騙出神樂坊呢?

姚千戶讓提督出個主意。

提督現在什麼主意也拿不出來,陸白現在都不跟他來往了。

「這樣吧,正好我想把神樂坊的百戶擼掉,讓他當副百戶。多了一個百戶的位子空缺,不如我們任命他為百戶,按規矩,新任百戶要拜見千戶的,我們正好可以讓他來上城區。」姚千戶說。

提督大人覺得這主意不錯,就是職位高了,「為什麼不是副百戶?」

現在正好有一副百戶的位子空缺。

這副百戶還是陸白殺的。

提督已經把這樁事上報到京城了,只是京城路途遙遠,等上面的人來捉拿陸白,黃花菜都涼了,所以才來同姚千戶商議。

現在既然提到了副百戶,提督幡然醒悟,「不對呀,副百戶也是錦衣衛的人,他被陸白殺了,你本就應該出手。」

虧他剛才還談了那麼多條件。

姚千戶訝異,「提督大人,這話就不對了,那副百戶是你的人,而且我听人說,他在你和陸白拼死搏斗時被你們倆殃及池魚才死的,分不清誰殺死的,你要讓我查他,是不是你也得被查?」

「胡說,明明是陸白動的手!」提都怒道。

但他們用念力動的手,誰又能分得清呢。

提督最後還是決定不在這上面糾纏了,「算了,算了,不掰扯這個了,反正他也要死了,當百戶就百戶吧,你快任命他吧。」

「得 ,我這就讓他來送死!」

姚千戶站起來,「這讓他當百戶,可是你同意的啊。」

作為東廠提督,他監督百官和錦衣衛,這任命當然也在職責之內,若不然,他當初也不會把死去的副百戶安插到副百戶位子上了。

提督點頭,「我同意的,你快把他弄過來。」

從現在起,陸白每多賣出去一粒鹽,他們就損失一分錢!

陸白很快接到任命。

他驚訝,「這怎麼個意思,我最近沒干什麼事兒啊,怎麼還升官了?」

顧清歡輕笑,「必然是你的才華得到了賞識,有人要提拔你了。」

「是嗎?」

陸白將信將疑。

他總覺得這里面有什麼陰謀。

「你說,千戶大人召見,我去還是不去?」陸白心里沒譜。

顧清歡不假思索,「去,當然要去了,除非你不想當錦衣衛了。」

這話說的在理。

陸白還是很在意錦衣衛這個身份的,倒不是為了權勢,而是能斷案。

斷案抽獎,懲治惡人,掠奪功德值。

可以說,錦衣衛的身份天生契合他的面板。

所以,陸白必須得去。

只是他心中的疑慮始終消散不去,「當真安全?我可告訴你啊,我老陸家現在就我一個獨苗,萬一折進去了,那可不大妙。」

顧清歡讓他不用擔心,「你安心去吧,絕對的安全,你老陸家的根在你這一代斷不了。」

雖然不知道顧清歡為什麼這麼肯定,但陸白信得過顧清歡。

于是,接到任命後的轉天,陸白當天下午去了上城區面見千戶。

他不是第一次去上城區了,但千戶所還是頭遭進。

或許上城區幾乎家家有莊園的緣故,千戶所沿襲了同樣的風格,在大門內是辦公場所,在後面就是一副莊園風光了——有山,有水。

還有一片湖。

湖邊有蘆葦蕩。

蘆葦蕩深處有一道棧橋,從岸邊一直延伸到湖深處,藏在蘆葦之中,若不仔細看,還真不一定能發現。

一個錦衣衛把陸白引到這兒就回去了。

這個引路的錦衣衛告訴陸白,千戶大人就在棧橋的盡頭等著。

他在垂釣。

別說。

面對茂密的蘆葦蕩,陸白心里更沒譜了。但已然走到這兒了,再後退不大合適,陸白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走上棧橋,白花花的蘆葦蕩在陸白眼前飄搖。

他置身于一片白的海洋,猶如冬日雪後初晴時的天地一片白。而棧橋盡頭,頭戴斗笠,怡然自得的釣魚人,就仿佛在獨釣湖上雪了。

陸白走過去,拱手道︰「陸百戶拜見千戶大人。」

釣魚人回過頭,臉上浮現出譏諷的笑容,「陸總旗,別來無恙啊。」

這人赫然是提督。

陸白後退一步。

他就知道,這里面絕對有什麼名堂。

有時候不止女人的直覺準,男人的直覺也不遑多讓。

陸白轉過身,想要逃,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一個精壯的漢子把退路堵住了,他手里提一把刀,腰間插很多把刀,正對陸白虎視眈眈。

「姚遠,姚千戶。」堵路的人自報家門。

陸白一面心中暗想對策,一面笑道︰「千戶大人,您這是要和提督大人一起釣魚?」

姚遠點頭,「不錯,現在就等魚兒上鉤了。」

話里有話啊。

他上下打量陸白,目光中流露出復雜的情感,「陸百戶,你職位不高,能量不小啊,賣私鹽不說,現在還敢搶錦衣衛和東廠生意了?」

「冤枉啊,千戶大人,我這也是為了城內百姓著想,才忍痛割愛,把私鹽價格壓的低于成本價的。」陸白一副一心為公的神情。

「我管你為了百姓還是為了你自己,讓我們的鹽賣不出去,終歸是你的錯!」姚遠說話挺狠。

但陸白有一種錯覺,就是姚遠在看他的時候,感覺怪怪的,就像是失散多年的老父親,忽然見到了他的兒子,目光里全是欣慰。

「給他費那麼多話作甚!」頭戴斗笠的提督怒喝一聲,「直接動手就是!」

話音剛落,幾招念力之刃呼嘯而過,斬斷蘆葦無數後,朝著陸白子殺過來。

風吹之下,一時間卷起千堆「雪」,在斜陽之下飛舞,甚是漂亮。

陸白急忙閃過,剛要停下喘息,身後又有破空聲襲來。

陸白回頭一看,姚千戶的一柄飛刀呼嘯而至面前。

陸白不敢托大,運起風行,身子陡然拔高,人在空中一個鷂子翻身,躲過這一飛刀後,向遠處的蘆葦蕩飛去。

他同時怒道︰「好哇,你們兩個人居然聯手來欺負我,還要不要臉了。」

他們顯然不要臉了。

提督大人在陸白飛往蘆葦蕩後,身子拔地而起,踩著蘆葦向陸白追去。

姚千戶的飛刀緊隨其後。

他的刀雖不是念力,卻用念力控制,因此在落空後,只需調轉方向,就可以襲向狼狽不堪的陸白。

它斬起許多桿蘆葦,帶起飛絮滿天飛,對陸白緊追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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