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失憶了？」
說是提出疑問，她卻以陳述事實的口吻，顯然，對方的內心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司城一時間啞然︰自米花町街道口睜眼以來，這還是他第一次被談及這方面的話題。
文學作品里多會涉及到失憶這一元素，但月兌離二次塑造，也不過是一種病理癥狀罷了。比較那些，司城的癥狀更像是被「清空」或者「刷新」。他也偶爾會回想起某些記憶片段，只是在看待時，明顯地有種抽離和旁觀感。
可司城從不為此感到困擾。
對他來說，過去並不是特別重要，他更在乎的是享樂當下。
橘真夜、皆川克彥、宮野明美，以及「剛剛認識」的Cassis，這些過去的熟人與司城交往時，也從未發現他的破綻。一方面是慣性思維，另一方面，司城有種「無論做什麼都理所應當」的氣場。
可眼前這個與柯南年齡相仿的女孩，只第一面便一口道破他失憶的事實。
司城沒急著回復，沉吟兩秒︰「……你為什麼這麼覺得？」
對方看了他片刻。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她說，「放心，這與你的表現無關。」
「先做個自我介紹吧……我叫灰原哀，本名宮野志保。」
——宮野志保？
這個姓名對司城而言並不陌生。他曾從宮野明美的口中听過，但對方描述的，明顯不會是眼前這個七八歲大小的孩子。至于「灰原哀」……這似乎和「江戶川柯南」有著某種異曲同工之妙。
這就是刑才輩出的米花町偵探式命名嗎？
司城禮尚外來一點頭︰「伊藤司城。」
灰原輕輕重復一遍。
她抬眼看他︰「這是你現在的名字？」
會在這一點上提出疑問，倒是略微出乎司城的意料了。
這個姓名……難道是什麼秘密嗎？
他想到了擺在樓下展台上的書籍，想到書名下仿佛生怕別人看不見的燙金大字「司城」、以及內部簡介里對作者的一些介紹——雖然大多是些虛構內容，可也有一點真實經歷的摻雜。
按這些天里的小說銷量和網絡消息的擴散速度，雖然夠不到人盡皆知那一步，但也已經完全是隨手一搜就能得知的情報。
能夠直言道出他失憶的存在，會不知道他的姓名？
灰原並不知道他在思考什麼。收到司城的肯定回復後，她點點頭︰
「我會清楚你的現狀，是因為我曾看過你的病例樣本。」
「……？」司城懷疑自己听岔了什麼。
灰原哀表情平靜︰「過去十幾年里，你一直維持著這副外表，身體機能保持在最活躍的時段。這與我們研究的目的不謀而合，因此，組織曾經讓我以你為樣本進行研究。」
「……每隔一個時間輪回，你就會失去以往的記憶。這是我根據資料里你的軌跡變化分析得來的。」
她臉上露出一點笑，「我們只是單方面的認識。」
也是因為司城非常自然地對他們這段關系產生了誤會，她才能肯定自己的猜測。
司城不置可否。
他理了理造成誤會的根源，即是最開始的那聲招呼，問向對方︰「Sherry？」
「……這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快獲取你信任的方式。」
灰原面色微變，似乎沉浸在了某種恐懼當中。她解釋道，「我看見了你與Cassis的交談。我們都是組織成員，這是我在組織中的代號。」
她短短的幾句話蘊含著巨大的信息量，司城很難不控制自己的驚訝。
……現在的小孩，都這麼厲害了嗎？
不管是眼前的灰原哀，還是住在隔壁的柯南，在他們身上都表現出一種遠超成年人的智慧。米花町沒有天才班嗎，為什麼要去上小學？……還是說，這是正常的小學生標準？
灰原補充一句︰「另外，根據你的樣本我們已經研發出了三代藥物，臨床實驗的效果還算不錯。」
司城︰「……你可真棒。」
對方欣然接受了他干巴巴的夸獎。
「其實收獲最大的，並不是藥物的研發，而且過程中一些副產物的產出。」她興致勃勃地展開解說，「我現在的模樣，就是受到其中一個藥物的影響，導致外表年齡變成了小孩。」
「其實我是十八歲哦？」
……那你返老還童的進度是不是拉得太早了點？
司城毫無障礙、甚至習以為常地接受了這個設定，內心冒出一種「果然如此」的本能想法。他微一挑眉，轉而問道︰「你們組織想要做什麼？這種藥能用來做什麼？」
他用探究的目光打量對方︰這麼難以言喻的效果……你們該不會是變態吧？
灰原沉默了一會。
「……它是毒藥。變小只是極端概率下的副作用。」
「毒藥？」
司城敏銳察覺到了其中矛盾。
為組織研究的人被灌入毒藥，意外變小後來到他的面前提供情報——按照灰原提供的劇情，這里顯然是少了什麼轉折。司城謹慎地組織語言，「……所以，你的目的是什麼？」
灰原坦然道，「我現在沒地方可去。」
「這里也沒有你的位置。」
「不是有兩間房嗎？」
一間主臥，一間客房，這是最基礎的布局了。可主臥比起臥室更多是儲藏室和武器庫，司城自己常年睡在客間，也不想為了別人去更換位置。
別說對方實際已經是個成年女性，就算讓一個小女孩睡進他的房間，司城也不會同意。他掃視一圈周圍，指了指對側的懶人沙發︰
「你睡這里。」
灰原目露譴責︰「你知道小孩子的免疫力有多弱嗎？」
……那你倒是別住啊？
司城沉思兩秒，扭頭喊了聲「Cap」，一道黑色的影子自下而上地沖進他的懷里。他習以為常地接住，獎賞般揉了揉貓咪毛茸茸的腦袋，把貓丟進了小孩懷中。
他微微一笑，「這個夠暖。」
灰原身體一僵，忙不迭地抬手抱緊，又在貓叫聲里放松了力度。她那張一直平淡鎮靜的臉露出一點怔忡，小心翼翼地伸手模了模黑貓的耳朵。
司城心生不妙的預感。
「那就這樣吧，」她毫無掙扎地妥協了，「再給我一條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