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洪雙手撐著膝蓋，連一向視若珍寶的墨眉劍，都插在了一邊。
他喘著粗氣，開口道。
「王爺，不行了，真撐不住了。」
縱然有周恕分享的金鐘罩，但是畢竟不是他自己修煉來的，廝殺了一整天，他渾身都累得有些麻木了。
雖然知道這是周恕給他立功的機會，但是他現在也不想殺了，他只想躺平了。
「男人，怎麼能說不行。」
周恕淡然說道。
這一天，他帶著楊洪在硃陵洞天內行走，只要看到妖獸，就把楊洪扔出去斬妖。
有時候，本來就有人族軍隊在圍剿妖獸，周恕也會讓他們停下來，把妖**給楊洪來斬殺。
甚至有些過于強大的楊洪對付不了的妖獸，周恕還會一腳踢翻，然後讓他用墨眉劍擊殺。
這個過程，對楊洪來說，是既幸福又痛苦。
說到底，現在還在十國演武之中，擊殺了這麼多妖獸，楊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軍功該怎麼算了。
回去之後，來個官升三級，沒問題吧？
但是這個過程，也很痛苦啊。
縱然有金鐘罩護體，但是打妖獸，真沒那麼容易啊，不光累，被打一下，他也疼啊。
要是讓別人知道楊洪這麼想，肯定會啐他一臉。
王爺親自帶著他刷軍功，他竟然還有意見！
這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
「王爺，我是真的不行了。」
楊洪道，「在這麼下去，我真會累死的。」
「算了，你自己回營地吧。」
話音未落，周恕已經消失不見。
楊洪張了張嘴。
這里是哪里啊，離營地多遠？
我現在累得手指頭都快抬不起來了，還沒了王爺分享的功力，這要是遇到個妖獸，還不是死路一條？
楊洪欲哭無淚地四下張望，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周恕自然不是把楊洪丟在危險之地，這附近，已經沒有了妖獸。
甚至在這硃陵洞天之內，都已經沒了多少妖獸。
剩下的，都是已經無害的。
比如妖不齊的礦工妖獸，再比如，沒能撤退，不得不繼續和周恕合作的妖慶。
百萬妖界大軍主力已經被送回了妖界，還留在硃陵洞天內的妖獸，這些天，已經被人族大軍剿殺干淨了。
這種情況下，硃陵洞天之內，已經沒有了什麼危險。
周恕還有事情要做，自然不會再把楊洪送回營地去了。
數息之後，周恕已經來到了蒙白鎮守的血色旋渦處。
那血色漩渦，依舊還有一丈方圓，黑洞一般的中央，雷光繚繞，隱隱能夠看到里面屬于妖界的風光。
「鎮南王。」
蒙白打了一聲招呼。
「大將軍，事情有變，我們的計劃，也要變一變了。」
周恕開門見山地說道。
「事情有變？」
蒙白臉色一肅，沉聲道，「王爺你說。」
「此界最多還有三個月，便會徹底崩潰，到時候，這里的一切，都會隨之毀滅。在此之前，我們必須離開這里。」
周恕沒有繞圈子，直接說道。
「什麼？」
蒙白大驚失色，他下意識地便看向了那血色漩渦。
十國演武戰場重新開啟還有一年多兩年的時間，三個月之內離開此界，那就只能通過這里了……
一瞬間，蒙白腦海中已經閃過無數念頭。
他甚至還完成了一次戰術推演！
結果是，十國聯軍，全軍覆沒！
這個通道後面，可是妖界啊！
一旦過去，他們面對的，可就不僅僅是之前的百萬妖界大軍，還有妖界源源不斷的援兵。
孤軍深入妖界，簡直跟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對，只有這一個辦法。」
周恕點點頭，肯定了蒙白的想法。
「現在我們只能繞道妖界，然後返回十國大陸。」
「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蒙白呆立當場，繞道妖界，返回十國大陸，這談何容易？
「王爺，此界殘存的所有人，加起來，一共只有九萬多人。」蒙白表情沉重地說道，「便是九萬人，全都是可戰之人，但終歸只有九萬而已。」
「去到妖界，我們面對的敵人，可能是十倍，百倍！‧」
希望渺茫這四個字，蒙白沒有說出口。
「那又如何？」
周恕說道，「總比留在此界等死來得強。」
「留在這里，三個月後必死無疑，去妖界，還有一線生機。」
蒙白苦笑，這一線生機，未免也太渺茫了。
去到妖界，還不知道如何才能返回十國大陸呢，妖界，會給他們機會去尋找回家的路嗎？
「大將軍，此事已經沒有商量的余地。妖界，我們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周恕沉聲道，「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和王牧將軍他們一起，做好準備！」
「我這里，還有一些蒼雲甲，該裝備給誰，你來負責。」
周恕一揮手，不知道多少蒼雲甲嘩啦啦掉落一地。
蒙白看得目瞪口呆，縱然早就習慣了周恕時不時來一個創舉，但是真的看到這麼多蒼雲甲，他也是難以想象，周恕到底是怎麼鑄造出來的。
這些蒼雲甲，怕不是得有上千具？
周恕看了一眼通往妖界的通道，要不要過去用墨眉劍再殺些妖獸，多弄一些蒼雲甲？
旋即他也是苦笑著搖搖頭。
過去斬妖容易，但是外面一日，里面一年。
硃陵洞天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換算到外面，也就是三個時辰。
萬一到了對面被妖界大軍纏住，稍微耽誤一點時間，硃陵洞天可能就已經沒了。
那留在這里的大軍，可就直接沒了。
那可就本末倒置了。
說起來，硃陵洞天的變化，將周恕之前的計劃全都打亂了。
本來還有一年多兩年的時間，他完全可以慢慢地做準備。
但是現在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時間，根本來不及做多少事情。
把事情告訴蒙白之後，周恕沒有絲毫耽擱，再次施展神通千里不留行，回到華夏閣十國演武戰場分閣的營地之內。
進到屬于他自己的房間，然後把門關上。
周恕把長生劍取了出來。
屈指彈了一下長生劍的劍身，周恕開口道，「石老，你出來，我有話要跟你說。」
「現在的年輕人，都這麼沒禮貌的嗎？知不知道擾人清夢有多可恨？」
石長生的聲音在周恕意識之內響起。
「抱歉，情況緊急，請石老見諒。」
周恕並沒有在意他的拿捏，而是開口說道。
「算了，有什麼事你說吧。」
周恕一服軟，石長生反而感覺渾身不舒服了，他甚至覺得有些不安。
這小子，不像是這麼客氣的人啊。
他不會憋著什麼壞吧？
想到這里，石長生也就借坡卸驢。
「石老，我想問，十國大陸，和妖界，到底是什麼關系。」
周恕沉聲道，「為什麼你的硃陵洞天，會變成十國演武戰場？還有，十國大陸和妖界之間的隔絕壁障，是誰的手段？」
本來這些事情，周恕是打算慢慢試探出來的。
但是現在，他沒有那個時間。
這些事情，或許關系到他們能否從妖界返回十國大陸。
石長生人老成精，一听周恕的話，就知道周恕想要做什麼了。
「你還沒有放棄？」
石長生說道，「沒希望的，你也說了，人族現在連一個武道一品之上的強者都沒有，妖界，卻是有妖王存在的。」
「我跟你說過，如果遇到妖王，你加上長生劍，也不過是有三成把握全身而退。」
「妖王有多強大，你現在絲毫想象不到的。」
「一個妖王，如果他想，滅殺區區十萬不到的大軍，易如反掌。」
「以我之見，各自求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大不了你以後強大起來，再替他們報仇便是了。這才是最明智的選擇。」
「我怎麼選擇是我的事情。」
周恕沉聲道，「石老你只需要告訴我，妖界和十國大陸，到底是什麼關系？兩界之間的壁障是怎麼回事？」
「你怎麼就不听勸呢？」
石長生說道。「長生劍在你手里，我與你就是一體的，我還能害你不成？」
「你就算知道了妖界和你所謂的十國大陸是什麼關系，又能如何呢？」
石長生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我告訴你，妖界，與十國大陸，本就是一體，他們之間的壁障，也確實是人為的，但是有用嗎？」
「妖要殺人，你是改變不了的。你的實力，也護不住這支人族軍隊。」
「年輕人，我活了這麼多年，見過的比你多太多了，听我一句勸，最好的辦法，就是你留的有用之身，以後替他們報仇。」
「妖界與十國大陸，其實是一個世界？」
周恕無視石長生的勸說，沉吟道，「兩界之間的壁障乃是人為，它是不是與三十六洞天有關？」
「硃陵洞天，是其中之一，那兩界壁障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洞天？」
「若是能找到其他的洞天，我們是不是便能借道返回十國大陸了？」
周恕直視石長生，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知道兩界之間的壁障因為鎮國鼎的損毀，已經出現了裂縫。
但是裂縫在哪里，能通過多少人，都是無法得知的事情。
而且那麼明顯的存在，妖界必定是早已經控制，他們未必會有機會通過。
「你倒是異想天開。」
石長生搖頭道，「不過你想錯了，兩界壁障，與洞天無關，硃陵洞天會連接兩界，只是一個巧合，和壁障本身沒有關系。」
「一半！」
周恕忽然開口，打斷了石長生的話。
「什麼一半？」
石長生愣道。
「只要你幫我，無論成與不成，從今以後，到我手的鑄兵材料，都有你的一半！」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或者說長生劍，要麼是鑄造失敗，要麼是自身有缺陷，總之你需要吞噬大量鑄兵材料來修補完善自身。」
「你若是幫我找到其他洞天，我答應你，你所需要的鑄兵材料，我都會盡力去幫你尋找。」
「你應該明白，我有這個實力！」
石長生眼楮微微眯起，臉上露出掙扎之色。
他應該果斷拒絕，但周恕給得實在太多！
這些日子，石長生已經仔細觀察過了，周恕的身份，確實如他自己所說，三國王爺，十國第一人，天下第一鑄兵師……
這些身份，都能保證周恕答應他的事情，可以做到。
他確實需要大量的鑄兵材料，而且以他現在的形態，也確實需要依附于一個強者。
可是——
石長生掙扎了片刻，有些心疼地說道，「不是我幫你，而是沒有用的。」
「且不說那些洞天，是不是還存在，就算存在，也沒那麼容易尋到的。」
「硃陵洞天的情況比較特殊，不代表每個洞天都是這樣，洞天乃洞天之主的私物，便是當年，我也沒有進過幾個洞天，更遑論現在了。」
「我覺得，當年那些洞天，十有八九都已經如硃陵洞天一般，毀滅了。洞天之主如果身死，一般來說，洞天也存在不了多長時間。」
周恕看著石長生，他神色不似作偽。
自己已經開出這種條件了，他還是拒絕，難道洞天真的與兩界壁障無關？
還是說另有隱情？
不管哪種可能，想要從石長生這里尋求突破，好像是不可能了。
那就只能從另外一方面想想辦法了。
周恕眉頭緊皺，如果可能，他真的不想用那個辦法。
莊周夢蝶心法！
莊周夢蝶心法，幾乎是周恕所會的神通中最是神妙的一個，但是每次施展它，周恕都會如同死去活來一般。
在夢中體驗另外一個人的人生，听起來似乎很妙，但實際上，對經歷者來說，是一種極大的挑戰。
單是身份的轉換，就足以讓人精神崩潰了。
縱然周恕修煉了五岳真形觀想圖，精神強大非同一般，那個過程，對他來說也是難受異常。
周恕的目光從石長生身上掃過，可惜他的莊周夢蝶心法還無法入夢物類，要不然，入夢長生劍，說不準能知道許多秘密。
石長生這家伙，不知道活了多少年呢。
現在，卻只能指望那死去的大妖妖煉，在妖界的地位能高一些，知道的秘密能多一些，要不然，簡直對不起辛苦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