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下想了想,真誠地對親爹敖廣道︰「父王,女主她知道錯了。」
「那她肯認錯了嗎?」老龍王套路很深。
「呃,」霸下覺得這話真的很熟,「我追了她三千里,她說,願意幫我們找十娘。」
「她真的這麼說?」囚牛有些不相信,畢竟女主劣跡斑斑,比那精衛還要難纏。
「大哥,是真的,她已回到白帝城。冤家宜解不宜結,多一個人出力也好。」霸下道。
「老七所言極是,」敖廣頷首,「你做得很好!」
霸下一身蠻力,不善言辭,看起來老實巴交,所以敖廣和諸位龍子,絲毫沒有懷疑他的話,就這樣輕松過關了。
後來,敖廣想起這事,就慪得不要的不要的,覺得以貌取人是最大的疏忽。
白帝城的氣氛一時融洽了起來,大家放松了些許。
不過,一個陰暗的角落里,有個鬼影暗衛蟄伏其中,偷偷觀察眾人的行蹤。過了好一會,才化作一股黑煙離去。
鬼蜮。
一座斷垣殘壁的廢都,仙脈已斷,寸草不生,死氣沉沉。
鬼君帶著殘余力量,還有白辰從有座山轉移到此處,躲避白帝城的追捕。
由于是座廢都,又無仙氣,所以白帝城一眾也無法循氣找到他們。
此時,白辰有些後悔了,鬼君根本不可靠,復活不了涇河龍族不說,還想傷害白帝。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們喪家之犬般躲在這荒廢的鬼蜮,不見天日。
想想自己以往身為白帝座下十二戰將,受四界敬仰,這落差實在太大了。
此刻,有鬼影暗衛來報,向鬼君稟告白帝城現下的狀況。
鬼君听言,臉上的表情晦暗不明,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此前一戰,鬼君的鬼面面具被擊碎,給人見了真面目,也就不再戴面具了。雖說他和白辰的臉長得一模一樣,不過也好區分︰鬼君著黑衣,白辰著白衣。
與白帝同著白衣,或許是白辰最後的倔強了。
暗衛退下後,白辰忍不住抱怨道︰「看來鬼君你的計劃,是要落空了?我當初也是鬼迷心竅,怎麼就答應了你?」
鬼君瞟了白辰一眼,沒說話。
「我早說過,我們帝君是遠古戰神,豈是你一個小鬼可以對付的。」誰知,白辰話還沒說完,鬼君那冰冷的枯手已經死死卡住他的喉嚨,施法將他吊在半空。
白辰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來,卻無法掙月兌鬼君的鉗制。
鬼君的法術很高強,而且並非出自四界,完全模不清他的路數。
「說你沒用,你還真廢!也不知道,當初摩昂為什麼要舍命救你這種廢物,本君瞧著東海那個廢材公主都比你強,這麼多人護著她。別再惹我,否則下回在你脖子上的就不是手,而是刀了!」
說罷,鬼君收了仙法,白辰重重跌到了地上,嘔了口血。
「我也想知道為什麼,你去問摩昂啊!當初讓我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何必那麼好心救我?你以為,我一個人戰戰兢兢活在四界,連死都不敢,容易嗎?」白辰有些歇斯底里。
「你,可真可憐!」鬼君看著白辰的臉,感慨道。
「我可憐,你豈非更可憐?起碼我還有張自己的臉,你呢?」白辰豁出去了,「只敢頂著我哥的臉招搖撞騙,干著見不得人的勾當。」
「白辰,你想死嗎?」鬼君目露凶光。
「來啊!殺了我啊!反正白帝城已經回不去了,我的族人又救不回來,我還可以下去和他們團聚。被人殺了,不是自殺,也算是有個交代。」
說罷,白辰就待在原地一動不動,等著鬼君來殺他。
誰知,鬼君卻也一動不動,只是盯著白辰看,好像第一天認識他。
倆人就這樣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好像照銅鏡一般。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鬼君才開口道︰「方才你的樣子,真像摩昂。」
「摩昂,摩昂,不論什麼時候,大家眼里就只有他!我摩旭從來就只是他的影子。」白辰從地上爬了起來,「我也是條龍,不想做任何人的替代品。」
「嗯,沒人想要做別人的替代品,也沒人想要被人一直踩在腳底。」這是鬼君第一次認可白辰的說法。
白辰有些驚訝,不知為什麼,他覺得鬼君的語氣很熟悉,似乎在哪里听過。
于是,白辰忍不住問道︰「鬼君,你到底是何人?不管怎麼說,我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你與我哥有舊,又借用了我哥的臉,其實也算借了我的臉。何不坦誠相待呢?」
鬼君又是盯著白辰一陣看,好像想從同一張臉下,找出點什麼。
又是許久的沉默。
白辰忍不住在心中自嘲︰今日是中了什麼邪,居然想和鬼君坦誠相見。他正欲離開之時,沒想到鬼君卻出乎意料開口了。
「很久很久以前」鬼君顯然從沒和人講過故事,說了幾個字就停了下來。
「你不會告訴我,南疆有座山,山里有座廟吧?」白辰難得說笑一回。
「你的笑話很冷,好不好?」鬼君白了白辰一眼。
「好好好,你說,你說。」
「很久很久以前,在涇河流域一處小小的泥塘里,有一只小泥鰍。她無父無母,無依無靠,與人無礙。她原以為可以守著自己一方小天地,就在涇河曬曬太陽,吃吃仙泥,長長久久生活下去。沒想到,這麼點卑微的要求都成了奢望。」
雖說,鬼君臉上的表情如故,不過微微顫抖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
「後來,發生了什麼?」
「後來,來了一只精壯的螃蟹精,他說那片泥塘的仙泥靈力充沛,讓小泥鰍滾一邊去,把泥塘獻給他。小泥鰍哪里斗得過,劃了一半泥塘給螃蟹精,苦苦央求他,留點棲身之處。最後,螃蟹精答應了。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息事寧人,把日子繼續過下去。沒想到,這才是噩夢的開始」
「若你不想說,就算了」白辰突然有些不忍心,他感覺到後面的故事會很殘酷。
「不,我要說完。退讓和隱忍,並沒有讓小泥鰍重新過上平靜的生活,相反的,人人都覺得她軟弱可欺,反正她無依無靠不是?之後,蝦精來了,魚精也來了,人人都來泥塘,都要分一杯羹。其實他們哪里缺那點仙泥,只不過,想找個人欺負取樂罷了。」
此刻,鬼君的臉繃得緊緊得,就像一張拉滿弓的箭,一觸即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