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司辦的房門被輕輕推開。
一只碩大的肥腳邁入屋內。
真是晦氣!
居然又是那個擅扭大胯的張媽媽!
這自作多情的胖大嬸偷偷模模地來院司辦干什麼?!
什錦靜靜觀察著張媽媽的動向。
就見她鬼鬼祟祟地關上了房門,站在門前凝神靜听了好一陣,才躡手躡腳地來到高德望的桌前。
看著眼前桌案上的一切,張媽媽一臉愛慕之色。
她輕撫著桌案,慢慢坐在了高德望的太師椅上。
這胖大嬸居然有這種嗜好?!
什錦突然想起那令杜婉蓉焦躁不安的鑰匙。
何不趁此時機,偷偷將那把鑰匙拿到手。
興許知道了鑰匙的出處,便能獲得新的線索!
什錦想著,便悄悄來到了張媽媽的身後。
張媽媽此時正一臉陶醉地趴在書案上,將臉緊緊地貼在高德望桌上的宣紙上。
想拿到鑰匙,看來還得對癥下藥才行。
她記得之前看到張媽媽將鑰匙揣進了懷中。
既然如此,可得讓這張媽媽做一回美夢了。
什錦輕輕一揚袖子,無數紅線立時飛出,鑽進了張媽媽的衣領之中。
調出仿意披帛後,什錦現出身形,站在張媽媽身旁,坐等這惡婦墜入美夢。
只見張媽媽眼中帶笑地微微一轉頭,正看見身側站著的什錦。
她嚇得立馬從太師椅上蹦起來,趕緊跪倒在地,不住地叩頭道︰
「院長,我……我是進來打掃的……剛剛……剛剛不小心睡著了……」
張媽媽哆哆嗦嗦、語無倫次地解釋著。
什錦尚不確定仿意披帛是否有效,只能試探著清了清嗓子。
「咳咳……」
嗯,很好。
高德望的聲音。
「抬起頭來。」
蒼老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繼續說道。
「院長……我真是無心冒犯您啊……您千萬不要怪罪我啊……」
張媽媽哆哆嗦嗦地抬起頭說道。
「我怎會怪你呢!」
什錦走到張媽媽的面前,將她從地上攙起。
「你對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學院里平日人多眼雜,我不好表態。今日……嗯……正好,你我可以單獨會面。」
什錦拉住了張媽媽的手。
張媽媽早已在紅線的作用下出現了幻覺,她緊盯著眼前的「高德望」喜不自勝。
「院長,既然你我郎情妾意,不如就公開吧,我們成親如何?」
什錦心中好笑。
這個張媽媽,一大把年紀了還痴情得如此單純。
那高德望豈是專情之人,又豈會看上她呢!
「如此甚好,我早有此意。」
什錦忍著笑說道。
「只不過——」
什錦停頓片刻,臉上露出遲疑神色。
「只不過什麼?德望,只要你說,我都答應你!」
德望?!
肉麻死了!
什錦強忍惡心,繼續說道︰
「只不過,我尚且不知你對我是否真心,是否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什錦開始設套。
張媽媽聞言立時鄭重地從懷中拿出那把鑰匙。
「德望,我正要與你說明一事。」
張媽媽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學院伙房里的那個下賤女人,不知道背著你在搞什麼名堂。我觀察她很久了!她不光偷偷觀察、跟蹤你,還企圖勾引教坊的先生。這個女人神神秘秘、道德敗壞,咱們不能再留她了!」
嘿,這個惡婦還真是惡人先告狀!
明明是她垂涎院長的美色,還要栽贓陷害別人。
什錦點點頭,假裝附和道︰
「此事我會多多留意。你也知道,她是個盲女,若學院就此將她棄之不顧,會惹人非議的。這件事啊,我考慮考慮再做定奪。」
什錦說著,便從張媽媽手中拿過鑰匙。
「這鑰匙是怎麼回事啊?」
「就是那個賤女人掉的,被我撿到了。昨夜她很晚才離開,走的時候鬼鬼祟祟的,我一直跟著她,發現她竟是從後門偷偷離開的。德望你說,她要是心中無鬼,干嘛偷偷從後門走呢!」
什錦佯裝無意道︰
「既然這鑰匙是人家掉的,那你拾到還給人家便是。」
「那可不行!」
張媽媽義正言辭地說道。
「學院里有這麼個心懷叵測的女人,我定要替你查清楚她到底在搞什麼貓膩!」
什錦心下一驚。
好懸!
原來這張媽媽已經打算暗中調查杜婉蓉了,她昨夜差點就暴露了!
幸虧這張媽媽昨夜沒有跟著杜婉蓉一起出了學院,跟進聚賢樓,否則可就麻煩了!
也多虧自己今日用紅線迷惑了張媽媽的心智,讓她說出了心中的計劃。
想到此處,什錦沖張媽媽柔情笑道︰
「這鑰匙一事,我會查清楚的,你放心。我現在有些口渴,你去幫我沏壺茶吧,我想喝你親手沏的茶。」
張媽媽受寵若驚地連連點頭,像是歡快的小女孩一樣興高采烈地朝門口走去。
臨關門之前,她還沖什錦來了一通難看的飛眼兒。
「乖乖等我回來呀!」
說完,她便又扭著粗壯的大胯關門離去。
什錦回憶起剛剛那比刑場砍頭還令人驚悚的飛眼兒,心中不禁替高德望暗暗發抖。
被這麼個惡婦看上,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趁著張媽媽離開的間隙,什錦拿著鑰匙快速離開了院司辦。
她通過任意門來到伙房,繼續暗中觀察著杜婉蓉。
只見杜婉蓉此刻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似是在擔心什麼事情。
就在此時,只听外院傳來一片喧囂之聲。
什錦用任意門來到外院,卻見一眾弟子正圍在長廊兩側,看向外院正中的張媽媽。
「你們給我听好嘍!」
張媽媽得意地叉著腰,頤指氣使地看向眾弟子。
「從今日起,我便是這女紅學院的女主人。你們無論誰見了我,都得叫我一聲‘院長夫人’,听到沒有!」
圍在一旁看熱鬧的教坊先生和弟子們紛紛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們各個抻著下巴,瞪大了眼楮,像是在看智障一樣地看著張媽媽。
什錦暗暗笑著,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看門的老僕此刻快步走到張媽媽身邊,一臉緊張地拽了拽她的袖子。
「你瘋了麼!」
老僕低聲道。
「你搞什麼名堂!召集眾位先生弟子,竟然是為了說這種瘋話!」
「大膽!」
張媽媽轉頭便甩了老僕一個嘴巴。
「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奴才來教訓女主人了!」
老僕被打得一臉懵逼。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身份,竟敢跑到我的面前撒野!」
老僕捂著臉,難以置信地看著張媽媽。
「你……你……」
他支吾半天,沒說出話來。
「你什麼你!還不當著眾人的面,給我跪下認錯!」
張媽媽依舊是一副囂張氣焰。
眾人看到此處,原來驚掉的下巴變得更長,眼楮也瞪得更大了。
「我念及你我共事多年,好心提醒你,想不到你如此刁蠻,你好自為之吧!待會院長回來了,看你如何收場!」
老僕說完,便陰著臉走開了。
「還沒認錯,你就敢走?!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我看你是老糊涂了!院長明明就在院司辦等著我親手給他沏茶,他還能從哪里回來?!」
張媽媽囂張地沖著老僕的背影喊道。
可話音剛落,卻見高德望從外院的院門處走了進來。
張媽媽立時愣在當場。
「德望……你……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張媽媽怔愣道。
高德望黑著臉,走向張媽媽。
「剛剛是你在學院里吵嚷?」
「我……我是幫你教訓家奴嘛……」
張媽媽觀察著高德望的臉色,竟完全沒有了剛才在院司辦時對她的柔情蜜意。
「放肆!」
高德望怒斥道。
「誰給你的權力,讓你教訓家奴?!」
張媽媽一臉委屈地撒嬌道︰
「事到如今,你還想瞞著大家是不是!你我的親事已定,你現在怎麼又開始在人前掩飾了嘛……」
此言一出,圍觀眾人都齊刷刷地看向了高德望,一個個眼中滿是同情之色。
幾個弟子憋著笑,忍不住小聲道︰
「想不到一向威嚴的院長……竟暗中和……呃……口味真重啊!」
「是啊是啊……真是看不出來!」
高德望的臉色此刻已是黑雲壓頂。
他咬牙怒斥道︰
「再要胡言亂語,別怪我不講情面!」
張媽媽眼見著這麼多人圍觀,便想趁機坐實了她女主人的身份,也好讓眾人知道知道她的魅力。
她索性撲進高德望的懷里,一把摟住他的腰,嬌嗔道︰
「方才還對人家那麼親熱,現在想賴賬,我不答應!」
高德望被徹底激怒,他忍無可忍,一把將張媽媽推倒在地。
「來人!將這瘋婦拉下去,關起來!」
「是!」
兩個打手從一旁沖出來,不由分說便拽起地上的張媽媽,朝後院拉去。
「德望!德望!」
張媽媽難以置信地看著高德望。
「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你不願意公開,那我們便不公開!我們還是偷偷密會!我願意,我都願意……」
直到張媽媽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外時,她那粗獷豪放的聲音依然清晰可聞。
高德望像是吃了個蒼蠅一般,臉上現出無比厭煩的神情。
他用眼神逼退看熱鬧的吃瓜眾人,而後快步向院司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