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府在京畿城中是一等一的貴冑門第。
老皇帝善治有七個王爺弟弟,但其府邸與國師府相比,均是遜色一籌。
九進九出的氣派庭院,東南西北四角均有景色宜人的樓閣湖畔和碩大花園。
然而就是如此豪華氣派、氣象不凡的國師府,依舊不能讓日和得到滿足。
他氣急敗壞地邁進寬敞的前廳,下一秒,竟把目之所及的所有古董器物全部砸了個遍。
「來人!」
一個暗衛快步上前。
「請大人吩咐。」
「把禮部侍郎韓榮奎給我找來。」
「這……」
暗衛為難起來。
「大人,禮部侍郎乃正二品官員,屬下……怕是請不來韓大人……」
「請不來?那就給我綁來!」
日和出離憤怒,大聲喊道。
「大人……綁架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大人不如現在就殺了屬下吧……」
暗衛猶豫半天,艱難開口。
「飯桶!一個個都是飯桶!」
日和從椅子上跳起來,在廳中來來回回地走著。
「你不會動動腦子嗎?」
暗探觀察著日和的臉色,大氣都不敢喘。
「去,把韓榮奎的嫡女給我綁來,就不愁他不會主動來見我了。」
「是!屬下這就去辦。」
「等等,記住,綁人要做得干淨利落,但要留下細微線索,讓韓榮奎知道此事是我做的。」
「大人英明,屬下明白。」
黑衣暗探領命離開。
日和重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盞,喝了兩口。
他終于平靜下來,閉目沉思著接下來的對策。
那禍精真能死而復生?
怎麼可能!
他養了她這麼多年,他才不信。
西王母後人的幌子,頂多也就能騙騙那個痴迷長生的老皇帝而已。
可她確實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
回想那日在溫水鎮放火,他被癩蛤蟆咬傷,沒等火勢停止查看尸體,他便匆匆離去。
想必是有人趁機救了那個禍精。
暗探曾向他來報,大皇子的馬車出現在離溫水鎮不遠的驛道之上。
他這才下令埋伏,想要將潛在的奪位隱患提前解決。
誰料殺手行動失敗,柘遠居然毫發無損地回到了宮中,和那個禍精一起出現。
看情形,想必就是大皇子柘遠救了那個禍精。
這二人必是已經結盟,要聯手對付他了。
日和閉目分析著前後因果。
為今之計,必須盡快拉攏禮部侍郎韓榮奎。
皇上今日在御書房許下承諾,說要風風光光地將聖女接入宮中。
天子承諾,一言九鼎,君無戲言。
那這幾日,操辦之事就會吩咐下來,交給禮部去做。
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做點文章,興許能加個雙保險,早日送那個禍精歸西。
可這禮部侍郎韓榮奎為人精明卻頗為執拗,在朝中中立已久。
既不靠近他和祺貴妃的勢力,也不偏向大皇子柘遠和翰林大學士高思遠一脈。
一直以來都很難將他拉攏。
韓榮奎油鹽不進,軟硬不吃,吃喝嫖賭樣樣不沾,是個難得的清官。
日和百般試探,終是沒能將他拿下。
可若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讓那禍精和大皇子爭取到韓榮奎,那他的計劃就會被打亂,同時又多了個勁敵。
既是清官,為人正直,想必應該會愛家吧。
也許家眷便是他的弱點。
他皺眉思量著。
不多時,門前的小廝將韓榮奎帶到他的面前。
「大人,禮部侍郎韓大人求見。」
小廝稟報完,便退了下去。
日和睜開眼,笑著將韓榮奎請到上座。
「是韓大人來了?韓大人今日怎麼有空來國師府了?來來來,快快上座。「
韓榮奎臉色鐵青,強壓怒火道︰
「久未拜訪國師,擇日不如撞日,下官今日叨擾了。」
「哪里哪里。」
二人說話之間便已落座。
「來人,給韓大人上茶!」
府上丫鬟端著茶盤,娉娉婷婷而來。
這小丫鬟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與韓榮奎被綁的嫡女年紀相仿。
韓榮奎看著小丫鬟的模樣,馬上想到了自己的女兒,心下是又急又氣,但為了女兒的安全,他又只能隱忍著不好發作。
小丫鬟將茶盞從茶盤中取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韓榮奎的面前。
她剛要離開,卻見日和起身而來,伸手將茶盞打翻在地上。
滾燙的茶水迸濺到丫鬟手上,她痛呼一聲,連連後退。
「這種茶也配端給韓大人喝?」
小丫鬟立時嚇得臉色蒼白,跪倒在地。
「大人恕罪,府上一直用此茶待客的啊。」
日和冷笑。
「不知深淺的東西!韓大人豈是一般的客人?來人,把她給我拖出去杖斃!」
「大人息怒,瑾兒知錯了……」
小丫鬟不斷地哭著求饒,可仍被府上的幾個打手拽著胳膊拎了出去。
韓榮奎看著面前的一幕于心不忍,想要開口為小丫鬟求情。
下一秒,他突然想明白,日和這是在殺雞儆猴,用小丫鬟的性命暗指他女兒的性命。
韓榮奎原本的怒火被眼前的一幕澆滅。
他垂下頭,等著日和差遣他做事。
抓他女兒,不就是為了逼他站隊麼。
他既來了,任他吩咐便是。
「韓大人,府上下人不懂規矩,沖撞了韓大人,還望韓大人海涵。」
日和面無表情地看向韓榮奎。
「哪里哪里,國師御下有方,實在讓下官佩服。」
韓榮奎忍下心中不滿,強露出笑容說道。
「韓大人真是聰慧過人,想必定能為我分憂。」
日和嘆息一聲,佯裝傷神。
「國師希望下官如何去做?」
「聖上今日提及,要讓聖女風光入宮,這旨意下達,應該也就是今明兩日的事了。」
日和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下,端起茶盞悠然品了一口。
「到時候這差事,肯定還會落在韓大人頭上。希望韓大人在接到聖旨之後,能將聖旨中的具體內容告知于我,也好讓我做些準備,幫韓大人分憂不是。」
「宮中典禮和冊封的大事,確實一直由禮部操辦。國師今日怎會對此事感興趣?」
韓榮奎知道日和不懷好意,也知道如此細問會惹得日和不悅,但天子之事,馬虎不得,若是被日和弄出什麼大禍,輕則他人頭落地,重則他滿門抄斬。
所以此事萬萬馬虎不得。
「韓大人不必如此擔憂。我只是想著,聖女畢竟是我的徒兒,她要入宮,那是整個國師府的臉面。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總要為她做些什麼,你說是吧?」
韓榮奎不知日和與聖女之間的仇怨,但卻了解日和的為人,他既然綁了自己的女兒,肯定有所圖謀。
「國師說得是,下官理應告知國師。」
日和看著韓榮奎,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小女之事,還望國師能手下留情,放小女回府。」
「欸,韓大人此話差異。其實我有意收令嬡為義女,先讓她在我府上住上幾日,培養培養我們父女之間的感情,韓大人也能跟我親上加親,如此豈不皆大歡喜麼。」
韓榮奎還想再說什麼,日和已起身送客。
「韓大人,你放心,只要你我合作愉快,我保證令嬡在我府上會過得舒舒服服。但……若讓我知道你背叛于我,那令嬡,興許會被我送到百花樓、春香閣那些男人們最愛的地方,也說不定呢!」
「你……」
韓榮奎看著日和陰冷的目光,心下一陣寒意。
「來人!送韓大人出府!」
門外的小廝弓著身子將韓榮奎領出了前廳。
「不識時務的東西。你還不配喝我國師府的茶!」
日和看著地上的茶盞碎片,露出陰森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