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要經風霜 九十二、落日再美終要黃昏

作者︰自由的鳶尾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無涯海,歸行崖前,仇天一掌將一線即將撞上懸崖的海潮瞬間推離岸邊數十里遠近,海潮前後撞擊,卷起千堆雪。

仇天哈哈大笑間,有一位衣著樸素打扮好似農夫模樣的漢子到了崖下,抬眼望向崖頂大笑的仇天,仇天居高臨下的看著那位莊稼漢子,咧嘴一笑,捏了捏手指,一陣密集的有若悶雷般的聲音響起,伸手相邀。

崖下有崎嶇小路蜿蜒至崖頂,小路陡峭不說,又因地處海邊,濕滑至極,極難攀登,漢子並未著急,雙手負後,一步一個腳印,氣勢凝而未發,一身血氣流動的聲響,竟將那海潮的聲音都給掩蓋下去,每一步下去都深入崖面數寸之深,好似要將這高逾數千尺的歸行崖給一步步踩的憑空矮上數丈一般。

仇天好整以暇的等著齊佑臨凝聚氣勢登崖與他一戰,甲子大比後,他便再一直在歸行崖前打潮,等待至今,大陸武夫千千萬,如今唯有一個將死之人要來向他挑戰,欣慰之余不免又憑添幾分失望。

「齊佑臨,我想等的人可不是你,歸行崖上來容易下去難,你雖破境失敗,瀕臨將死,我有一法,可為你延壽兩百年,螻蟻尚且偷生,你可願就此退去?

雷鳴般的聲音在齊佑臨心湖間響起,齊佑臨瞬間愣了一愣,隨即堅定心智,再度向前。

「仇天前輩,武道一途您是前輩,早在我小的時候就听過您的大名,後來我踏足修行,一日千里,本來我煉氣與武道同修,前輩知曉我為何最後選了武道這條路嗎?」

仇天並未回答,齊佑臨好似也不等仇天回答,自顧自的說話。

「我的師尊是個走煉氣一道的練氣士,他不是很理解我最後的選擇,如果說我是因為受到前輩的一些影響而選擇走的武道一途,那麼您與燭芒前輩便是我一直的目標,如今看來我是太過自大了些,連顯聖境都破不了,何談其他。」

說到這些,齊佑臨前行的腳步一滯,氣勢有些低落。

「哈哈哈,確實如此,你如果選擇練氣一途,說不定還有機會躋身化虛境,一覽高處絕境,武道嘛,你還差的遠,不是那塊料,強行得來的東西終究不會長久,至于你自創的什麼落陽拳,听過虎落平陽犬都欺這個故事嗎?趁早回去吧,別走不到這崖頂便吐血而亡,反而壞了我的名聲!」

仇天冷漠的聲音,讓齊佑臨怒火中燒,你可以瞧不起我的資質,卻不能侮辱我的拳,我敬你是前輩,你卻如此欺辱與人,本已有些懨懨的心氣又好像被潑了一盆火油,重新燃燒起來,他有一拳,凝聚畢生心血,要問仇天。

見齊佑臨又重新燃起了斗志,仇天微笑著搖了搖頭,還是太弱了些,並非齊佑臨的拳不夠好,主要還是境界限制了其眼界。

人族能從世間萬族中月兌穎而出,雄踞大陸中部,將強大的蠻妖等族排擠到大陸的邊角,不在于修行之法的高低,而在于心氣,在仇天看來,身為武夫若沒有一往無前的心氣,又怎能肉身成神?

對于世間宗門稱呼他們修魔者一族為魔族的稱呼,仇天嗤之以鼻,什麼時候能捅破這扣在頭頂讓人不得自在的天老爺才是他關心的,其他的,概不關心。

仇天根本不看欲往上行,走的越慢的齊佑臨,抬頭望天,看向極北雪原的方向,當初訂立武道與練氣一道的境界區分,除了他的師父燭芒外,佛家達陌聖僧的出現讓燭芒大吃一驚,只可惜兩人終其一生未能相見,更不要提交手了,隨後又各自為破了這賊老天或兵解或羽化。

師尊臨死都遺憾其一生為了大道不能與雪原之上的老僧爭鋒,仇天相信師尊能有他秉承遺願,那麼達陌必定也有傳人繼承衣缽,于是也就有了數百年前魔族現世引發大戰,只可惜佛家避世不出,仇天也不願多造殺戮,便退回了無涯海苦侯至今。

仇天又看了一眼劍宗的方向,對那位枯坐神眷峰近千年的老瞎子心生欽佩,劍道一途能有老瞎子孤臨絕頂,實在是後世之福,只是同他一樣,不為世人所喜,仇天冷笑出聲,凡人之心,豈可為仙成神?

想到此,對他那位遠在巽國的師弟有些憐憫起來,大道那麼多,修什麼不好,非得跟老瞎子走在同一條路上,大道之爭,沒有意外他當然更看好老瞎子,在劍道這一條道上,無人能望其項背。

眼見齊佑臨還有段時間才能上的崖頂,仇天在想待此間事了,要不要去雪原一趟,當和尚的禪坐靜心,總不能讓他一直在這枯等著跟海潮玩吧,思及此,不由對齊佑臨的上山速度有些不耐煩起來。

齊佑臨並不知這位他視為前輩的魔族大帝仇天心中是如何想的,只是不斷向上提升氣勢,當他登臨崖頂之時,精氣神凝聚一體,已是強行進入顯聖一境,氣雄意滿時,便是他出拳之機。

「齊佑臨,要不是資質所限,武道一途你已登堂入室,只是天命難違,今日你得償所願,我亦不會留手,讓你死而無憾,有一句話我想問你,你覺得你配教‘天命之子’學拳嗎?」

齊佑臨一步踏上崖頂,整個人已是大汗淋灕,又好像大熱天洗了個涼水澡,渾身舒爽至極,根本沒有管仇天的話,舉目四眺,一條條大道如同漫天星河,絢爛多彩,這就是顯聖境能看到的世界嗎?

好個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山巔風景絕好,只是高處不勝寒,齊佑臨所能待的時間太少了。

齊佑臨轉過身軀,鄭重其事的抱拳執禮,目光清澈炙熱,似要燃燒這片天地。

「落陽拳齊佑臨,謝過前輩的指點,有一拳要教前輩側眼,叫天下武夫一往無前!」

仇天微微點頭,沒有說話,齊佑臨深吸一口氣,後撤一步,整個歸行崖都好似被這一腳蹬的抖了一抖。

天地間陡然一亮,齊佑臨如同一輪紅日高懸于天,霞光萬丈,又如同大日烹水,臨近歸行崖的平靜海面頓時沸騰起來,可惜了海中的魚蝦,哪里受的了這般情形,紛紛肚皮朝天,各自散發出香味飄散四方。

仇天看著齊佑臨像一輪夕陽燃燒自己,只為遞出這最後一拳,不由輕輕搖頭吟道︰「落陽無限美,只是近黃昏,齊兄,一路走好!」

一掌平推,便似他平日推搡海潮一般無二,漫天霞光熄滅,齊佑臨所化的那一輪紅日便被遠遠的推進無涯海中,日落月升,海潮洶涌,一瞬間就不見了人影。

突然手心劇痛無比,仇天將手拿至眼前一看,掌心漆黑一片,好似被烈火灼燒所致,輕輕握拳,再張開手時手心已然完好如初,仇天搖頭苦笑,這是何苦來哉?

仇天陡然間覺得有些意興闌珊,大道何其寬廣,竟容不得數人並行于上。

黃矛山上,正督促落陽弟子練拳的彭莨似有所悟,朝著祖師堂所在的方向深深一揖,再抬起頭時,有一滴淚珠悄然掛在臉上,彭莨急忙拭去,大聲招呼著有所停頓的弟子練拳,親身示範,一板一眼,落陽派的弟子見大師兄親自演練,一個個好像有了無窮氣力,跟著彭莨的一招一式不敢有絲毫懈怠,一時間吼聲震天。

一位看著年歲極輕的小沙彌,脖子上繞著一圈又一圈的雪白佛珠,想來是他太過矮小,而佛珠細長所以挽了不少圈,背著個比他人還高的青竹經篋,穿街過巷,遇到有賣那饅頭的鋪子便微笑著上前化緣,不給的也不惱,低頭口誦佛號,緩步繼續向前。

有三五個街頭無賴見小沙彌獨自一人背著個大經篋,看起來滿當當的,還挺沉,以為里面裝著些值錢的東西,便將小沙彌攔了下來,在發現滿經篋除了幾件洗的泛白的破舊衣服,一個缽盂外,其外全是些不值錢的經書,翻找一番後,沒找尋到值錢物事,一個面相凶惡的無賴忍不住一腳將小沙彌踢到在地,罵罵咧咧的領著一群人走開了。

待那一群無賴走遠,小沙彌連忙撿拾起散落在地的經書來,有沾染上塵土的經書,都是用衣袖極其細致的將其擦拭干淨,再一本本裝進經篋,經書倒是清理干淨了,可是滿地的衣服就沒那麼幸運了。

小沙彌不忍沾滿塵土的衣服再放進經篋玷污經書,不大的身軀一手環抱起換洗衣裳,塵土敷的批頭蓋臉到處都是,頓時成了一個小泥人,小沙彌並不介意路人的嘲笑聲,依舊咧嘴而笑,一口雪白牙齒熠熠生輝,單手施禮,辨認了下方向,出了城池,向南而行。

清風城,須與門前,天還沒亮,一名年輕道士將發髻綰起成團,一根紅木簪子穿過發髻,將半邊青黑色的道袍扎起,露出雪白的綁腿,幫著出海歸來的漁民搬動大網,一邊搬一邊閉眼口中念念有詞︰天尊在上,這些魚不是小道殺的,我只是幫忙搬,請饒恕小道殺生不救之過。」

有漁民打趣道︰「小張道長,你這每次來幫我們搬魚就嘮嘮叨叨個不停,送你魚又不要,不讓你幫忙還不行,你一個出家人,不好好修你的道,跑來我們這臭魚爛蝦堆里湊什麼熱鬧嘛!」

被稱作小張道長的張明棠一本正經的回道︰「師父叫我入世修行,我想從這里開始,走遍每一處辛勞之地,入世即出世,搬魚也是修行。」

一個被風吹日曬的臉色黑紅的健壯漢子將一大網魚啪嗒一聲摔在張明棠跟前,大聲道︰「你還干不干?廢話那麼多,有那本事你就學別人畫符捉妖驅鬼了,還來我這里搬魚呢?再多廢話今天的工錢就沒有了!」

張明棠連忙閉緊了嘴,將那一大網魚拖往另一艘準備去往早市的小船。見張明棠吃癟,漁民們哄笑起來,笑聲遠遠傳開,這是漁民們跟大海搏命之後僅剩的開心了。

張明棠將黏糊糊的手在身上道袍擦干,將道袍放下,拱手深深一揖。

這群可愛的漁民們並不會在意一個小道士的作揖,即便看見了也會一笑而過,他們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的祖祖輩輩都在船上渡過,一輩子都很少有腳踏實地的時候,還有更多的人葬身在無邊大海中,而他們所求的無非一餐一宿罷了。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