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孫權迷惑信天命 司馬奪權是人為

赤烏十一年二月孫吳境內地震,孫權認為這是上天對他示警,因即下詔求諫︰「朕以寡德,過奉先祀,蒞事不聰,獲譴靈祗,夙夜祗戒,若不終日。群僚其各厲精。思朕過失,勿有所諱。」

四月,雲陽言黃龍見。五月,鄱陽言白虎仁。白虎仁者,王者不暴虐,則仁虎不害也。孫權為之高興,認為,此瑞應在自己身上,頗有自得之意,因此下詔道︰「古者對聖王積行累善,修身行道,以有天下。故符瑞應之,所以表德也。朕以不明,何以瑧茲?書雲︰‘雖休勿休’,公卿百司,其勉修所職,以匡不逮。」

同年,孫權听奏交阯、九真夷賊攻沒城邑,交州騷動。孫權以衡陽督軍都尉陸胤為交州刺史,安南校尉率兵南向。陸胤進入交州,喻以恩信,務崇招納,高涼渠帥黃吳等支黨三千余家皆降。然後繼引兵南向,至交阯、九真郡,重宣至誠,遺以財幣。賊帥百余人,民五萬余家,深幽不羈,莫不稽顙。騷亂平定後,陸胤因功授安南將軍,又回師交州北部諸郡,復討蒼梧反州,前後虜獲八千余人,以充軍用。

孫吳征服山越、蠻、夷等族後,一方面是把他們征發出來作戰士和劃歸郡縣作編戶耕田種地,另一方面也逐步在他們原來居住的地區設置郡縣。

在此年間,孫權派偏將軍朱異掩襲魏廬江太守文欽于六安,文欽營住六安,多設屯寨,置諸道要。朱異率二千人馬突出,掩破文欽七屯,斬首數百,獲一小勝。朱異因此被提升為揚武將軍。

赤烏十二年(249年)正月,司馬懿發動政變,誅殺曹爽等人。四月改元。是歲王弼死。此間,司馬懿盡誅曹爽及其弟兄、親信,自己做丞相。這就是「高平陵之變」。

目光再轉向曹魏,自李勝離去,何晏、鄧揚等,聞司馬懿病篤,無不開懷。

平原人管輅,雅善卜易,遠近著名,何晏延至家內,與管輅論易,鄧揚亦聞聲趨至,列座傾听,約閱片時,便問管輅道︰「君自謂善易,何故語中不及《易》義?」

管輅應聲道︰「善易不言易。」

何晏含笑贊管輅道︰「可謂要言不煩。但我有疑慮,煩君一卜。」

管輅間有何疑,何晏與語道︰「我位可至三公否?且連日夢見青蠅聚鼻,究為何兆?」

管輅接口道︰「這亦何必卜易?從前元愷輔舜,周公佐周,並皆和惠謙恭,享受多福。今君侯位尊勢重,人鮮懷德,徒多畏威,恐非小心求福的道理。且鼻為天柱,與山相似,高而不危,貴乃長守,今夢集青蠅,適被沾染,亦非吉兆,位峻必顛,輕豪必亡,願從此裒多益寡,非禮勿履,然後三公可至,青蠅可驅了。」

鄧揚嘲笑道︰「這也不過是老生常談。」

管輅復應聲道︰「老生見不生,常談見不談。」說罷便拂袖徑去。

路過舅家,為述與何晏、鄧鄧二人語意,舅驚問道︰「何、鄧方握重權,汝奈何出言唐突?」

管輅怡然道︰「與死人語,何必避忌?」

舅又問道︰「何謂死人?」

管輅詳解道︰「鄧、揚行步,筋不束骨,脈不制肉,起立傾倚,若無手足,此為鬼躁。何晏視候,魂不守宅,血不華色,精爽煙浮,容若槁木,此為鬼幽。眼見得死期將至,怕他甚麼?」一目了然。

舅尚是不信,斥管輅為狂,管輅亦自歸。哪知過了殘年,果然應驗,竟如管輅言。

嘉平元年正月,魏帝曹芳離開洛陽去祭掃魏明帝的墳墓高平陵,大將軍曹爽、中領軍曹羲、武衛將軍曹訓及私黨並隨駕出都,獨司馬懿稱病已久,未嘗相從,曹爽總道是司馬懿病將死,毫不加防。

哪知司馬懿與司馬師、司馬昭二子,已經伺隙多日,此番得著機會當即發難,勒兵閉城,使司徒高柔,假節行大將軍事,據曹爽營,太僕王觀行中領軍事,據曹羲營,然後入白郭太後,只言曹爽奸邪亂國,應該廢斥。

郭太後為了遷宮一事,頗恨曹爽,當即允議。太尉蔣濟,尚書令司馬孚,為司馬懿草表,由司馬懿領餃劾曹爽,使黃門齎出城外,往奏少主。

司馬懿自引親兵,詣武庫取械授眾,出屯洛水橋。

曹爽有司馬魯芝,留住大將軍府中,驀聞變起,即欲出城見駕。

商諸參軍辛敞,辛敞狐疑不決,轉詢胞姊辛憲英,憲英為太常羊耽妻,秀外慧中,談言多中,既見辛敞踉蹌進來,便問何事?辛敞急說道︰「天子在外,太傅謀變,我姊尚未聞知麼?」

憲英微笑道︰「太傅此舉,不過欲殺曹大將軍呢。」

辛敞又問道︰「太傅可能成功否?」

憲英道︰「曹將軍非太傅敵手,成敗可知。」明于料事,可謂女諸葛。

辛敞復問道︰「如姊言,敞可不必出城?」

憲英道︰「怎得不出?職守為人臣大義,常人遇難,尚思顧恤,況為人執鞭,事急相棄,豈非不祥?我弟但當從眾便了。」

辛敞即趨出,與魯芝引數十騎,奪門徑去。

早有人報知司馬懿,司馬懿因司農桓範,素有知略,恐他亦出從曹爽,乃托稱太後命令,召桓範為中領軍。桓範欲應命,獨桓範子謂車駕在外,不可不從,桓範遂出至平昌城門,門已緊閉。

守吏為範舊屬司藩,問桓範何往?桓範舉手中版相示,詐稱有詔召我,幸速開門。司蕃欲取視詔書,桓範怒道︰「汝系我舊吏,怎得阻我?」

司蕃不得已,開門縱桓範,桓範顧語司蕃道︰「太傅謀逆,汝可速隨我去。」

司蕃聞言大驚,追桓範不及,方才退回。

司馬懿聞桓範出走,急語蔣濟道︰「智囊已往,奈何?」

蔣濟笑答道︰「駑馬戀棧豆,怎肯信任智囊?請公勿憂。」

司馬懿即召侍中許允,尚書陳泰,使往見曹爽,叫他速自歸罪,可保身家。

待許允、陳泰二人去後,司馬懿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婉言相告道︰「君為曹將軍故人,煩為致意曹將軍,免官以外,別無他事。如若不信,可指洛水為誓。」

尹大目亦依言去訖。那曹爽尚隨著少主,射鷹走犬,高興得很。忽有黃門馳至駕前,下馬跪呈,少主芳接受後,啟封覽表,但見上面寫著︰

「臣懿言︰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為念。臣謂太祖操高祖丕亦屬臣後事,皆為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變,臣當以死奉明詔。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憲,內則僣擬,外則專權,破壞諸營,盡據禁兵,群官要職,及殿中宿衛,皆易用私人。又以黃門張當為都監,伺察至尊,離間二宮,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懷疑懼,此非先帝詔陛下,及引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尚書令臣孚等,皆以爽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皇太後,令敕臣如奏施行。臣因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否則即以軍法從事!臣力疾出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謹此上聞!」

少主芳閱罷,交與曹爽,曹爽目瞪口呆,面如土色。俄而魯芝辛敞到來,報稱城門四閉,太傅司馬懿出屯洛水橋,請大將軍速定大計。

曹爽與兄弟等商議,俱無良策,可巧桓範亦到,下馬語曹爽道︰「太傅已變,大將軍何不請天子幸許都,調兵討逆?」

曹爽皇然道︰「如卿言,我家屬盡在城中,必遭屠戮了。」

桓範見曹爽當斷不斷,又顧語曹羲道︰「若不從範言,君等門戶,豈尚能保全?試想匹夫遇難,還想求生,今君等身隨天子,號令四方,誰敢不應?奈何自投死地呢?」曹羲亦默然。

桓範復進議道︰「此去許昌,不過一宿可至。關南有大將軍別營,一呼即應,所憂惟有谷食,幸範帶有大司農印章,可以征發。事在急行,稍遲便要遇禍了。」

道言甫畢,許允、陳泰又至,傳達司馬懿言,請曹爽兄弟歸第,可保身家,曹爽更覺滋疑。

未幾又由尹大目馳至,謂太傅指洛水為誓,但要大將軍免去兵權,余無他意。曹爽信為真言,稍展愁眉。

時已天晚,便留宿伊水南岸,發屯田兵數千名,聊充宿衛,自在帳中,執刀徘徊,直至五鼓,尚無把握。

桓範入帳催逼道︰「事已燃眉,何尚未決?」

曹爽舉刀投地道︰「我雖免官,尚不失為富家翁。」

桓範大哭出帳道︰「曹子丹(即曹真)。也算好人,奈何生汝兄弟,愚同豚犢。我不意到了今日,坐汝族滅哩。」

待至天明,曹爽竟白少主,自願免官,並把大將軍印綬,解付董允、陳泰,齎還洛陽。

主簿楊綜,慌忙諫阻道︰「公挾主握權,何事不可為?怎可輕棄印綬,徒就東市呢?」

曹爽尚自信道︰「太傅老成重望,諒不食言。」遂將印綬付給許允、陳泰自去。

曹爽兄弟奉主還宮,司馬懿當然迎駕,且听令曹爽等還家。是夕即由司馬懿遣兵圍住曹爽第。

越日即由廷尉奏稱,謂已拿訊黃門監張當,卻將先帝才人,私送曹爽第,且與曹爽兄弟三人,及何晏、鄧揚、丁謐、畢軌、李勝等,一同謀反,約于三月間舉事,司農桓範,知情不報,應該連坐。于是分頭拿捕,結果是一同下獄,陸續斬首,並夷三族。

桓範之死,實由替曹爽劃策,並非出城之過。魯芝、辛敞、楊綜三人,亦為有司所收,讞成重罪,司馬懿獨慨然道︰「彼三人各為其主,不必處刑。」仍是籠絡人心。當下釋出三人,使復舊職。

辛敞出獄自嘆道︰「我若不謀諸我姊,險些兒陷入非義了。」

卻說曹爽被誅,禍及宗族,無論男婦老幼,一概喪生。惟曹爽從弟文叔早亡,妻夏侯氏,青年無子,乃父夏侯文寧,欲令女改嫁,女名令女,號泣不從,甚至截耳出血,誓不他適。及爽被誅,令女適歸寧母家,不致累及。

夏侯文寧方為梁相,上書與曹氏絕婚,又使家人諷女改嫁。令女佯為允諾,悄悄的趨入寢室,取刀割鼻,蒙被自臥,女母迭呼不應,揭被審視,血滿床席,不禁大駭。家人忙為敷藥,且勸解道︰「人生世上,如草上輕塵,何苦出此?況夫家夷滅已盡,尚與何人守節呢?」

令女泣語道︰「仁人不以盛衰改節,義士不以存亡易心。曹氏盛時,尚欲保終,及今衰亡,便思背棄,這與禽獸何異?我寧死不肯出此。」

貞家人聞言,無不感動,乃听令守節。

事為司馬懿所聞,也覺起敬,因使令女乞子自養,為曹氏後。

還有何晏妻金鄉公主,系是曹操女,為曹操妃杜夫人所出,性情端淑,夙有賢名。何晏自詡風流,雅好修飾,粉白不去手,行步顧影,無丈夫氣,時人號為傅粉何郎。惟性亦漁色,又嘗嗜酒,日與曹爽等為長夜飲,不問家事。

金鄉公主歸語母杜夫人道︰「何晏為惡日甚,恐難保身家。」

杜夫人還疑公主妒忌,笑言詰責。誰料何晏閱時無幾,竟至殺身。

何晏有一男,年才五六歲,由杜夫人取匿宮中,遣人向司馬懿緩頰,請勿連坐。司馬懿素聞公主賢明,並看公主同母兄沛王林情面,乃赦他母子,不復加誅。

但何晏好清談,與夏侯玄、荀粲、王弼等,引為同調,雖身已受戮,尚煽余風,魏晉清談的流弊,實自何晏始。特志禍根。

且說司馬懿計殺曹爽,得專政權,光祿大夫劉放、孫資等,咸稱司馬懿有大功,應升任丞相,並加九錫。少主芳不敢違議,便使太常王肅,齎冊授命,司馬懿固辭不受,方將冊命收回。

是年改元嘉平,即蜀漢延熙十二年,後主劉禪進監軍姜維為衛將軍,與費並祿尚書事。姜維具有膽略,嘗欲繼丞相亮遺志,北伐中原,獨費不以為然,隱加裁制,但使姜維統兵萬人,不令逾限。

費且與姜維相語道︰「我等才智,遠不及丞相,丞相尚未能戡定中原,何況我輩?不如保國安民,靜待能人,今不可希冀僥幸,輕舉妄試,一或挫失,後悔無及了。」未始非持重之言。姜維因權在費手,不便與爭,只好蹉跎過去。

會有一魏將奔入蜀境,叩關請降,自述姓名,叫作夏侯霸,當由關吏報知姜維。姜維驚疑道︰「夏侯霸系夏侯淵次子,與蜀有仇,何故前來乞降。莫非懷詐不成?」

夏侯淵死于定軍山。姜維系魏人,應該知夏侯霸履歷。遂囑關吏嚴行盤詰,嗣接關吏復報,才知夏侯霸為曹爽外弟,官拜護軍,歸魏征西將軍麾下。

曹爽被誅後,玄奉詔入朝,改派雍州刺史郭淮代任。夏侯霸與郭淮有隙,又恐坐曹爽親黨,必將及禍,不得已奔入蜀中,路過陰平,倉皇失道,甚至隨身糧盡,殺馬為食,步行荊棘,履穿足破,千辛萬苦,始得入蜀逃生。

既已情真語確,當然由姜維召入,夏侯霸跪伏地上,泣訴前情,姜維親為扶起,用言撫慰。復引夏侯霸入見後主,後主亦慰勞一番,令為姜維參軍,夏侯霸拜謝而出。

姜維問夏侯霸道︰「司馬懿專政,未知他來窺我國否?」

夏侯霸答說道︰「司馬懿方營立家門,無暇顧及外事,惟鍾士季年少有才,他日得志,必為蜀患。」

姜維問鍾士季為誰?夏侯霸謂故太傅鍾繇子,現為秘書郎。姜維听到此語,乃欲先機伐魏,遂上表固請,奉詔出師。

夏侯霸隨姜維同行,到了雍州境內,審視地勢,見有曲山可據,即引兵佔住,分築二城,使部將勾安李韶居守,自募羌胡遺眾,往略諸郡。

魏征西將軍郭淮,急令雍州刺史陳泰往攻二城。陳泰發雍州兵前往,把二城團團圍住,令他水汲不通,城中無水可取,將士枯渴。虧得初冬下雪,融作飲料,尚得苟延殘喘。

姜維聞二城被困,引兵趨救,方至牛頭山,即被陳泰阻住,陳泰才識煉達,料知維軍來援,必過此山,故就山設壘,親自守候。

姜維連日攻撲,終不能克,突有探騎入報道︰「魏將郭淮,前來援陳泰,先驅已渡過洮水了。」

姜維亟與夏侯霸商議道︰「郭淮進至洪水,定來截我歸路,如何是好?」

夏侯霸皺眉道︰「看來不如速退,免得喪師。」

姜維乃令夏侯霸先行,自為斷後,星夜退歸。那曲山二城,待援不至,守將勾安、李韶,無術圖存,只好降魏。

姜維初次出師,便喪二將,不利可知。獨姜維還入漢中,心下未愜,因擬約吳夾攻,遣使東下。

吳主孫權,年已昏耄,為了許多內寵,遂致嫡庶爭權,內政尚且叢脞,還有何心外略?所以對著蜀使,模糊應付,當即遣歸。

自從吳主權稱帝以來,差不多有二十余年,初次(被禁止)黃龍,越三年改號嘉禾,又越六年,改號赤烏,又越十三年,改號太元。

這正是︰老奸巨猾司馬懿,隱忍多年不發跡。任憑曹爽再橫行,一招下去定乾坤。

評︰歷來帝皇都很迷信,常以天象測之命運,孫權也常為之。現代科學已證實一些超自然能力,並與命運並無直接聯系。司馬懿之才與曹爽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曹爽被滅,是說天意,其實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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