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孵化出來的幼鯊會在母親的子宮內互相吞食,以求能夠成功降生。
曾經的我也一樣。
除了自己,無論是同伴、同族、還是上級,都是用來果脯的食物。
但是,
不用虛假以對的世界,我也想親眼看一看。
緊攥著血色草人的干柿鬼鮫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雙瞳黯淡,氣息微弱,那與生俱來的桀驁與猙獰都在此刻被磨滅了大半。
這並非是因為其體內的傷勢在此間惡化,而是因為又一次的被同伴欺騙,所帶來的無盡失望。
那人曾說︰
讓我來將你從虛假的痛苦中解月兌,
讓我為你建造一所容身之所。
他曾一度以為對方是了解自己,是能夠感知其內心悲慟的︰
一直以來你都是在為殺死同伴而戰,
但今後,你就以我同伴的身份戰斗吧。
可是到頭來,
呵,
呵呵,
到頭來,那家伙居然才是整個事件的始作俑者!
自己之所以走上屠戮同伴的不歸路,自己之所以生活在虛假的痛苦中,竟都是因為他的操控!
可笑,
可笑自己還妄想幫助那個實現所謂的‘月之眼計劃’。
干柿先生,
你的人生,很艱辛吧。
或許,真正理解過自己的人,也只有她吧。
干柿鬼鮫抬起了面頰,視野中天空是那麼的藍,白雲在悠閑地飄蕩著,但是這一切都與之無關。
濃郁的死亡氣息開始在其體內滋生、蔓延。
這不是物理上的死亡,而是精神上的寂滅,即便是螢草的生命之力也無法治愈、挽回的寂滅。
如是情境也是宇智波荒沒有想到的。
這位桀驁不羈的存在,竟然選擇了魂靈上的寂滅!
且面對這樣的情境,他也無能為力。
螢草的治愈之力終究只是針對于傷勢,針對于逐漸消失的生命力,而不是這種自行的放棄生存下去的。
即便是用萬花筒寫輪眼強行控制,最終所能夠得到的也不過只是一具空殼,一具行尸走肉而已。
「算了,」
「如果,這就是你最後的選擇。」
荒輕聲低語。
就如同面對八尾‧牛鬼時一般,他選擇了放任。
‘呲啦。’
有刺耳的聲音在此間傳遞。
只見,一道道嶙峋的鱗刃刺破了包裹自身的白色繃帶,清脆的金屬相撞音也隨之變得愈發焦急與迫切。
那是被久次良禁錮在手中的大刀‧鮫肌。
通靈的它似是在悲鳴、在哭泣、在祈求自己的主人不必要離自己而去。
甚至那條柔軟的刀柄還裂開了詭異的口子,並朝著將自身禁錮的那只手掌撕咬過去,妄圖籍此掙月兌束縛。
但一道道森冷的骸骨幾乎在同時顯現,並死死地將這道裂開詭異口子抵住,使之無法再有任何動作。
要知曉,盤桓于久次良戰軀上的骸骨,是其最好的摯友所留!
‘嗚嗚。’
掙月兌不成的鮫肌開始低聲嗚咽起來,只不過這樣的聲音、這樣的一幕似乎並沒有能夠傳遞到其主人的感知中。
「至少,鮫肌從來沒有欺騙過你。」
「它在你的面前,永遠都是真實的。」
荒自然也在意到了這樣的情境,並輕聲將這樣的訊息傳遞。
不過,其沒有在意到的是,當這樣的話語落入耳畔後,干柿鬼鮫那寂黯眼瞳中陡然跳動出了一點微茫。
唯有它,只有它。
在這個世界上,僅有它從來沒有辜負過自己。
于那悄然跳動的一點微茫之下,是這道愈發洶涌的意念。
「當然在你死後,我會將之托付給適合並會珍惜它的主人。」
「那個人相信你應該也听過,輝夜一族的君麻呂。」
站起身子的宇智波荒繼續補充道。
畢竟,這樣一件極具破壞力又能夠給使用者回饋力量的強大忍刀,沒有理由被閑置。
而輝夜君麻呂那大開大合、甚至可以說完全不在意性命的戰斗方式,應該是與之相適性比較高的搭配。
「還,」
但就在此刻,有微弱的低語響起。
這樣的聲音宛若蚊蠅的低語,若是不仔細分辨根本無法听清。
「嗯?」
荒也沒有听清對方說的是什麼,不過面對這樣的變故他還是輕哼著以示回應。
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方也是一個值得尊敬的忍者,否則自己也不會放任其自行選擇寂滅,必然是要壓榨掉最後一絲可利用的價值。
「還、還給我,把鮫肌還給我!」
跳動的心脈在慢慢復蘇,瞳中的黯滅被漸漸驅逐,月兌口的字句也能夠被清晰分辨。
干柿鬼鮫終究是舍不得就這樣將自己的老伙計拱手讓給別人。
不要說是什麼曾同屬一個勢力的輝夜君麻呂,就算是宇智波斑也不行!
因為,鮫肌是獨屬于他的!
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沒有欺騙、沒有背叛過自己的伙伴!
有洶涌的篤定也于此刻在其心底轟鳴,
他可以辜負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乃至養育自己的故土!
但唯獨與之並肩作戰的鮫肌,
絕對不能辜負,
更無法容忍被旁人所指染,所掌控!!
而感受到主人那悄然升起的求生意志,被壓制、被禁錮、處于低落狀態的鮫肌也在此刻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那銳耳的鱗刃踫撞音似乎是在催促、在呼喚著自己的主人來救援自己。
「怎麼,想活下去了?」
「不過,僅憑這樣的你,似乎還不足以與我談條件。」
荒的眼底微微翻涌起淺淺的欣喜,不過冰冷的聲線卻沒有絲毫改變。
可話雖這麼說,其還是緩緩蹲子並將手掌重新抵在了那殘留著猙獰刀傷的體表上,有瑩瑩治愈之光在此間傾瀉。
濃郁且溫柔的生命氣息也隨之沿著干柿鬼鮫體內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洗滌著那抹至暗的死氣,將之逐步從半步地獄的深淵拉了回來。
而此般的周轉也令這位凶名在外的霧隱怪人心生濃濃不適感,那圓小的瞳孔亦于此間收縮不斷。
作為敵人,眼前的少年無疑是殘忍的、血腥的!
無論是最初讓自己所選擇存活道路,還是說來自其部下的那一記刃擊,都令成日刀口舌忝血的他都感到了一絲恐懼。
但是,從另一個方面上來看這家伙又是格外的,嗯,溫柔。
他想了很多詞,也並不想要用這及近對立的詞來形容,可不論是對方放任自己選擇毀滅的態度,還是最後代為轉達鮫肌的悲鳴的行為,都驅使著其使用這個詞匯作為標簽。
這就是宇智波嘛,
干柿鬼鮫同樣想到了鼬,
從某個方面來看,這兩個人有著非常相似的點。
僅是少頃,那流轉于鬼鮫體表的瑩瑩生命之光逐漸離散。
眼前的這個惡魔少年,依舊僅是給他治愈了最基礎的傷勢,想要動用出什麼強大武力反制乃至逃離,根本就是奢望。
不過想想也是,他們之間還是敵人的身份。
「你想要我做什麼?」
膠著少頃,干柿鬼鮫開始選擇妥協。
為了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鮫肌,他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
當然還有一個最關鍵的原因,那就是曉組織率先欺騙了自己!
所謂的月之眼,
所謂的美好世界,
都不過是那個騙子的假借‘斑’的空想!
「狩獵宇智波鼬?」
「還是你口中的帶土?」
「又或者,是整個曉組織的秘密?」
干柿鬼鮫將心中所篤定的選項逐個吐露。
宇智波一族與鼬先生之間的血仇人盡皆知;殘留著宇智波帶土氣息的詭異草人,也證明著雙方曾有過不友好的接觸;至于曉組織,更是那個騙子所運營的勢力。
對方所需的目的無外乎就是這麼幾個。
可令其感到意外,乃至說震驚的是︰
「不用。」
「這些我都不需要。」
荒信口否決掉干柿鬼鮫信誓旦旦的揣測。
前兩者都是他要親手解決的家族背叛者,不需要旁人參和。
至于曉組織,這頭‘鯊魚’知曉的事情恐怕還沒有自己多。
如是回答令鬼鮫的眼瞳再度收縮,心中對于身前少年的評價再度拔高。
這般誘惑性的條件竟然都被拒絕,這著實超出了他的想象。
但也能夠進一步證明在對方的身後藏有著更大的秘密,所以才會表現得如此自信。
「那需要我?」
不過同樣的,如果這些事情都不需要自己出力的話,那麼就意味著後面將會有著更加苛刻的條件等待著他。
一時間,干柿鬼鮫的心里已經開始升起後悔的情緒。
陪伴鮫肌一同活下去的條件,似乎有些超月兌想象了。
「守護。」
荒沒有絲毫猶豫的月兌口。
于鬼鮫的內心,是渴望能夠擁有真實的隊友,真實的伙伴。
那麼第一步就是需要讓自身先放棄無謂殺戮。
「守護?」
「還真是一個罕見的詞。」
「不過,以你的實力還需要人守護嗎?」
這樣的回答多少讓干柿鬼鮫有些意動。
畢竟,無論是在霧隱村還是在曉組織,他得到的命令都只有一個︰殺戮!
解決掉阻擋在任務面前的所有敵人,哪怕對方是來自同村的同伴!
可在微微意動的同時,干柿鬼鮫的心中也有些不屑。
原來,宇智波荒竟然還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在自身擁有著不俗力量的時候還需要
不,
不對!
他突然想到了在忍界中流傳的一些訊息,關于宇智波荒在東部邊境時所表現出的強勢姿態。
能夠敢于直面四代目水影、四代目雷影的一個人,真的貪生怕死嗎?
「你所說的守護該不會是?」
撐起身子的干柿鬼鮫,將視線落在少年的身後。
那鮮紅如火一般的頭發
是漩渦一族的標志吧?
听說在兩年前草隱村曾遭受過神秘勢力的襲擊,被‘庇佑’在村子內的漩渦族人也被襲擊者帶走。
現在看來。
「嗯,沒錯。」
「守護我的同伴,也是你未來的同伴。」
「你的敵人,只能夠從你的尸體上踏過。」
「這就是你繼續存在下去的意義。」
「這樣的條件,敢接嗎?」
荒輕輕頷首,安靜的瞳眸中流轉著一抹質疑的神態。
空區是其勢力中的一個薄弱點。
雖然現在有著貓婆婆的庇護,但這樣的力量實在還是太弱了,至于千乃他們則需要統籌那幫血繼限界者,根本不可能在此地常駐。
安置于波之國的忍刀眾,雖然在實力上不錯,也有著類似于桃地再不斬這樣經驗豐富的存在,但是綜合實力來說距離忍界的頂峰戰力還有著一定距離,那幾位年輕的天才也還未徹底的崛起。
再加上處于雷、水、火三角地帶波之國更需要這些強大戰力的經營。
所以挑選一個擁有強大武力值又可靠的存在長期駐守在此,是荒一直在考慮的一件事情。
干柿鬼鮫的轉變,無疑就是一個最優的選擇。
如此特殊的任務也讓其本人陷入了短暫的恍惚中。
你的任務,就是保證同伴不落入其他勢力的手中。
以任何地解決方式。
這是西瓜山河豚鬼曾給予他的使命。
為了任務,為了存在,同伴是可以隨時隨地犧牲的!
而將同伴的性命放置于第一位,
這樣的任務,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上,他還是第一次听到呢。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的話,沒問題。」
「我會在她們的死之前,先死。」
干柿鬼鮫的聲音很奇怪,似乎是想到了什麼久遠的事情。
如果,
如果!
算了,
怎麼會有如果。
「嗯。」
「作為交換,你有什麼渴望實現的願望嗎?」
對于鬼鮫的回答荒很滿意,也認可這樣的承諾所包含的價值。
「將鮫肌還給我。」
听到如是詢問的干柿鬼鮫心中升起一絲疑惑,不過還是沒有絲毫遲疑的開口。
現在,他所能夠擁有的只有鮫肌。
「這是肯定的,不過除卻這個呢?」
「沒有。」
鬼鮫依舊回答得干淨利索。
在求死的那一剎,其早就沒有了任何的。
「我知道了,那麼這件事就等你以後想到了再說吧。」
荒站起了身子,並率先向著坐在地上的魁梧怪人伸出了手掌。
見狀,雖然心中的疑惑仍舊在盤桓,但干柿鬼鮫還是依著對方的動作做出了回應。
畢竟,寄人籬下。
「那麼,好好清理一下自己,待會兒一起過來吃飯吧。」
說完,荒便朝著不遠處的實驗室走去,听說,漁火的鱗片剝離實驗也在進行中了。
可就在這時,干柿鬼鮫卻陡然喚出住了少年。
「等等!」
「我有一個願望!」
「我要去木葉,去殺一個人,拷問部里的一個人!」
他的面目開始變得猙獰。
如果,
如果不是因為那個處理同伴的任務。
或許她也就不會死了吧。
干柿先生,
等任務結束,一起吃飯吧。
「可以,」
「會有機會的。」
干柿鬼鮫的耳畔響起了少年的篤定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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