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色冷淡的年輕人,敲開了辦公室的大門。
「請進。」
門里的聲音有些疲憊,也有些虛弱。
年輕人推開門,迎著屋里人詫異的目光,端正的坐在了他的面前。
「林……」
「主任,我希望您現在是以一個對待下屬的心態,而不是自己的兒子。」
「小光……好吧,你又來做什麼?」
屋里,是一個神色困倦,頭發打理的一絲不苟,臉色有些蒼白的中年人。
或許,已經快要接近老年了。
「林主任,我來,是為了這個。」
年輕人面色平靜,推出手上的文件夾。
林晨啟皺著眉頭打開自己兒子遞過來的文件夾,映入眼簾的便是一行大字。
《關于電子競技項目入選2020日本奧運會細則》。
林晨啟輕輕的把文件推回去,細細的封好。
他甚至連看的都沒有。
「不要說了,這個事情沒有商量。」
林晨啟沉穩的道。
年輕人搖了搖頭,
「不,這個事情必須得商量。」
他雙手撐在桌子上,認真的看著自己年老的父親。
這是一個十分有壓迫感的一個姿勢,也讓林晨啟感受到了冒犯。
他憤怒的盯著自己這個叛逆的兒子,
「林光裕!我跟你說了多少次了?這件事沒得商量!」
他猛然站起來,如同一頭年老的獅子的領地受到了侵犯一般怒吼道,
「電子競技根本上不了台面!被一家公司主導的勝利沒有任何公平可言,這樣的也算競技運動?!」
他死死的盯著自己的兒子。
「你是不清楚藍極速嗎?你是不清楚游戲就是電子海洛因嗎?」
「你反抗我,就是為了向你的父親我,表達我讓你考公務員的憤怒嗎?」
「是,我承認!那些年我是對你疏于管教,但是,我都是為了你好!」
年輕人的臉色沒有多少變化,他甚至沒有生氣。
「我還是希望您能看一下。」
他直視著這個曾經讓自己感到絕望的父親。
他已經老了,不復曾經的偉岸,也沒有那麼的堅強了。
空蕩蕩的辦公室,足以顯示出這位主任的廉潔。
但是,他始終不是一個好父親。
不過,年輕人並沒有怪他。
他只是重新坐了下來。
「主任,我並不是因為您讓我考公放棄學業才這樣做的。」
他認真的盯著自己的父親,
「我確實怨恨過,也確實不甘過,但是後來我認為,您是對的,我在藝術領域,確實沒那個天分。」
林晨啟哼了一聲,稍微平息下了一點怒火。
「所以呢?你現在又幾乎天天發起這個什麼鬼電子競技入選奧運會的申請,到底是什麼意思?」
年輕人低眉,
「因為我是真的想幫助電競,走完這最關鍵的一步。」
林晨啟氣笑了,
「你以為你是誰?」
「你哪里來的自信?」
「你憑什麼?」
他看向自己的兒子,眼中終究閃過不忍,柔聲道。
「光裕啊,這種事情,等它自己慢慢發展就好了,自然就會水到渠成,揠苗助長,反而不美。」
是的,他們總是這樣,跟你說。
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說不定會有改變呢?
年輕人默默的想到。
可是,我已經不願意再袖手旁觀下去了。
如果迎台階而上,而代價是低頭的話。
那就打碎這個台階好了。
「我覺得,時候已經到了。」
他突然道。
「你說什麼?」
林晨啟沒有听清。
「我說。」
年輕人抬起頭,目光銳不可當。
「時間,已經到了。」
辦公室里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隨後,就是林晨啟沉默的打開了他的文件夾,稍微瞥了一眼,帶著嗤笑,一下又一下,慢慢的撕碎了這份年輕人精心準備許久的調研報告。
「我說它沒到,他就沒到,你明白嗎?」
林晨啟逼視著自己的兒子,一如往日。
可惜,他再也嚇不到自己的兒子了。
年輕人低頭把紙屑收好,重新站定。
站的筆直。
「你說了不算。」
他慢慢的道。
「哈?」
林晨啟氣笑了,
「我是負責這個的,要不然你也不用來看我的臉色,你說我說了不算?」
年輕人抬頭直視著他,慢慢的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林主任,現在,你說的不算了。」
這份文件沒有文件夾,上面的標題清晰可見,讓林晨啟的瞳孔陡然一縮。
《關于負責奧運會項目辦主任人選變動通知。》
他一把抓過來,顫抖著手打開。
「因方國內環境發生改變,經過充分考慮,依據林組長的意見,林晨啟主任將會被調離本處。」
他的聲音有點顫抖。
「以後,關于此事的一切事宜,以林光裕主任的意見為準。」
「林……光裕?」
「你?!」
望著父親不可置信的目光,年輕人卻沒有想象中的多少快意,他只是平視著自己的父親。
「你把我教的太好了……父親。」
林晨啟的身影仿佛蒼老了半分,他抬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卻反而笑了出來。
「真不愧,是我的兒子。」
話中有著失落,卻也有著欣慰。
林光裕考上以後表現優異,哪怕林晨啟為了避嫌特意壓著,也有上級主動要給他加加擔子。
他的話語權,其實很高。
而林光裕能有如此快的升遷速度,也得益于林晨啟對他在畢業後的悉心教導。
所以林光裕才說,你把我教的太好了。
「哈哈哈,我是阻礙不了你了。」
林晨啟沒有氣急敗壞,心平氣和的道。
他這屬于是平調。
年輕人沒有搭話,許久以後才說了一句,
「我必須走到這個位置。」
「不用多解釋,你的未來,靠你自己做主了。」
敗給自己的兒子,林晨啟糾結的點反而沒了,他擺了擺手。
既然通知下來了,他也只能帶著擔憂看著他遠行。
就在他慢慢起身,就要走出這個辦公室的時候,停留在那里的年輕人忽然喊了一聲。
「爸。」
林晨啟沒有回頭,身體有些顫抖。
「你贏了,夠了嗎?是我錯了。」
年輕人看著自己老父親的背影,靜靜的走上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爸,以後,交給我處理吧。」
「感謝您,這些年為我做的一切。」
林晨啟沉默著,咳了一聲。
「決定了,就好好做。」
留下這最後一句話,他面容恢復平靜,走出了辦公室。
年輕人在辦公室里呆呆的站了很久。
等他再次出門的時候,他的臉上恢復了平靜。
「光裕?今天這麼早?」
同事好奇的看著他。
年輕人轉過頭看著他,
「馬上通知所有小組到會議廳開會,商議具體的申請流程。」
他快步的往會議室走去。
「還有。」
「叫我,林光裕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