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九章 渮澤祭壇

作者︰獨孤賞月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崮者,四周陡峭頂上較平之山。曹州府趙家崮,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這樣的地方在山東地區還有很多。

因為特殊的地形,這場洪水並沒有讓他們經受什麼損失。

影響倒是有一些,那就是村民只能呆在崮子上,哪里都去不了了。

因為特殊的地形,這里的百姓與外面的交往很少。

封閉的環境,最容易滋生宗族勢力,所以這里的宗族勢力相比其他地方更強。

趙家就是這里的大族,從地名就能夠看的出來。

不論外面的朝代如何更迭,趙家崮的社會生活結構幾乎不受影響。

在這里,說話最管用的永遠都是趙家的族長。

復興軍掌權之後,趙家崮唯一的變化就是來了一個村長。

這是趙家崮的歷史上唯一的一次出現外來的村長。

不過作為老族長的趙老太爺並不在意。

他並不覺的,一個官府委派的村長會在村子中掀起什麼樣的波瀾。

村長主要做的事情就是宣傳上級的政策,管理村子里的治安以及征收稅收。

復興軍掌權之後,就開始推廣新的稅收政策。施行優惠的農稅政策,取消厘稅,規範商稅的征收。

農稅的減少,並不一定會讓崮子里的百姓得到多少實惠。

因為趙家崮的百姓所種的土地大都是族中的族產。實際上族長才是這個崮子真正的地主。

最後,這些優惠大部分還是落到了族長手中,百姓們得到的糧食還是跟往年差不多,族中不會讓他們餓死,也無法吃飽。

復興軍見過很多這樣的操作,自然也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村長首先在村中拉攏一些異姓之人成立民兵隊,算是有了自己的一套班底。

這些人並非是趙氏之人,而且在村中飽受欺凌,所以不會跟趙氏一條心。

洪水爆發之後崮子沒有遷移,但是生活卻更加的困難。

後來,復興軍下發了遷移的命令。

趙老太爺自然不願意,因為遷移之後,大家都能夠分到土地,雖然他名下的土地多,今後分到的也會更多。

但是到時候,他找誰來幫自己耕地呢?誰還听他的呢?

村子里的那些族人都得听他的,那是因為誰能夠種的上什麼樣的田地,那都是他說的算。

這里要說明一下,復興軍遷移百姓的分地政策是這樣的。

無地的百姓,每戶至少分配一百畝土地。

原本有地的地主按照實際情況補償土地,不會低于他原來擁有的土地數量。

這樣已經算是充分考慮了那些地主的利益。

畢竟復興軍一直倡導保障百姓的私人財產。

這樣的話,像趙老太爺這樣依靠土地和宗族來控制族中百姓的人就極不情願。

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失去控制的對象。

「我們趙家世代生活在這里,祖墳皆建于此,你們誰要是遷移出去,那就是對不起趙家的列祖列宗。誰要是那樣就不配得到列祖列宗的庇護。」

趙家祠堂,趙老太爺召集族人開會,讓大家抵制政府的遷移政策。

實際上,官府讓這里的百姓遷移也是為了他們考慮。

一旦大澤蓄水,水位會比現在高的多,到時候必然會淹沒崮子周圍的農田。

這個崮子就只剩下頂上一部分,成為大澤中的一個孤島。

到時候絕對養不活這麼多的人。

族中的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莊家漢,早已經習慣了任由族長擺弄。

但是總有一些特例存在,趙廣才就是一個特例,他和族長有過節,在族中一直備受欺壓。

一直以來,他種的是最差的田,交的是最高的份子。

「俺听政府的,俺要去關外分田去,一百畝田,就是撒上種子,看天吃飯都夠填飽肚子了。為啥要留下來餓肚子了。」

「村長說了,以後崮子外面就是一片大澤了,水還要漲,崮子邊上那些好田都要被淹沒。」

……

這時人群中響起了一個不和諧的聲音。

「將他趕出去,誰讓他來參加族中大會的?」趙明生大吼道。

他這才發現人群中的趙廣才。

「俺也姓趙,為什麼就不能參加族中大會,你趙明生為族中做了什麼?憑什麼你說了算?大家辛辛苦苦種田,你在那吃現成的,憑什麼?」

「現在政府給了大家活路,讓大家伙都能夠擁有自己的田地了,你為什麼要站出來阻止呢?」

「哦,俺知道了,你是怕以後沒人幫你種田,吃不上飯吧!」

趙明生氣得胡子都豎了起來,這個趙廣才就是因為三番五次在族中大會上頂撞自己,才被他穿小鞋子。

沒有將他趕出崮子就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沒想到他以為抱上了那個外來的村長的大腿就又出來放肆了。

趙廣才剛才的話說的非常在理,有些趙氏族人也有些心動了。

擁有自己的田地,是所有華夏農民的夢想。

一百畝田啊!據說家庭人口超過五口,每多一人還能增加二十畝田。

這麼多的田,那不是得趕上一個小地主了?

很多人在心中盤算著,剛才被趙明生洗腦的人,此時很多都回過神來。

「去把他給我趕出去。」趙明生對身邊幾個狗腿子吩咐道。

「我看誰敢動我,族中規矩,沒有不允許族人說話,況且我說的句句屬實,沒有絲毫對祖宗不敬。」趙廣才據理力爭,毫不退縮。

面對那幾個趙明生的狗腿子,趙廣才臨危不懼。

一個狗腿子伸手去拉他的胳膊,結果被趙廣才一把推開。

趙明生的幾個狗腿子也是在村中橫行霸道慣了,村民從來都是逆來順受的性子。

沒想到這個趙廣才竟然敢動手反抗,頓時來了火氣。

一個狗腿子上去就對著趙廣才的肚子來了一腳。

張廣才一個人,雙拳難敵四手,被一腳踹翻在地。

幾個狗腿子剛想趁勢上前對著趙廣才拳打腳踢。

這時祠堂的門口傳來了一聲大喝。

「住手,我看誰敢私自傷人,看我可敢將他送到縣里的警察局?」

這些人都知道新成立的警察局就像以前的捕房。幾個狗腿子這才原地猶豫了起來。

「張彬,我們趙家祠堂開族人大會,你一個外人來干什麼?請你出去,這里不歡迎你。」趙明生冷冷地說道。絲毫不給這個張村長面子。

「按照華夏的律法,俺有權管理村中的治安,宗族不許行私刑。我看今天誰敢動手打人。」

說著,張彬看向周圍手持紅纓槍的民兵。這些民兵大都是村中的外姓人。他們以前害怕趙明生,受他的壓迫剝削,那是因為斗不過他。

但是現在他們後面有村長撐腰,村長是政府派來的,那就是有政府為他們撐腰。

所以這些民兵現在腰桿子挺得直挺的。

趙明生很意外,這個村長今天怎麼會敢于跟自己對著干。

以往此人雖然跟自己不對付,但是還至于這麼直接。

今天這是要撕破臉的節奏。

不過此時是在趙家的祠堂,在這里他趙明生就是一個土皇帝,他已經習慣了在這里一言九鼎的感覺。

「張彬,你今天要是敢踏進祠堂大門就是辱我趙氏的祖先。大家不要管他,給我打死趙廣才這個趙氏的叛徒。」

有趙明生的話作為鋪墊,幾個狗腿子,再也無所畏懼,上去就要對趙廣才拳打腳踢。

正在這時,張彬帶著民兵沖了進來。一共十名民兵跟在張彬的身後。

他們舉著長矛逼退了幾名狗腿子。

他竟然敢踏進來。趙明生在心中冷笑。自己正好需要找理由出手趕走這個村長呢!

「趙家的子孫,今有外人辱我趙氏宗祠。大家隨我一起將其拿下。」趙明生對著村民招呼到。

這些人平時都是老實巴交的,現在全都被煽動了起來。

天大地大沒有自己的祖宗大。這些族中百姓平時都是被洗腦了的,哪里經受得住趙明生的煽動。

人群中的精裝漢子紛紛向張彬還有他身邊的民兵逼了過去。

張彬並不敢在這里殺人立威,他也沒理由殺這些百姓,他們都是被趙明生洗腦了。

只是一群傻乎乎的可憐人。

張彬讓兩名民兵搶過了趙廣才,向著門口撤去。

趙明生怎麼可能放他們離開,那豈不是打他的臉。

而且他好不容易才煽動起族中百姓的反抗情緒。

「不要讓他們跑了,祖宗排位在上,可都在看著你們呢!」趙明生對著周圍的百姓喊道。

村民們加快腳步圍了上來,有些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找來了行家法的木杖,上前跟民兵戰到了一起。

「你們想清楚了,趙明生給了你們什麼?他什麼不做,卻是每年霸佔了大部分的糧食,他吃香喝辣,你們吃糠咽菜,憑什麼,你們都姓趙,憑什麼他就過好日子?」

張彬還在努力地解說這,希望能夠點醒這些愚昧的趙氏族人。

可是趙明生一直在邊上搗亂,讓這些人沒辦法听進張彬的話。

眼看著張彬幾人就要被圍住,幾名民兵抓著紅纓槍的手都有些顫抖。

他們都沒有殺過人,對面那些又都是村中鄰居,誰也不敢真的把紅纓槍捅出去。

況且,對面的人手中也有長棍。

趙明生示意幾個狗腿子加入戰團。這種械斗要有人開個頭,一旦打起來,大家就會紅了眼楮。

要是再死了人,那麼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到時候那些族人就只能听他趙明生這個主心骨的話了。

一個狗腿子,拿著一根長棍對著一名民兵的頭部擊下。

砰的一聲,民兵被打翻在地,頭部出血。

另外一名民兵看到之後,立刻急了眼,因為倒下那人正是他的堂弟。

「啊!」他大叫一聲紅纓槍向那狗腿子刺去。

一槍刺偏了,刺入了邊上一人的手臂。那人也是慘叫一聲,捂著自己的胳膊。

張彬沒想到事情惡化的這麼快,這些趙氏族人真是愚昧無知,趙明生那樣的惡人的話也願意听。

正當他絕望之時,門口傳來了一聲槍響。

雙方都停了下來。

只見祠堂的門口不知何時來了一群穿著黑色制服的警察。

張彬長舒了一口氣。這些警察是他請來的,他知道趙明生今天祠堂開會就是要鼓動族人,為了對抗政府的移民政策。

而且,這段時間,在趙家崮,張彬通過走訪已經掌握了趙明生的罪證。

所以他讓人去鎮里面找鎮長幫自己跟縣警察局報案。

有了證據警察局就能拿人,不管這個人是誰。

槍聲響起,來的又是穿著制服的官差。這些村民心中害怕了。

剛才還張狂不羈的趙明生此時也有些慫了。他充其量就是一個小地主,趙家崮只是一個小村莊而已,還沒膽跟政府對抗。

兩名警察見村民都停下來,趁著眾人都沒注意,突然間沖向了趙明生,架住他的雙臂就往外走。

這是村名們還沒反應過來。

「你們干嘛抓人,為什麼抓我。快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出去。」趙明生一邊掙扎,一邊大喊道。

可是此時主心骨被抓了,外面又是官府的人,他們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有人猶豫著要不要沖上去,但是看到拿著火槍的警察,又有些畏懼。

「趙明生五年前欲納同村少女劉氏為妾,劉家不允,惱羞成怒,殺害劉家一家四口。謊稱是響馬所為。證據確鑿。現將其抓捕歸案。」那一隊警察中有一個中年領頭的男人拿出一張文件宣讀道。

這話一出,底下的村民就更加不敢動彈了。

無論在哪個朝代,觸犯了王法都是大事兒,不是一個地主士紳可以逃避的。

趙明生被抓,整個趙氏祠堂之中頓時就沒了主心骨。

趙明生的幾個狗腿子作為幫凶也被一並抓走。

剛才幾個上來的動手的村民這個時候佝著腰往後躲。

張彬掌握了現場的主場。趁勢說出了朝廷的布告。

這些村民都沒有自己土地,他們名義上種的是族中的土地,實際上就是趙明生的佃戶。

即使是做佃戶,也租不到多少土地,頂多就是十幾畝地。

而且要想租到足夠的土地,還得去討好趙明生。

張彬給了他們最後一次機會,是留在這里繼續受苦受窮,還是去關外得到上百畝自己的土地。

這個時候,沒了趙明生的阻礙,這些百姓都做出了自己的選擇。他們要自己的土地。

華夏的百姓雖然敬畏祖宗,但是更加看中自己的子孫後代,每個人都有一個夢想,就是要讓自己的子孫後代過得比自己更好。

在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心中,沒有什麼比給子孫留一塊家傳的土地更加重要了。

這種批量的移民,政府采用了直接分配土地的方案。

大部分零星的移民都是被分配到了農場之中。

現在華夏政府遍布各地,招募移民的範圍比以往更加廣闊。

很多家中土地較少,子女較多的百姓,都會將家中的子女送一部分去農場工作,既可以賺錢補貼家用,還可以讓這些子女有一個出路。

五月二十六日,董書恆前往渮澤之畔。設立渮澤祭壇。

為淹沒在大澤之中的各家祖先設壇祭祀。並且在河畔設立渮澤廟。

以後這些移民的百姓可以到這個廟中祭祀先祖。當地政府也會派人定是香火供奉。

這一舉動,徹底讓百姓們放下顧慮。一個個村落在政府官員的帶領下,開始向登州府集合,準備登船到關外的新家。

拿著之前遷移到海州的災民則早一步乘船北上。

一場不一樣的闖關東,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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