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再遇高義

不知道該說是緣分還是孽緣,南易剛走進賓館大堂,就看到高義和另外一個人抬著一台彩電往里走,邊上還有一個人跟著。

另外兩人南易也有印象,當初茬架的時候,應該都見過。

多半和高義是同個院的。

其中一個穿著軍綠色襯衣,一條軍褲,腳上蹬著制式皮鞋,可能是現役或者剛退役。

這也正常,上山下鄉那一段,大院子弟起碼九成進了部隊。

上次踫到高義,他也是剛退役回來沒多久,時間點不對,可能走的是病退的路子。

避是避不開了,南易只能捧著笑臉走上去,「高義,你這是發啦,21搖都買上了,得好幾千吧?」

「南易啊,還真夠巧的,你也住這?」高義摘掉眼鏡眺了一眼南易。

「對啊,我陪客人呢,客人住這里,我不就沾光了。」

「還沒問你,現在在哪發財呢?」

「發什麼財啊,上班呢,被發配到香那小島上去了,早上沒得吃,中午就倆窩窩頭,嫌自來水沒味,到了晚上就先燒點熱水泡泡腳,再喝盆里那水,還別說,真夠味。」

「唷,感情也得上香腳了啊。還別說,南易你為了潛伏香犧牲還真大,怎麼著,什麼時候發出暗號,哥們就帶大軍把香平了。」

「消滅****。」

「自由屬于人民!」

南易一喊口號,不僅是高義,連他邊上倆人也跟著回應。

「你這是剛來吧?」

「剛把客人送到房間,正想著出去透透氣呢。」

「那正好,上我屋里坐會,咱們一會一起去吃飯,哥們請你搓海鮮。」高義非常自來熟,手已經搭在南易的肩膀上,指了指另外兩個人,「高廉,我弟弟;夏鷹,一個院的哥們,你應該有印象。」

「你好,南易,當初對不住啊。」南易伸出手,對夏鷹說道。

「你當初可夠狠的,我在下水道里可呆了一宿。」夏鷹伸出手和南易握了握,「到現在我還能聞到身上的臭味。」

「哈哈哈,當初年少無知,夏兄多擔待。」

當初和高義他們院茬完架,有一次夏鷹和一個女孩子落單被南易一幫子遇見,倆人都被南易他們塞到下水道里。

當然,這事是當初的南易干的。

「算了,都過去多少年的事情了,咱們也算不打不相識。」

「你好。」

南易接著又和高廉寒暄了一下,「你們先忙著,我出去透透氣。」

「別介,不是說了嘛,請你搓海鮮,這里有家店基圍蝦倍棒。」高義吊著就是不讓南易走。

得,沖高義這個熱情勁,再看他們手里抬著的彩電,高義打什麼主意,南易也能想到個大概。

「我不一定能去,得看待會客人有什麼安排,你先告訴我房間號,要是我能去,我給你房間打電話。」

「那也行,中飯吃的晚,還不太餓,可以多等你一會,我房間號1206。」

「成,那就先這麼著,你們忙著。」

沿著賓館大堂的側邊,走過一條歪歪曲曲的亭廊走道,來到一個涼亭,尋了一空位就坐下。

「先生,需要點什麼?」

「意式咖啡、抹茶女乃酪瑪德琳,再幫我拿一份今天的《晚報》。」

「好的,先生,稍等。」

……

高義那邊,三人把彩電抬進自己的房間。

「哥,你想管那個南易借錢?」

「不借錢怎麼辦,我們這都彈盡糧絕了。」

「那貨會有錢麼,我看穿的也不咋地,還勁勁的,看著讓人難受。」

「夏鷹,你是還嫉恨他當年幫你塞下水道吧。我跟你說,你還別小瞧了他,上次我遇見他是在京城友誼商店,他邊上站一女的,看樣子應該是華僑。

人家又是在京大上的學,這學校畢業都被分配去哪?還有,剛才你沒听見麼,人家被分配到香去了。」

「就算他有錢,人家憑什麼借我們啊?就沖人家當初和咱們茬了好幾回架?」夏鷹往嘴里塞了根煙,順勢床上一躺。

「隨他大小便,總得試試,不然,咱仨都得餓死。」

「高廉可餓不死,他可以上軍區食堂吃去。」

「嗐,別提了,跟你們這麼混著,我都要被強制退役了。」

高義走進衛生間拿了條毛巾抹抹自己的臉和脖子,「強制就強制,反而你四月份也就滾蛋了,巴不得你早點滾出來,你那點賞錢還能讓咱們吃兩天。」

「得了吧,就我那點退伍費,也就只夠交這里一天房錢。哥,那幫海佬把我們的錢給密了吧?」

「凶多吉少哦,咱們還是太女敕了,人家一說交訂金,就把錢全給他們了。要是彩電瞧不見,這錢也拿不回來,咱們就甭想回京城了。

從老曹那里拿到的可是公款,要是還不回去,他肯定叫雷子來逮人。

我怎麼就這麼寸哦。」

高義把毛巾往床上一甩,唉聲嘆氣。

南易從報紙上看到,說國內的科技人員有800萬,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閑置無事,新興的鄉鎮企業則人才短缺,急需科技人員;

于是,便有很多國營企業的工程師在周末被鄉鎮企業主接走,偷偷地到這些工廠幫忙進行科研。

《天阿降臨》

對這幫人還有一個專用名名詞——星期日工程師。

也就是星期一到星期六為國營企業工作,到了星期日就被接到城外的鄉鎮企業,為那里的工廠提供技術幫助。

被判的那個算是倒霉鬼,偷偷在這麼干的起碼有好幾萬人。

也是,要是進廠早,工資級別高,日子還好過一點,要是進廠晚,這兩年分配進去的,那工資級別可沒多高,一個月拿不到多少錢。

一邊是幾十塊一個月的死工資,一邊是去干一天就給好幾十上百,又是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去干活,沒有傷害到單位的利益,對他們這些科技人員來說,這好像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報紙上關于那個「倒霉鬼」的事情討論不斷,好像倒霉鬼的家人準備上京告御狀去。

南易估計科技人員是否能搞兼職,未來幾年都會模稜兩可,該怎麼定論都由地方上自己決定,默許的地方會有,要判的地方還會照判。

粵省這邊多半會是默認,明年可以從國企里面挖兼職技術人員,讓他們對文昌圍的產業進行升級。

「在看什麼呢?」

陳維宗往南易邊上一坐,順手就拿了塊瑪德琳往自己的嘴里塞。

「不識字?」

「廢話,知道你看報紙,是問你報紙上有什麼消息。」

「想知道就自己看,這年頭要做生意就得學會看報紙。一張報紙在手,一年要掙不到幾十上百萬,我讓你跟我姓。」

「就知道掙我點口頭便宜,這樣有勁嗎?」

「有啊,我一見你,渾身就使不完的勁。抽別人就抽倆,抽你,把手抽爛都行。」

「一個民兵蛋子,敢沖我這正規軍齜牙,當心我一個擒拿就把你給拿下。」

「切,就一站崗放哨的,老子還玩過迫擊炮,你玩過嗎?」

「你牛逼,你一個電話就把我給叫到羊城,不得請我吃頓好的?」

「好啊,請你吃海鮮。」

「吃個屁海鮮,我就是吃海鮮長大的,尿里都摻著蛤蜊味,吃野味去,這邊上有家狗肉館,那味道一絕。」

「吃個毛野味,狗狗這麼可愛,你怎麼下得去嘴。」

「豬不可愛?牛不可愛?哪樣你吃的少了?」

「也是,這豬和牛也是生命,忒他媽殘忍了,等哪天你說了算,要不頒布條規定,吃豬肉就槍斃?」

「扯,說真的,上哪吃去?」

「剛才踫到以前的京城的熟人,看樣子是在做收定金的勾當。怎麼,現在羊城沒彩電了?」

「前兩個月海上查得嚴,一共到岸也沒多少彩電,老客都包圓了,哪有彩電可以在外面散。這回,我爸要是放出風去我們村以後不走水了,彩電的價還有得漲。」

「怎麼,舍不得?」

「沒什麼不舍得的,走水雖然掙錢可也危險,我才回去多久,大大小小的架都已經打了十幾次了,哪次不得傷幾個。」

「有人要控制市場?」

「是有幾個村串聯起來準備控制水貨市場,現在貨一上岸,翻一番才往外面賣。還別說,這樣,南陳村也受益。」

「利潤都被你們吞了,長久以往,誰還往你們那跑啊。」

「管它呢,反正也不做了,愛什麼價就什麼價。除了易發市場、電子廠,南易,還有其他計劃嗎?」

「還不滿足?就五百個,電子廠基本要把這點錢耗光,還能干什麼。」

「公賬是五百萬,可只要我爸發話,各家各戶隨時能再湊個千把萬出來。也不瞞你說,我們村七零年代初就開始走水了,這些年也攢了不少家當。」

「我眼不瞎。」南易啐了一句,又認真說道︰「可以再搞家酒廠,白酒、啤酒一起上,白酒控制一下規模,啤酒能搞多大搞多大。」

「說反了吧,現在還是喝白的多,啤酒喝的人可不多。」

「很簡單,啤酒成本低、度數也低,一喝起來量大,當然,很重要的一點,釀造啤酒用不了多少糧食。

我們的糧食會一年比一年緊張,白酒消耗糧食太多,遲早要被管控一段時間,等糧食問題解決才會放開。

再說,白酒要麼不做,要做就向茅台看齊,不能敞開了賣,就得藏著縮著,不是我們求著別人買,得別人求著我們賣。」

「茅台多少年了,又是國酒,我們怎麼和它比。」

「扯淡,國酒是汾酒、紅星二鍋頭、紅星葡萄酒,那時候茅台在哪窩著還不知道呢。名聲這東西就看怎麼運作,想辦法把咱們的酒往克林姆漢宮、白宮、白金漢宮、凡爾賽宮一送;

但凡能送進去一個,咱們的酒名氣就起來了,向外面就可以說××國國宴指定專用酒。

在國外再運作一個什麼拿巴馬萬國博覽會,給咱們自己的酒頒個金獎,這身價又蹭蹭蹭往上走。」

「巴拿馬吧?」

「管它什麼馬,只要能糊弄人就行,我跟你說,像國總統任期到下台後就什麼都不是,花點錢還可以請人家幫咱代言呢。」

「真行?」

「行,當然行。跟你爸說,酒廠的分紅我不要,我要投一半錢拿一半的股份。」

「 ,看來你真看好酒廠,股份都不謙讓了。」

「謙讓個屁,酒廠要走到茅台的高度,起碼得十好幾二十年,錢且有的投呢。這個也跟你爸先說好了,別到時候一兩年看不到回頭錢,說我在騙你們。」

「屁,我爸才沒這麼鼠目寸光,走吧,吃飯去。」

「剛才遇到的熟人要請我吃飯,待會你也一起去吧。」

「你熟人又不是我熟人,我就不去了。」

「你得去,多半是想找我借錢的,一會你幫我擋一下。」

「什麼人啊?」

「打架認識的。」

「那去個屁啊,我們自己去吃不就完了。」

「得去,我想看看他們幾個葫蘆能賣什麼藥,他們多半是在做彩電,要真是,到時候你就是海倒彩電的總瓢把子。」

「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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