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為了糞打架

搶收,又是搶種,一季農忙,十來天時間才過去。

十天時間,南易最少拿十二個工分,最多的那天拿了二十個。

那是糧站來人的那天,挑谷子,南易比別人挑的三倍還多,他拿二十個工分,但凡紅心沒被黑狗血噴成墨色,絕對不好意思跳出來投反對票。

至少在文昌圍還沒有這種人。

十天時間,南易也把大隊的情況給模了個囫圇。有幸收獲了大隊幾個適婚女青年的羞澀偷窺,還看到冼耀東干了回不能擺到台面上說的勾當。

時間進入農歷五月,田里的活計已經不忙,南易也拿不到十二個工分,一天下田里施肥、鋤草,每天按婦女的標準給八個工分。

鋤草、施肥都比較輕松,不過肥料是人工肥,收集大隊的牛糞,再加上糞缸里面漚的肥。

就這樣,也不是太夠,還得上公社,甚至去縣上搶肥。

南易跟著大隊的幾個壯小伙,幾人挑著尿桶,搭船去了公社。剛到公社的化糞池,就看到有其他大隊的人在那里舀糞水。

「家鏟,誰讓你們來的,不知道今年輪到我們文昌圍舀糞水麼?」

開腔的叫冼為民,冼耀華副大隊長的兒子,也是干農活的一把好手,人很彪悍,平時文昌圍需要和外大隊爭搶什麼都是他帶隊,這次也不例外。

「我舀怎麼了,你還能吃了我?」

對面的小子非常囂張,居然敢出言挑釁。

「我再說一遍,今年輪到我們文昌圍,趕緊把糞水給我倒回去。」冼為民再次說道。

「點樣?干架乜?」

「操家伙!」

冼為民一聲令下,文昌圍的壯小伙們都把尿桶擔子放下,從尿桶里抽出糞勺,講數已經談不攏,沒什麼好說的,一個字,就是干。

冼為民一馬當先,南易緊隨其後,糞勺耍一個「勺」花,呼呼呼,就往對方的頭上招呼。

糞勺不是太硬,悠著點,根本砸不出事來。

只是南易比較孫子,他不是砸,而是用槍一樣——挑,糞勺鑽進對方的腋下,手上一用力,就把人挑到化糞池里。

一個,兩個……三…三個,四個,五……五五五,五不下去了。

被南易干翻四個,對面已經慫了。

「蒲你阿姆,冼為民,你居然請外援。」

「撲街,南易是我們文昌圍的知青,馬上就在我們那落戶了,屁個外援。行了,你們輸了,趕緊走人,我們還急著舀糞呢。」

「好,青山不改……」

「改你個頭,電影看多了吧,你。」

很光棍,對方打輸了就撤,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也不用擔心對方點齊人馬再殺回來,這時候在鄉下,爭水、爭地、爭糞,都免不了會干上一場。

可當時干完就干完了,不帶找後賬的。

心里要是不爽,來年再來爭過。

「南易,不錯啊,看你的樣子,練過?」

冼為民拍了拍南易的肩膀,給他讓了一根廣喜。

南易接過煙,笑呵呵的說道︰「練過幾天莊稼把式,沒什麼花頭,也就只能糊弄糊弄。」

「你小子。」冼為民點了點南易,又對其他人說道︰「好了,趕緊舀糞。」

爭糞,只是南易鄉下生活中的一個剪影。

在文昌圍的生活,並沒有太多的詩情畫意,農村的美,大概率只有過來游玩的城里人才能發現。

六點干活,一直干到晚上七八點,草蚊叮咬、螞蟥吸血、稻穗割手、肩挑手抬,明明自己種油菜,可一年到頭吃不上幾兩油,做一身新衣裳,沒有布票,得把整個小隊借遍。

這樣的日子,誰敢說唯美?

大概,也許,可能,南易是敢這麼說的。

十幾天補下來,劉貞的臉色已經變得紅潤,臉上、手上可以明顯看到在長肉;頭發的分叉也變得不明顯,從枯黃往亮黑邁進。

敏銳的南易還發現小丫頭的個子,就像是塞到狗洞里拔過一樣,蹭蹭蹭的往上長了一公分。

營養跟上,小丫頭的發育也就跟上了。

對南易來說,干活並不累,吃喝也不愁,落夜後,他還會去田里照田雞,下河去模魚改善一下伙食。

這不,南易又拎著兩條大肥魚,還有一網兜田雞,羊皮囊里藏著一瓶茅台,嘴里哼著歌曲往冼耀東家里走去。

「南易你這小子,又來了啊,哈哈,好肥的魚。」

南易和冼耀東兩人之間,已經慢慢的熟絡,說話也不會太忌諱。

「肥吧?今天咱倆就把它給消滅了,還有一瓶飛天。」南易晃了晃手里的羊皮囊。

「得,就等著看我的手藝。」

冼耀東很快就把兩條魚收拾好,又多整了幾個下酒菜。

兩人杯酒下肚,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南易啊,剛來那天,你小子就說會給我一場機遇。現在咱們之間也熟悉了,你是不是應該說說了。」

借著酒興,冼耀東把憋了很久的話給說出口。

「冼叔,經過我這段時間的觀察,你是不是經常會拿稻草和香的馬會換化肥?」

「是啊,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瞞你。他們馬會的馬非常喜歡吃我們的稻草,誰讓咱們的水稻施的是人工肥呢。一船稻草,可以換他們一船化肥。

不過,我可告訴你,我不是為了自己,都是給社員謀福利呢。」

「我當然知道冼叔高風亮節、大公無私。」南易豎了豎大拇指,然後話鋒一轉,「不過啊,冼叔,這種活計,以後還是甭干了,天下就沒有不漏風的牆,這種事情遲早會被公社知道。

到時候,你可就有麻煩了。」

「我當然明了,正準備收手呢,剛好最近有不少人往那邊跑,風聲緊了。可這日尿素,就是比咱們國產的好用。」

「再好用也不能干了,還是歇了吧。」

「算了,不提這個,你還是說說你那個機遇吧。」冼耀東擺擺手說道。

「我說的機遇就在那兒。」南易指著深甽灣的方向。

「深甽灣?」冼耀東張目結舌道︰「你不會說是幫人過去吧?」

「怎麼可能,我知道文昌圍有人在干這活計,我一個外來戶怎麼敢打這個主意。」

「除了過海,深甽灣還有什麼其他來錢的地方?」

「冼叔,你在這里住了幾十年了,多少人從這里游水過去,你不會不清楚吧?多少人成功,又有多少人沉在里面?

那些冤死鬼沉在哪一塊,你心里不會沒數。

你說想游過去的,有幾個身上不揣點值錢的玩意?

不管是黃金、古董、美金、英鎊、港幣,又怎麼可能不做好防水措施?

你說,要是我們能把它們撈上來,這得是多大的一筆財富?」

「你還別說,這深甽灣的水並不深,內灣的水也就兩米左右,就算中心點也沒有多深,水性好的絕對能游到水底。只是,一般的水性,也玩不轉啊。」

「冼叔,不瞞你說,我練過功夫,水性還不錯。你只要再想辦法搞一套潛水設備,我肯定能把東西給撈上來。」

「當真?」

「比珍珠還真。」

「怎麼分?」

「我知道香那邊您有熟人,你有出手的渠道。該給別人的好處費,肯定要給,等到我們手里的錢,我們再五五分。不過……」

「不過什麼?」冼耀東趕緊問道。

「我想冼叔幫個忙。」

「什麼忙,還是落戶的事情?要是這個,你就別說了,這個事就不是個事,你們現在落戶,絕對沒人有意見。」

「不是,我想弄塊宅基地,最好能大一點,我準備蓋上三間大瓦房,在弄上前後院。」

「嗐,就這點事啊,這不算事,宅基地本來就是大隊的,誰家要蓋房子,給大隊交點錢,就可以劃一塊去。你要多大,要哪一塊,說一聲就行,我讓濟民算一算,該交多少錢你交上就行。

只是,蓋房子需要些時日,你如果不怕舊的話,大隊倒有一座空宅子,很大,就是價錢肯定不便宜。」

冼耀東這麼一說,南易馬上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哪套宅子。估計就是那套貼著深甽灣,原來文昌圍一個大地主的宅子。

那個地主姓劉,早就成了絕戶,至于海外還有沒有後人,這個南易也沒打听到。

「冼叔,你說的是劉地主的那宅子吧?」

「對,就是那個,空在那里快三十年了,你要是不怕里面不干淨,我可以做主賣給你。」

「真的可以,其他社員不會有意見?」

「不會,這麼說吧,劉地主一家的死,和文昌圍的老人都月兌不開干系,誰也沒膽子過去住。懂了吧?」

「懂了,里面不會有人上過吊吧?」

「我可以肯定沒有。」

「準備賣什麼價?」

「兩千,這個價格說死的,沒有商量的余地。」

「成,錢好說,您先帶我去看看房子,沒問題,我就拍板。」

「也行,等咱們喝完了,我就陪你去看。跟你說,那宅子,我都十好幾年沒進去過了,有你這個壯小伙在,也正好再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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