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听辦公地點蕭亞軍不願意幫忙協調,蕭玥珈頓時炸了。
兩道柳眉豎了起來,「爸!你什麼意思!你明明可以幫我們的啊!」
蕭亞軍悠哉的喝著茶,「是啊,我是可以幫吳楚之的,但是我為什麼要幫呢?
他現在還不是我女婿啊,我憑什麼冒著風險去幫他?除非……」
蕭玥珈氣急,「爸!你不會也想要挾他吧?剛剛我不是把話說明白了嗎?不需要啊!」
蕭亞軍嘆了一口氣,「小月牙兒,你著相了。既然現在沒有身份,我們沒必要上趕著的白給啊。
他會自個兒主動向學校提出來的。
因為他出去繞一圈就會發現,學校周邊除了燕大的校產,就是華清的校產,他沒有其他選擇的。
到時候他會求上門來,屆時我們再說也不遲。」
蕭玥珈卻完全听不進去,滿腦子里都是昨天早上,吳楚之攤開手看著掉發的惆悵樣子。
他才多大啊?
才19歲而已,就殫心竭慮到了月兌發的地步了……
他要是這麼早禿了,自己帶他出去也沒面子啊。
能幫他分擔點,為什麼不做。
「爸!你要這樣想,圖書管理員爺爺他老人家不是說過嗎,戰略和戰術是要分開的。
戰略上我們可以不主動,但個別戰術上我們是可以主動的。
比如現在,他為這事兒愁的都上火了,還從錦城調了幾個人來燕京,過幾天就到了。
如果這個時候我站出來提前把這事兒解決了,他會不會對我的工作能力刮目相看?
既然我們的戰略是伴隨他一起成長,去經歷風雨,那麼我得先體現出我的價值來,不是嗎?」
蕭亞軍撇了撇嘴,想白給就直說嘛,在自己這種老狐狸面前忽悠,你怕是再修煉幾年再來作妖吧。
「一起經歷挫折,這也是一種成長。一起共患難不是對你更好嗎?」
見老爸不為所動,蕭玥珈兩眼一眯,「好吧!爸,寢室里沒有工具書不方便,待會我把你書房里的辭海搬過去啊!」
蕭亞軍心中大駭,女兒是怎麼知道自己藏私房錢的地方?
滾犢子啊!
這小棉襖要不得了!
這還沒怎麼樣,就這樣坑爹了……
留不得了,趕快嫁出去了事!
蕭亞軍模了模下巴,「你也大了,以後也不常住家里,工具書你還是再買一套吧。
嗯……對了,我想了想,其實有個辦法可以解決你們的困境。」
「什麼辦法?您倒是快說啊。」蕭玥珈很上道的給老爸續上茶水。
趁著沈柔埋頭收拾資料的時候,父女倆眼神在空中互相踫了幾踫,達成了妥協。
蕭亞軍端起杯子,吹了吹茶葉沫子,抿了一口後才說了起來,
「吳楚之不願意接受學校的股權投資,我明白他的想法。
換我,我也不想接受。
他已經渡過了資金最困難的階段,沒必要稀釋股權。
學校這邊其實也不會說一定要入股,這樣和搶學生的錢沒兩樣。
這點兒你可以告訴他,讓他安心,燕大不會做出這樣的事。
只是在現有的制度下,確實也有對企業入駐園區的硬性規定,必須是燕大系的企業才能入住園區,享受園區優惠。
這里有個問題,是當初我們制定制度時沒有考慮到的。那就是如果有企業提出市場化價格來租賃,園區公司能不能接受。
畢竟園區建設是超前的,而學生創業形成規模集群效應是有一個過程。
現在園區各個大樓的空置率很高,實際上是形成了國有資產的閑置浪費。
這就是吳楚之可以鑽的空子。他可以以本校學生創業為借口,提出市場化租賃,不需要園區房租貼補優惠,來尋求校方支持。
無非是你們公司答應比如建立實習基地、允許學校安排貧困生兼職等等,這些不痛不癢的條件就可以辦到的。
而且對他而言,這些條件並不是什麼壞事,反而會是他豐富人力資源的一個途徑。」
蕭玥珈一听大喜過望,擠到父母之間的沙發上,搖著他的手,「爸!還是你厲害!那我們什麼時候能搬進去?」
蕭亞軍哭笑不得,只要你不惦記我的私房錢……
「哪有那麼簡單的,我說過這是制度的漏洞,要施行是需要在制度里面進行修訂。
只有經過這樣的流程,才能規避所有人的風險,包括他吳楚之的風險的。
而制度的修訂是需要論證的,少說得三個月才能過會。」
蕭玥珈一听傻了,目光不善起來,「爸!你這說了半天的,合著不是廢話嗎?
三個月……吳楚之都不需要進園區了,那時不缺錢的他直接在外面租,不是啥事都沒有了。」
沈柔手指點了點蕭玥珈的頭,「耐心听你爸說完!你都明白的道理,你爸會不清楚?」
蕭亞軍笑了笑,「在制度修訂前,確實如此。吳楚之沒辦法從校方這里租,但是他可以從別人手里租啊?
比如你小姑父他們的園區投資公司,年初的時候為了讓園區建設公司賬面好看點,學校是讓投資公司租了新建的華騰科技大廈一層樓。
一直到現在都還空著的,讓他們轉租出來,只要時間不長,哪兒都說的過去,這算資產盤活。
而且吳楚之也不是掏不起這個錢,他只是在意付款時間問題。
這都好說,三個月付一次,甚至先租後付都行。
只要合同簽了,投資公司能掛筆收入在賬上就能交代的過去。
按照合同約定的時間,投資公司能按時收到款項就行了。
畢竟對于園區投資公司而言,能減少閑置他們就得大念菩薩保佑了。
而且也算送你小姑父一個功勞,一舉多得。
只要是市場價,學生身份,租賃時間不長,投資公司是能交代的過去的。
至于時間問題,簽9個月,這麼長的時間,學校制度怎麼也該修訂完畢了。
屆時你們公司和學校簽個協議,直接換租完事。」
他頓了頓,繼續說了起來,「你可以把利弊分析給吳楚之听,也不用擔心他不欠下我們家這份人情。
第一,地點方面他其實無從選擇,不然你們公司就得換個商業圈。這對于他想吸附學校人才是非常不利的。
第二,辦公場所的規模上,中關村寸土寸金,哪有從一開始就適合他的地方?隨著規模的擴大,你們公司中間會搬多少次家?
而學校這邊不一樣,反正空在哪也是空,他至少五年內不用擔心辦公場所的面積問題。
第三,園區內的大廈本來是提供給學生創業的場所,所以公司裝修都是完成的,甚至你們連辦公家具都可以省下很大一塊費用來。
最後,最關鍵的一點,在學校提供的地方辦公,會給他帶來無形的保護傘。畢竟園區的名字叫做燕大科技園,這塊招牌就值不少錢。」
蕭玥珈听的心花怒放,高興的抱了老爸一下,「爸!你太厲害了!這樣做,學校、小姑父還有我們公司都能得利。這麼彎彎繞繞的招你都想得出來!
要不你來我們公司做顧問吧,吳楚之肯定舉雙手雙腳歡迎。」
蕭亞軍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怎麼?還嫌自己白給的不夠,再白給一個爹過去?」
想起蕭亞軍「白給一個爹」的說法,躺在床上的蕭玥珈就羞紅了臉。
自己哪是白給嘛,這叫投資!
不同的是其他人用的是資金,自己用的是爹而已嘛!
翻過來覆過去的蕭玥珈惹惱了上鋪的慕瑤,她敲了敲床板,「小月牙兒,你折騰個啥啊,思春了想你的哥哥啊!」
蕭玥珈不好意思起來,趕緊躺好了不動,「瞎說啥呢!咖啡喝多了,睡不著。」
慕瑤打著哈欠,揉著眼楮,「快睡吧,明天早上還得訓練呢。你要是實在睡不著,我下來抱著你睡,扮演一下你的好哥哥?」
蕭玥珈抬起長腿頂了一下床板,「去死!」
說罷她閉上了眼楮,放空著腦子,隨即便是一陣睡意傳來。
……
同一時間的姜素素也躺在寢室的床上。
不同的是,卸下包袱的她安心的睡的正香,絲毫沒有發現床前站著一個人,默默的注視著她。
來人是姜素素的室友,王菁,是她在寢室里唯一能交心的小姐妹,也是她進入passn的介紹人。
不同于此時不在寢室的兩個富裕家庭出身的室友,她和姜素素都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家庭出身。
她去passn人間與姜素素不同,姜素素是生活所迫,她是為了滿足虛榮。
同樣是人,自己並不比任何人差,為什麼那兩個室友就可以成天背著幾萬的包,穿戴全是奢侈品?
只是差個有錢的爹而已,passn人間多的是爹,只不過你們撒撒嬌就行,自己得陪著那些爹睡。
不過有什麼關系?
等大學四年結束,賺夠了錢,換個小城市,再找個老實人嫁了,自己一樣可以琴瑟在御,歲月靜好。
大學四年里和誰睡,不是睡?
誰又比誰干淨得到哪兒去?
那兩個富家小姐早就訂了婚,畢業就會結婚。
不過她倆和未婚夫也是各玩各的,大學里面睡的男朋友可不比睡自己的男人少。
看著睡夢中依然掛著一臉純真笑容的姜素素,王菁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把姜素素介紹進passn人間,她也是猶豫了很久。
如果不是知道姜素素家里的困難處境,王菁也不想把自己的另一面暴露在這單純的小姐妹面前。
今晚姜素素急匆匆追出去的時候,也是她幫忙打的掩護……
自己這位寢室里唯一單純著的小姐妹,最終還是走上了這條路。
不過看來素素並沒受到多少折騰,睡夢中依然能夠笑的出來。
那個年輕人對她一定很溫柔吧?
王菁已經記不起當年是被哪只豬拱的了,也不想記起。
她只記得那一天,她躲在被子里無聲的哭著,謊稱是痛經,一整天都沒有下床。
是姜素素在寢室里陪著她,噓寒問暖的。
她把姜素素來不及帶走的背包放在了床上,從自己的小挎包里翻出了一支藥膏。
「素素,醒一醒!」她還是搖醒了姜素素。
姜素素艱難的睜開了眼,一臉迷糊的望著面前王菁,「菁菁姐,這麼晚了,什麼事啊?」
姜素素太困了,今天發生的一切,讓她心里徹底松了勁。
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只想痛痛快快的大睡一覺。
王菁掀開了被子,「你把睡褲月兌了,躺好就是。我幫你搽點藥,你剛破身不要亂動。」
姜素素一下就清醒了,連忙奪過被子重新蓋了起來。
她羞紅了臉,避開了王菁疑惑的眼楮,「菁菁姐,我……」
王菁只當她害羞,揉了揉她的頭,「乖啊!沒什麼不好意思的,做女人都有那一步的。搽了藥,好好睡一覺,把今天的事徹底忘了。」
一臉不自然的姜素素拉著王菁在她床邊坐了下來,揉著衣角,羞羞答答的說起了今晚發生的事。
隨著姜素素的姜素,王菁望著自己的小姐妹,神色復雜了起來。
有些為她高興,也有些嫉妒,更多的是釋懷。
她沒有感嘆命運的不公,自己為什麼就遇不上這樣的好人。
王菁知道自己走的路並不光彩,姜素素沒有走上這條路,其實也挺好的。
她把手里的藥膏塞給了姜素素,「留著吧,總有一天用的上。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只會顧著自己舒服的,事後搽上別落下了病。」
手里無意識的把玩著藥膏,姜素素望著王菁的臉,「菁菁姐,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他公司上班吧?他對人挺好的。」
王菁搖了搖頭,「工資太低了,那點兒工資可養不起我的法拉利。」
她笑了笑,「素素,我們的情況不一樣。在燕京以後我是呆不下去的。我在passn人間已經快兩年了。那些有錢人誰不認識我?
如果我留在燕京上班,以後在公司里遇上了怎麼辦?
到時候被拆穿了,我怎麼做人?
別擔心我,畢業我就找個陌生的城市,重新開始就行了。
你啊,還是多操心一下自己的事吧!你得把你的小吳總心給拴牢了,遇上一個好人不容易。」
姜素素急了,伸手握住了王菁的手,「菁菁姐,你錢已經掙夠了,你……你不干了,從良了吧。」
王菁抽回了手,從挎包里模出一包女士煙,自顧自的點上,吐出一口煙圈後才開了口,
「從良?怎麼從良?從小到大我都是優,你叫我怎麼從良?」
她王菁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嗎?
不是……
在遇到那個「王八蛋」以前,她和所有青春期的少女一樣,享受著生命中由她的「優」所帶來的生活。
從幼兒園開始,父母、老師就在教導她如何取得好成績,去得到小紅花,去拿那個大大的「優」。
大學前整個學生生涯,她一直被教導著做「優」,去考名牌大學。
大人們總是說,你現在好好讀書,將來考個好高中,高中畢業再考個好大學,大學畢業後再找個好工作。
大學或者工作時找個同樣優秀的人談個對象,將來再結婚、買房、買車、生孩子,這一輩子就算幸福啦……
老師、父母都教著她做優,仿佛他們只能接受她的優。
卻不曾有任何人告訴過她,生活里還有良、還有中、還有差的出現,更不曾告訴她,應該如何正確的對待。
所幸的是,她拿到的從來都是優,也不負眾望的,從一個江南小城市里考到了燕京外國語大學。
同樣,她大一開學就遇上了一個優秀的大四學長。
和她一樣,出身江南的小城,但人很有上進心,無論是成績、待人處事樣樣都挑不出毛病。
很自然的,面對學長的猛烈追求,她沉醉在大學愛情的甜夢之中。
直到學長大四下期面臨要就業時,為了一個燕京戶口指標,拜倒在了學校一個富家千金的石榴裙下,她的夢才醒了過來。
那是她才明白過來,生活並不是平凡地就像一條筆直的路,走好第一步,就會走好第二步,也會走好第三步。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崴了腳踝,不知道什麼時候腿就會被打斷。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她從小到大的「優」,在別人眼里可完全抵不過家庭的出身。
仿佛命運從一出生就決定了似的。
既然錢才是優,那我怎麼甘心從良?
她探出手,抹著姜素素那張青春小臉上的淚水,「素素,這幾年我才明白,人和人真的不一樣的,命運並不相同的。」
她站了起來,「既然你沒什麼事,那我回我房子里去了。你好好睡,把以前在passn人間的事情全部忘了吧。」
王菁走的毫不留戀,就當听不見姜素素壓抑的哭聲一般。
關上寢室門後,王菁靠在過道的牆壁上,抹了抹眼角,無聲的呢喃著,「傻姑娘,把我拉去做什麼,沒人知道你的過去才是最安全的。」
大四的畢業生,宿管阿姨也不敢管。
鎖上門後,宿管阿姨望著王菁的背影,啐了一口,心里罵罵咧咧的回到床上繼續睡著。
王菁踩著高跟鞋,走進了宿舍樓外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