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公子,莫非你言下之意,是要對禰衡先生,對他……」
孔融話雖然沒有說完,但他的意思表達的卻十分清楚。
他擔心程陽在憤怒之下,把禰衡給悄悄殺了。
然而,程陽卻不管這麼多。
殺人好玩嗎?
一點不好玩!
再怎麼說,老子也是受過五年義務教育的,怎麼會隨便動刀動槍的呢?
嗯?似乎哪里不對,算了,不管了。
程陽不管了,曹操卻泛起了嘀咕。
五年義務教育?
那是什麼東西?
程陽這小子,苦讀五年書嗎?
可真不簡單呢!
「北海先生,你誤會了。禰衡先生是許都大才,人人敬而畏之,誰敢對他不利?」
曹操說的,是敬而畏之,這就有講究了。
他身為當朝丞相,連皇帝陛下都不放在眼里,會敬畏誰?
敬畏一個腐儒,怎麼可能?
曹操這意思,就是在警告禰衡與孔融︰
莫裝逼,否則,曹某必殺你!
當然,二人也不傻,都听出來了其中的深意。
可禰衡與孔融不同。
孔融是屬于那種比較孤傲的,因為他出身好啊。
孔聖人的二十世孫,骨子里流的是聖人的血脈。
天底下誰人比得上?
禰衡是屬于那種比較狂妄的,他有才啊。
許都城中,人人都說禰衡才氣縱橫,如何如何的天縱之資。
具體怎樣,大概真有其事,否則也不會傳的那麼遠。
對于曹操來說,二者都不是省油的燈,都夠讓他頭疼的。
「禰衡先生,莫非對犬子有所指教?」曹操見他始終冷冷的盯著曹昂,眉宇之間,大有不忿,便高聲問道。
「指教談不上,不過,我看長公子還是不要在司空府當值了,出來務農比較好。」
媽的,今天不教訓教訓你,程某就不姓程!
曹昂是我大舅哥,輪得到你來噴糞?
悶哼一聲,程陽直接對曹昂喊道︰「大公子,青苗之法鑽研的如何了?」
曹昂听到喊聲,快步走了過來,笑道︰「小程,你不是讓我跟著老農養鴨嗎?哪里有什麼青苗之法?」
程陽微微笑道︰「幾十萬只鴨子,你如何養?」
曹昂想了想,還不知道自己的辦法是否可行,忐忑不安的道︰「你的莊園雖大,但以種植為主,若是專門養鴨,人手不夠,飼料也不夠。我打算,打算……」
說著說著,曹昂心里認慫,便不敢繼續說了。
曹操見狀,免不了搖了搖頭,在心里嘆了口氣。
我這個孩子,仍是主見不夠,過于依賴別人了。
也就是這麼一搖頭,禰衡已經看出了端倪,不冷不熱的笑道︰「養鴨嘛,還不是隨便養。像大公子這種人才,最適合養鴨了。啊哈!」
他越這麼說,曹昂心里越發虛,越不敢吭聲。
程陽壓住怒氣,微笑著看向曹昂,循循善誘道︰「公子,你有什麼話只管開口,說不定,是個絕頂的好辦法。」
曹昂看了看冷言嘲諷的禰衡,又看了看滿臉期待卻又暗含失望的曹操,咬了咬牙,答道︰「我覺得,應該把鴨苗分發下去,交給許都城里的百姓。」
漂亮!早這麼說不就完了!
這不就是青苗法!
程陽贊許的點了點頭,「繼續,繼續……」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曹操便已經激動起來。
這小子,程陽這小子說,曹昂已經掌握了青苗之法的精要?
激動之余,曹操也忍不住催促道︰「孩子,你細細說來,不用著急。」
有了曹操的鼓吏,曹昂頓時來了自信,有板有眼的道︰「是,父親,長史。我的意思是,咱們單獨放養,肯定養不了這麼多。不如把鴨苗分發下去,以放款的形勢,交給許都的百姓。」
「許都百姓幾十萬戶,哪怕不全算,一家養個三四只,或五六只,就足夠了。產出的鴨蛋、新生的鴨崽,都歸他們。只需到了夏收秋收,還我們成年鴨就好。」
程陽听罷,默默的點了點頭。
青苗之法,本質就是調節大地主、大官僚之間的利益,對其進行再分配,以此發展生產。
把莊園里養不了,也不怎麼需要的鴨子,交給底層百姓,讓他們來養,讓他們進行生產。那麼,就可以大大的緩解底層百姓的壓力。
程陽笑了笑,再次問道︰「大公子,若是糧米、牲畜呢?參照鴨苗,可否交給百姓?」
話音一落,孔融愣了一下,禰衡也愣了一下。
二人心中隱隱約約觸及到了什麼,但情急之下,並不是很清晰。
曹昂呵呵笑道︰「也可以的,比如我們的糧倉,在經過屯田之後,已經有了許多節余。而許都目前的狀況,是荒田多流民多,可百姓手里的糧食比較少。」
「如果,我們能拿出一部分糧食,放給百姓。幫他們渡過荒年,等到秋收之後,再一點一點的收上來。那麼,府庫會愈加充盈,而百姓也會平安的渡過荒年。」
程陽連連點頭,拍手大贊。
他回過頭來,盯著孔融、禰衡道︰「大公子的青苗之法,如何?」
二人雖然只听了這麼幾句,可已經明白了其中精要。
即,以府庫之有余,補百姓之不足。
等百姓補足之後,再還只與府庫。
「你說的簡單,那秋收以後,百姓仍是還不上呢?」禰衡質問道。
曹昂不急不躁,緩緩言道︰「放出去糧米青苗,他們還不上,我們可以放寬年限。一年還不上,放三年;三年還不上,放五年;五年還不上,我們放三十年。」
「一百石,一年之內還清,收十石利;三年還清,收三十石利;五年還清,收五十石利;三十年還清,收一百石利。若是一家農戶,三十年仍還不清一百石米,這就不是農戶的錯了,這必然是我們的錯了。」
許都百姓,每家每戶可耕種的面積,大約在五十畝往上。
五十畝的產量,每個季度在二百石左右。
只要不是荒年,每年總能產個幾百石。
若是一戶農家好幾年仍還不清幾十石米,那是賦稅苛捐的問題,應予以整改。
這個道理,曹昂懂,曹操懂,孔融與禰衡也懂。
二人沉默良久,都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過了片刻,禰衡忽然抬起頭,盯著程陽問道︰「程公子,這是你的主意吧?」
程陽呵呵笑了笑,「算是吧,也多虧了大公子與荀彧幾位老臣。」
禰衡緩緩點了點頭,「難怪你一直窩在莊園里,外人都說,你在學做村夫,養狗養鴨,實際上,你卻在這里供養萬民。」
「好,果然是個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