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真與假

果園的後山是一處荒石林立,雜草橫生,樹木稀稀落落的斜坡山體。

穿梭在雜草叢中的小七忍受著灌木叢中尖刺偶爾扎到身體的疼痛,嘴里高呼著「汪汪汪。」

時間沒有太久,當西南方空中傳來一聲略帶沙啞的︰「汪汪」聲後,小七認準了方向一路小跑過去,不久在一處半大的土坡前看到了族老。

族老臥爬在土坡的一塊斜傾的落石上帶著歉意的微笑說道︰「不好意思,讓你走了那麼久,本來我是應該去更近的地方迎接你的。可是我身體的舊傷發作,疼的我都起不來歡迎你。」

族老說的很輕松,但小七從它微笑的背後看到是那一處處被火焰親啄過後留下的傷痕因為發作強忍著疼痛而顫抖的身體。

小七趕緊說︰「沒事的,沒事的,我能跑。」

「是啊,年輕真好,我記得大黃跟我說起你的時候,你才幾個月大,現在一眨眼都成一個半大犬了。」

「你不奇怪我為什麼要單獨見你嗎?」帶著回憶聲音沙啞的族老問道。

小七也很奇怪,為什麼族老會想要單獨見見自己。

族老也不賣關子坦蕩的問道︰「你和我們本地犬在一起快一年了,你覺得怎麼樣。」

「很好。」小七猶豫了很久找不到任何說辭只能這樣回答。

「很好?哈哈,很有意思的回答,你畢竟是我這一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引入本地犬的行列的雜交犬,所以我想見見你,你知道我什麼同意大黃引入你嗎?」

小七更是茫然之際,它怎麼會知道為什麼族老會同意?難道是自己身上的優點,又或是自己比別的狗更聰明,想到這些小七不禁有些自得。

「那是因為你是本村歲數最小的雜交犬,而且剛剛學會接受外部的事物,更重要的是你和大黃生活在一起,所以我選擇了你,也同意了你。」沙啞沉悶的聲音打破了小七的幻想。

原來一切不是因為自己很聰明,也不是因為自己有多少優點,不過是因為自己的年齡和生存的地方。

族老艱難的動了一體,眼里中充滿回憶的神色說道︰「以前我最怕去見一個老古董每次去它都要教育我一大堆,什麼以和為貴,什麼人之初性本善,那個時候我統統不懂,我只覺得生來就是為了主人戰斗,為了領地而戰斗,很多狗覺得我覺醒了天賦,這可能是我最大的笑話,而這個笑話的存在不過是為了團結更多的本地犬,為了黑球它們領導的意義,而這個謊言我卻不能戳破。」

小七驚愕了,它一直找尋和想得到的不過就是那所謂的存在血脈中傳承,那是它第一次不在為自己身上流淌的土狗血液感到羞愧,反而有絲絲引以為榮,現在卻被殘忍的打破。小七臉部扭曲起來,有些怒意的反問︰「這不是真的,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族老波瀾不驚徐徐道︰「這是真的。」

小七極難過又悲痛的猙獰起來「你不應該告訴我。」,是的!它不應該告訴它,水中月鏡中花看似觸模不到又近在咫尺的虛蕪才是活下去的動力。

「你應該知道,正如同我對你的期望,剛開始我想把你變成本地狗的一員,那個時候你還小如同一張白紙可以隨意的抒寫。」

「那你為什麼現在要告訴我,為什麼!」

「我的良心告訴我,我不應該這麼做,你就是你,你有選擇的權利,而不是被外界引導,現在的你要做回你自己。」

做回我自己?小七沉默中苦笑了,一直以來它幻想著成為本地狗能夠得到神秘的力量,那死後莊嚴的儀式,這樣可以減少內心對于大黑的死,大黃上任的死,大黃所說的宿命,還有以前族老的光輝,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想要有個寄托和希望,因為它一直害怕那兩個字︰「死亡。」

「哎,你可以恨我,我以前太多事情想不開,你知道我為什麼恨雜交犬嗎?為什麼恨陌生人嗎?我為什麼被關起來嗎。」

小七喘著粗氣沒有搭話怒視著眼前的族老,它現在痛恨它,可是又不能動手,因為內心深處它還敬佩它,雖然現實與想象有差距,可敬佩帶來的尊重是真的。

「呵呵,我憎恨雜交犬不過是因為它們搶了村里的雌犬,你知道的,很多具有雜交血統的犬相對于我們本地犬更受雌犬的歡迎,而雜交犬就是那些陌生人帶來的,那段時間我偏執的以為只要陌生人到來就會帶來新的雜交犬,所以我的放養被終結,一根長長繩索困住了我。」族老說的很簡單,簡單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故事一樣。

「什麼?就為了這種理由?不是傳說的‘領地捍衛’」小七難以置信的听著這荒謬無比的故事。

「‘領地捍衛’這個詞語不錯,不過你沒發現這個形容也很對嗎?領地里除了食物和雌犬還有什麼值得你去為之捍衛的嗎?」

小七啞口無言,內心深處想要反駁,可總感覺又很對,很多成年的犬都是為了更高的地位打架,而地位的好處不過在于食物的優先權和雌犬的交配權。

族老笑眯眯的盯著小七接著說道︰「你知道我最開心的日子是什麼時候?」

「難道不是你出名的時候嗎?」小七幻想著,那種前呼後擁的場景也許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

族老伸了伸懶腰帶起身體暗傷,疼痛讓它皺了皺眉說︰「不,我以前根本不懂,自從我成為流浪狗以後,我整天孤獨的躲在山里,剛開始我很傷心、傷心的幾乎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我失去了一切,失去了主人,我以為天會塌下來,然而並沒有,我沉下心慢慢思索著老古董以前教育我的那些話,我從羞澀到明悟,每天深山里獨自望著天空,密林,我不斷的自我解惑,我終于想通了,我變得更加自由自在,我可以隨著自己的性子自由的選擇著怎麼樣去活,我找到了先輩們身上才存在的‘野性’,所以我明白了,雜交犬和本地犬不過只是狗咬狗。我反思以前的自己,感謝著那場大火,感謝著主人的驅逐,他讓我找到了自己。可是我認識到這些的時候,時間已不再等待我。」

小七似懂非懂的點著頭,但內心卻是排斥的,它感覺眼前的這只狗已經瘋了,對的!它是一只徹頭徹尾的瘋狗,而現在自己現在要當心的反而是這只瘋狗會不會傳染自己。

「你不奇怪今天我為什麼找你來嗎?」不等小七開口,族老接著說︰「因為我覺得我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我試圖想按照我以前認為對的事情改變你,這一年以來我一直思索一個問題,雜交犬和本地狗有區別嗎?或許沒區別。」

族老說道這里停頓了,用深幽的眼神看著小七。

小七也看著族老,對于這個老瘋子它已無話可說。

族老毫不在意小七戒備和失望的眼神蕩然的說道︰「有一天或許你會明白,或許這一生你都不會明白,我要走了,我給你的枷鎖,未必能帶走,但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

小七雖然對今天的相約結果大失所望,甚至隱隱有些憤怒,可看著眼前這只全身傷痕的狗,心中任然涌現出莫名的傷感︰「你要走?去哪里。」

「去我該去的地方,我想我會死在深山老林里,哪里才是我的歸宿,那天的宴會是我最後一次參加,也是我最後一次去得到施舍,我不想死後去得到那所謂莊嚴儀式,這對我來說不過是另外一種施舍。我已經想不起我母親的樣子,也從沒有見過父親,而深山和密林讓我找到了久違的溫柔和慈愛。咳,咳」

突然猛烈的咳嗽打斷族老的話,那由肺部傳遞到嗓子的內氣發出刺耳的聲音,一聲聲打破著這安靜祥和的樹林,樹頭的鳥兒被驚嚇四飛。一抹黑色的血液從族老的嘴中噴涌而出,舒服了許多的族老毫不在意的用舌頭舌忝了舌忝嘴巴邊殘留的血跡迷離中自言自語說︰「哎,可惜知道的太晚了,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小七看著石頭上那刺眼的黑血,眼眶內不知不覺布滿淚水︰「你的傷。」

「呵呵,那次大火之後留下的傷,沒事的,你差不多該回去了,但離去時,我希望你能原諒我,好嗎?」

小七不知道族老為什麼要這樣說,強忍淚水努力點頭說︰「你沒有傷害過我,為什麼要得到我的原諒。」

「不,不,你不明白,也許現在你不會發覺,我對你的傷害是在思想深處,我讓你有明顯的族群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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