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薄玨抓來了!」就在張順攜帶阮大鋮折回城中不久,不多時張順的護衛就押著七八個人趕了回來。
「這麼快?」張順吃了一驚。
「我們去查杭州的眼鏡店的時候,剛巧這廝就在店里!」領頭的護衛不由笑道。
「如此說來,此事便是你所為了?」張順听了這話,不由舉著手中的火銃向人群中問道。
「那千里鏡是我做的,西洋銃卻不是!」不意卻有一人站出來回答道。
張順仔細一看,卻見那人身軀壯偉,面孔方正,看起來倒不像個技術人員,反倒像個武將一般。
「哦?這麼說來刺殺之事,你也有參與了?」張順聞言目光一凜,萬萬沒想到這廝竟然供認不諱。
「什麼刺殺?」沒想到那薄玨聞言卻是一臉茫然。
「你不是說這千里鏡是你造的嗎?」張順聞言也是一愣。
依照他的推測,既然這薄玨和這千里鏡月兌不開干系,而他又與前明應天巡撫張國維相善,那麼此事的主犯大概率便是張國維,而薄玨自然也是從犯。
沒想到這薄玨居然承認了千里鏡為其所造,卻否認了參與刺殺之事。
想到此處,張順這才發覺事情未必如自己想象那般。
他連忙追問道︰「既然如此,那這千里鏡何時所造,為誰所造,你又交付了何人?」
「崇禎七年,流寇欲破安慶,草民受張巡撫征招,前去鑄炮抵御。」那薄玨聞言連忙回答道。
「當時火炮難以射準,草民便制作千里鏡置其上,以觀其方位,無有不中者,頗得張巡撫賞識。」
「前幾日功夫,張巡撫又派來三個人前來,手持三把西洋銃,希望我能給他們配上千里鏡,以便射擊精準。」
「正好我手里有些鏡片,我就給他們制作了三副,安裝了上去。」
「至于他們拿來做什麼用,我卻不知。」
「你听听,你听听,這廝動不動就‘流寇’雲雲,果然是個反賊!」那薄玨話音剛落,遭受重擊的阮大鋮便忍不住跳出來指責道。
「你說你不知道,那如何證明?」張順倒沒有听從阮大鋮的言語,反倒玩味的看著薄玨問道。
「只要把張巡撫喊來對峙,一問便知!」那薄玨聞言自信的回答道。
「呃哈哈哈!」薄玨話音剛落,眾人忍不住大笑起來。
張順聞言也不由為之莞爾,這人說出這種話真是蠢的可愛。
且不說張國維被抓來以後如何回答,即便張國維肯親口為他開月兌,難道他以為張順就會認為他是無辜的嗎?
原來卻是個蠢貨,張順搖了搖頭,不由下令道︰「押下去吧,待到張國維抓住了再行審訊!」
「走!」張順的親衛聞言,就要押著這一干人等離去。
「你們干什麼,你們要干什麼,放開我,放開我!」結果士卒剛一動手,那薄玨就嚷嚷了起來。
「嚷什麼嚷,嚷什麼嚷?涉嫌謀逆大案,沒有大刑伺候,你就偷著樂吧!」張順的親衛聞言不由呵斥道。
「你放開我,放開我,我還有事兒呢!」那薄玨聞言又說出一句令人發笑的話來。
「你能有什麼事兒?」張順快被他蠢哭了。
若是從這個角度來說,搞不好這廝還真是清白的,主要但凡組織者有一點腦子,也不會把這麼蠢的人拉進來壞事兒。
「我制成了一架‘萬里鏡’,正要用他來觀測天文。」薄玨理所當然的回答道。
「哦?那‘萬里鏡’何在?」張順笑了。
人家叫「千里鏡」,你非叫「萬里鏡」,是打算在名字上高過別人一頭是吧?
「哦,就在他們店里。」薄玨指了指身邊的工匠道,「這一次我之所以來杭州,就是為了尋那水晶鏡片。」
「哦?可否拿來一觀?」張順一听薄玨這麼說,倒來了幾分興趣。
「這」那薄玨猶豫了半晌,這才勉強點了點頭道,「那好吧,你若他們小心點,別弄壞了!」
「哦?什麼樣式的?在哪里放著?我讓他們去拿!」張順不由又問道。
「是筒狀物,長約五尺,帶一副腳架,放在店里二樓!」薄玨連忙回答道。
「好,你們且去取來!」張順便下令道。
不多時,果然張順的親衛取來了一個大筒並一副支架,那薄玨眼見連忙小心翼翼的接了過來安裝了,這才對著張順笑道︰「殿下請看,此物可以觀測天地山川、日月星辰。」
「剛才我已經調試過了,正合觀測那月亮。」
彼時天色將晚,一鉤彎月正從西面升了起來。
「哦,待我看看!」張順笑著揮了揮手,把眼楮湊過去一看,卻見一座座環形山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頓時吃了一驚。
你道為何?
原來張順入京以後,不是沒有見過望遠鏡,在宮里就有一副據聞乃是西洋傳教士所獻「千里鏡」,基本上代表著這個時代望遠鏡的最高水準。
然而,哪怕宮里的那一架「千里鏡」,也比不得這一架看的清晰、精確。
「你這從何處學來?」張順不由驚訝的問道。
「學來?殿下說笑了,此乃草民自創!」薄玨聞言卻笑道。
「哦?不是說‘千里鏡’來自西洋嗎?」張順不由奇怪道。
「是有這般傳說。」薄玨聞言點了點頭,「不過據我和一些人交流來看,他們所謂的‘千里鏡’所用鏡片卻是一凸一凹,不能觀遠。」
「我這‘千里鏡’兩片鏡片皆為凸鏡,不僅能夠觀遠,亦可在上面畫出十字準星」
「哎,對了,我想起了!」正說著說著,突然那薄玨一拍大腿道,「殿下,若是我想害你,只需在這‘千里鏡’上加上十字準星,保證你有死無生」
「一凸一凹?皆為凸鏡?」就在薄玨喋喋不休之際,張順一時間都懵了。
原來雖然他前世的知識大半還給了老師,但是伽利略式望遠鏡和開普勒式望遠鏡的區別他還是分的清的。
想到這里,他連忙拿起了火銃,對準上面的「千里鏡」一看,赫然發現成像卻是倒的。
而他先前所用的那一副「千里鏡」,一直都是正像。
顯然,面前這個不像學者的學者,赫然獨自發明了「開普勒式」望遠鏡。
他忍不住開口追問道︰「你確定這個是你自己發明的?」
「殿下這叫什麼話?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薄某豈是偷竊其他人功勞之人!」那薄玨聞言極為不快。
「大膽,你怎麼和殿下說話的!」阮大鋮眼見這廝頗為無禮,忍不住開口呵斥道。
「不妨事,不妨事!」不意張順聞言擺了擺手,反倒像看稀罕物一般打量著這人。
「你還會些什麼?與哪些人為善,還請一並說來!」
人才,這真是人才啊!
原本張順還擔心傳教士勢大難制,頗為頭疼,不意今天竟然遇到了一個「本土科學家」,不由欣喜萬分。
莫說這廝和刺殺自己之事牽扯不深,即便是真個牽扯進去,張順也能原諒了他。
「這……草民別無多長,所善者惟天文歷法、算術數學及機械制造而已。」那薄玨不由自謙道。
「若是殿下想讓我做官,還是罷了。我天生口拙,容易得罪人,還是老死鄉間為好!」
「哦?那算了!」張順不由遺憾道,「本來本王還想請你去欽天監,為本王編撰歷書來著。沒想到卻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啊!」
「欽天監?」那薄玨聞言一愣,不由紅著臉,有幾分扭捏道,「若是這個……這個,草民願意……願意前往!」
「對了……吳縣朱素臣也頗精于歷法,若是……若是殿下同意,草民可以喊他一同前往……」
「好,好,準了!」張順嘿嘿一笑,頓時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小樣,你以為本王還治不了你不成!
原來這薄玨之所以擅長數學制器,其實為了探索天文歷法之下的無奈之舉罷了。
自古以來,「科研」最花錢。他不過一個普通百姓,為了鑄造這些天文儀器,早已經花光了家中積蓄。
如今听聞可以進欽天監,免費使用那里的天文儀器,如何不喜?
而他的朋友朱素臣,原名朱,也出身微寒,平時以寫作戲曲為生。著名的戲曲《十五貫》,就是他的代表作。
但是,其實這廝也是個文理全長,除了擅長作曲以外,也頗為精于歷法。
故而薄玨一听到這個好消息,頓時也想起了自己的好友。
根據相關研究,薄玨、孫雲球一脈制作的望遠鏡是成倒像的開普勒望遠鏡,而西方傳教士傳來的為伽利略望遠鏡,基本上確定了薄玨獨立發明開普勒望遠鏡這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