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一二章 和尚造反

李承志輕輕的揮了揮手︰「立節!」

六尺長的天子旌節迎風佇立,三根旌尾隨風晃動,發出「唰唰」的輕響。

哪還能坐的住?

席地而坐的那兩旅虎賁有多快起了多快。包括元讞、元琰、李弼、賀拔允、斛律金等五個隊主,飛一般的沖到李承志的車前,齊唰唰的往下一跪︰「屬下無能!」

無能麼?

至少比元演、元恭強許多,沒有臨陣逃月兌。

「起來吧!」

李承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指著元讞道︰「去叫門,警告那宗德︰一字(五分鐘)內若不開門,當謀逆論處,格殺無論……其余人等,即刻整軍︰甲營甲旅準備撞木、沖車,並令兵卒引弓待張……」

五將暗松一口氣,連聲應命,各行其事……

「來了來了……欽使來了……」

「定是天子欽使……」

「我等有救了,我報德寺有救了……」

牆上的一群和尚歡天喜地,差點喜極而泣。就只王旗與靈牌之後的四五個和尚不但無半絲喜色,反而個個面露驚恐。

他們糊弄寺中僧人,說城下的兵丁奉的是矯詔,並稱祖師宗德已在圍寺前派了人,往宮外去敲登聞鼓了,陛下必派欽使來救。故而看到天子旌節,這些和尚才這麼高興。

但這幾個哪還不知,這天子旌節,就如他們的催命符?

原以為只是那兵將的詐唬之言,但誰又能想到,他們真奉的天子之命?

看到天子旌節,宗德兩腿直發軟,骨頭仿佛都被震碎了,渾身使不上一點力氣。

看他兩股顫如篩糠,眼見就要癱倒,身後的和尚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師尊,鎮定!」

已然大禍臨頭,還叫我怎麼鎮定?

宗德哆嗦著嘴唇,低聲嘶吼道︰「祖空,你不是告訴為師︰只要祭出王旗與命牌,兵卒必退麼?如今呢?」

是怕你開門太快,為了穩住你的緩兵之計,你還當真了?

祖空暗暗冷笑,卻狀如驚恐道︰「敢問師尊,不亮王旗、靈牌,還能如何?一旦讓後院的那些勾當大白于天下,師尊必是死罪……」

後院的那些勾當?

一听這幾個字,宗德一個激靈,臉色白上加白。

這都半個時辰了,祖覺竟還未藏好?

不然為何不來復命?

「為師去看一眼,爾等……爾等……」

宗德狠狠的一咬牙,「不等一字的最後一息,就莫要開門……」

看其如狗攆的一般,祖空隱隱冷笑︰莫說一字,便是十字,百字,也莫想我等主動開門。

宗德,就隨爺爺一同去覲見佛祖吧,就當我等數年來予你卑躬曲節、奴顏婢色的因果……

看著印玄寺的方向,祖空臉上笑容越來越盛,仿佛看到一條金光大道已鋪于腳下︰「法師,弟子先行一步……」

但等合什施禮抬頭之時,祖空眼中精芒大熾,嘴角帶著一絲詭笑,高聲喝道︰「元恪暴虐驕奢、貪鄙妄為、倒行逆施,害的天下民不聊生……我報德寺,反了……放箭!」

「得令!」

牆上響起一聲厲吼,竟真就有四五個和尚挽開了弓,松開了弦。

「保護旅帥!」

幾個親兵嚇的頭發都立了起來,跟頭絆子的沖到李承志身前,將他遮了起來。

李承志急道︰「還有府尹……」

話音剛落,嗖的一聲,一支利箭貼著楊鈞的耳朵飛了過去。

楊鈞臉色當即一白,一個魚躍撲倒在地。

就差那麼一絲……

楊鈞甚至感受到了箭矢擦過腮邊帶起的那絲涼風。

稍微再錯上一兩寸,射中的就是脖子。

「叮叮  ……」

元讞就站在寺門下,離牆也就兩丈,就跟個活靶子一樣。箭頭射在鐵甲上,就像是用鐵錘在敲鍋,分外脆響。

情急之下,元讞竟忘了拉下面甲,只是用雙臂緊緊的護著臉。心中更是生出一絲極其荒謬的念頭︰報德寺……竟然反了?

城牆下的兵卒也是一臉懵逼︰竟然真敢有人在京中造反,而且……還是一群和尚?

楊鈞也懵了,差點被射中一箭的驚恐嚇了個干干淨淨。就像呆了一樣,傻傻的趴在地上,好似忘了往起里爬,只是不敢置信的盯著寺牆上的和尚。

這可是先帝所建,專承供奉馮太後、思皇後靈位的報德寺。主持還是宗室之後,怎麼會反?

李承志更懵︰這宗德真的是瘋了?

突听「篤」的一聲,李承志本能的一縮腦袋,又順聲扭過頭︰那立于車頂上的天子旌節,駭然釘著一支箭,箭羽還在微微顫動。

天子旌節,如君親臨……你射它,就等于在射皇上……

真反了?

整整射了三四輪箭,寺牆上的和尚們才反應了過來︰身為報德寺主持宗德祖師座下大弟子的祖空法師喊了什麼話,干了什麼事情?

反了……竟然反了?

所有的和尚只覺如墜冰窖,通體冰涼。腦海中已然浮現出被五馬分尸,甚至父母親族皆被腰折的畫面……

突就有人清醒了過來,用起全身的力氣喊道︰「停下……停下……」

「快……快……攔住這些逆賊……」

「誰敢上前?」

祖空一掀僧袍,「噌」的抽出一把刀,用盡全力的劈向跪在身前,正頂著馮太後靈位的小沙彌。

只听「呀」的一聲慘叫,偌大的人頭「騰」的就飛了起來。一股血箭沖天飆起,灑了祖空一頭一臉。

一幫只知吃肉喝酒養尊處優的和尚,往日哪見過這個?剛剛鼓起的一絲勇氣瞬間就嚇到了九宵雲外。莫說沖上去攔那幾個射箭的和尚,反倒像是見了惡鬼一般,哭著喊著往後躲。

祖空又一聲厲吼︰「爾等還在等什麼,難道要受盡獄卒延吏的酷刑,被千刀萬剮才甘心?」

幾個射箭的和尚當即就拋下了弓,如祖空方才一般一掀僧袍,各掏出一把或長或短的利刃,對準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

怕有人臨死手軟,下不得狠手,祖空一個挨一個的補著刀。

雖然干著殺人的勾當,但祖空臉上仿佛映著一層聖光,說不出的安寧和詳︰「我佛慈悲,今日之因,來世之果。諸位必往生極樂,成菩薩果位……」

菩薩果位?

突有人驚聲叫道︰「大乘……祖空是大乘的逆賊……」

哪還有功夫理會祖空何時信了大乘,哪里來的膽子造反?

「開門……趕快開門……」

「跪下……全都跪下來……」

一時間,寺牆上亂作了一團。

李承志雙眼如炬,定定的看著這一切,腦中念頭轉的飛快。

大乘?

怎麼哪都有你?

「愣著做甚?」

楊鈞一聲急吼,飛一般的從地上爬了起來,低聲吼道︰「還不下令?」

下令?

難道你就沒看出,就只有那四五個和尚在煽風點火,興風做浪?

擺明就是想嫁禍于報德寺,哄著讓我將報德寺的和尚當反賊盡皆給屠了。

區區計謀,就想牽著我李承志的鼻子走,做什麼春秋大夢?

秉著「敵人越是想讓我干,我就越不能干的」念頭,李承志只當楊鈞的話是耳旁風。

見他無動于衷,楊鈞急的抓耳撓腮,滿臉的恨鐵不成鋼,卻又將聲音壓的極低︰「這可是平亂之功……」

平亂?

就靠這些和尚?

簡直笑話!

我已有舍命護駕之功在身,就算將這些和尚全定成逆賊,至多也就是錦上添了根毛,有毛用?

再者,一旦踏入陷阱,就是一步錯從而步步錯,還查鳥毛的案,等著窩里斗吧。

不出意外,今日此變,應是在嫁禍元嘉、元淵……

「府尹莫慌,等那寺門大開,再派大軍入內平定也不遲……」

等寺門大開,報德寺上下怕是盡皆跪伏于地,沒一個和尚敢站著,你還好意思殺?

無斬級之功,拿鳥毛給你論功?

楊鈞恨不得給他兩巴掌。

虧自己方才還以為他六親不認,連元嘉都敢算計?

此時卻連送上門的潑天之功都不願意要,擺明是怕事態失去控制,真的牽連到元淵和元嘉……

「怪不得寧願做妾,高肇也要嫁個佷女與你聯姻?」

楊鈞咬著牙,冷聲譏笑道,「沒看出來,你李意竟還有如此胸懷,與慈悲心腸?」

知他是好意,李承志只是訕笑著,又沖楊鈞抱了抱拳。

「咚咚咚咚……讓開……」

一陣急奔,又一聲怒喝,一個軍將沖到了李承志面前︰「李侍郎,逆賊已反,你為何還不下令?難道要坐看反賊成勢?」

李承志細瞅一眼,等看清來人面貌,差點就樂出了聲。

元廷,楯橶衛的甲營營將。為太武帝曾孫,廢吳王拓跋余之孫。 論輩份,還是元淵未出五服的族兄弟。

方才坐于寺牆之下,等著看戲的那一千虎賁,就是他的兵。

該你出力的時候不見你的影子,見到有便宜可撿,你倒第一個冒了出來?

李承志故作不知︰「元營將此言何意?」

「逆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元廷將胸甲敲的「綁綁直響」,「元某特來請命,願率麾下兒郎充為前卒,將此亂賊皆平之……」

楊鈞一扯嘴角,怒視著李承志,仿佛在說︰看到沒有,這才是聰明人?你個白痴……

李承志只做不見,滿臉玩味的看著元廷︰「元營將此時不怕得罪了太尉,更不怕惡了中郎,不怕日後被中郎洗垢求瘢,吹毛求疵了?」

官場中向來講究和風細雨,與光同塵。哪有如李承志這般,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但甫一張嘴,竟就如刀子一般往心口直捅,將臉皮撕個粉碎?

剎那前還慷慨千均,激昂萬分。只是一眨眼,元廷的臉就漲的如豬肝一般︰「放屁……賊子竟敢血口噴人……」

早都被元演與元恭近似臨陣月兌逃的行徑給惹了一肚子火。到了報德寺,又被元廷及麾下等著看戲的模樣氣的差點炸了肺。但李承志深知官場向來如此,八面玲瓏,捧高踩低才是常態,故而硬是忍下了一口氣。

但偏偏這個元廷恬不知耳,更想得寸進尺?

你當我李承志是棒槌?

「左右,予我剝了衣甲,就地行刑,鞭五十……」

元延雙眼猛突︰「李承志,你吃了熊心虎膽?爺爺乃宗室之後……」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