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投毒

李文忠忍著怒氣,皮笑肉不笑的解釋道︰「軍師少經陣戰,不知兵法之詭譎。敵賊若真只有三百,定然會布置在月復地要沖之處,以做奇兵,而不是這麼早就擺出來……

這分明是想御敵予縣境之外,因此某斷定,白騎之後,定然還有強兵……此時若不撤,稍傾怕是想撤都晚了……」

和尚半信半疑的看著李文忠︰「將軍也莫要誆我,和尚再不知兵,也明白以虛就實,以實就虛的道理,萬一敵賊是在虛張聲勢呢?

再者,向西進軍打通要道的請求,是將軍你親自提出來的,若是一矢未發就撤回去,將軍又該如何向你兄長、向法王交待?」

李文忠一聲怒吼︰「是法王稱,朝那只有三百縣兵的……」

和尚斜了他一眼︰「當日刑訊潰兵時,將軍不也在場?七八個潰兵都是如此說法,還能有假?而且也確實只見有三百,到底還有沒有,也要等見了再說……」

李文忠恨的直咬牙。

真等看到的時候,你想哭都來不及……

該死的賊禿,你若想死,別拉爺爺墊背啊?

和尚越是堅持,李文忠越是心驚。

他總預感,好似有大禍即將臨頭……

心中正在盤算再如何說動法明,突听外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隨著一聲「報……」的長音,一個令兵撞門而入,單膝跪到地上,急聲說道︰「秉將軍、軍師,那白甲騎兵又來了……」

李文忠悚然一驚︰「多少,到了何處?」

「騎數翻了一倍,分為兩支,一支順紅河而來,另一支順茹河而來……除騎兵外,其後再不見賊兵身影……」

翻一倍,就是六百!

便是真能以十敵一,自己也不夠六千兵……

李文忠恨的直咬牙,怒聲吼道︰「軍師,此時便是想撤都難了……」

「只是六百敵騎,就能將將軍唬成這樣?」

法明一副想不通的模樣,「即便真勝不過,據莊而守就是了,這敵騎並無攻城之械,還敢打馬撞牆不成?

而此地距烏支也就兩百里而已,派快馬急報,大半日就到了,若法王和令兄能派甲騎來援,至多也就是一日……難道將軍連兩日都守不住?」

你懂個屁!

知不知道什麼叫痛打落水狗,什麼叫柿子揀軟的捏?

那隴東郡守胡鐸最愛見風使舵,見到有空子可鑽,萬一壯著膽子跑來揀便宜怎麼辦?

偌大個涇陽城,要多少攻城器械沒有,便是現造都來的及。

就這丈許高的莊牆,不需半日就能推平……

也怪自己,一時大意,竟選在了此處扎營?

李文忠驚疑不定,半句話都不想與法明多說,只是冷哼道︰「軍師隨我上牆吧,看過便知……」

……

即便還離著近十里,李文忠依然看到南北各有一條土龍從河道邊升騰而起,正向東逼近。

只看煙塵,陣勢並不算大,至多也就是五六百騎,再往後看,不見煙塵升騰,想來是再未帶兵。

但奇怪的是,兵不算多,為何還要分兵?

難道是想包抄?

但只有騎兵,便是將農莊圍住又有何用?

再向南仔細一瞅,並不見涇陽方向有探騎出沒,李文忠心中又稍安定了些。

那胡鐸最是欺軟怕硬,且多疑,不見個分曉,不斷定到底是便宜還是大坑,定然是不會胡亂摻合的。

若是敵軍真只有這六百甲騎,雖不能勝,但堅守定是無礙……

也是怪了,這敵將真要是知兵之人,不應該連誘敵深入的道理都不懂吧?

若將敵將換成自己,定會藏兵于暗處,等敵軍進擊或是後撤時,再突出騎兵,攔腰砍殺……

還走的如此的慢悠悠,似是在信馬由韁的游春一般?

李文忠總覺得有蹊蹺,但絞緊腦汁都沒想透,只好再派探馬逼近,好探查清楚敵人為何來的這麼慢?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賞出去了好幾斤銅,便有數十騎奔向兩河沿岸。

約兩刻後,煙塵散去,兩岸河道上的白騎好似停了下來,李文忠估算了下,離農莊至多也就五六里。

不時,派出的探騎也陸續歸來,卻無一折損。

想來是離的太近,敵將也怕中了誘敵深入之計,沒敢追殺。

「將軍,敵騎停在岸邊,好似的往紅河中拋灑什麼東西?」

「茹河這邊也是這般,卑職下馬,大膽嘗了一下,察覺河水微微發苦,便帶了一囊回來……」

在往河中拋灑東西?

李文忠渾身的汗毛直豎!

他一聲厲吼︰「呈上來……」

探騎當即驅馬到牆下,將一只牛皮水囊拋了上去。

只是稍稍舌忝了舌忝,李文忠的臉色便煞白如土。

砒霜……

他終于知道,敵騎為何只有六百,卻依然要分兵于兩岸,還如春游一般,來的如此之慢。

只因毒下的太遠,等沖過來時,就無多少毒性了,所以越近越好。

而來的太快,自己驚疑之下,說不定便會盡出大軍接戰,哪里還能給他從容下毒的時間?

就是發現河中時有尸體出沒,為了盡可能的保證水源安全,他才選擇在兩河正中行軍及扎營。

卻不想敵將竟然如此狠毒,直接來了個釜底抽薪?

這都還未接戰,就想斷了自己的水源,亂了自己的軍心?

這還怎麼守?

「是何物?」

見李文忠臉色不對,法明下意識的來奪水囊,卻發現李文忠的雙手有如鐵箍一般……

「砒霜……」李文忠一聲低吼。

法明嚇的手一抖,嘴還沒張利索,就有一張大手摁了上來。

「你不想活了?若是被士卒得知水源已斷,哪個還有心接敵,別說兩日,怕是連半日都守不住……」

「這……這敵將怎如此下作……」和尚驚的連話都說不索。

「兩軍交戰,各憑手段。只要能勝,還管他下不下作?」

李文忠目眥欲裂的說道,「可恨,一時大意,某竟然沒料到……」

「我早勸你盡快出戰……」法明氣急敗壞的抱怨著,但轉念一想,早上一時半刻又能如何?

這紅河、茹河,以及往南五十里左右的涇河,全都源自崆峒山,流向由西向東,敵軍佔著地理,想幾時投毒,就能幾時投毒……

他又驚疑的問道,「現在如何是好,是撤是打,還是守?」

「敵人俱是甲騎,還全是柔然大馬,只靠這千余雜騎根本擋不住……只需尾餃,就能將我等耗死,你如何撤?」

李文忠咬牙道,「但要說守……天知道賊敵手里有多少毒藥,這水中的毒性又有多強?兩河中的水已然是飲不成了,但靠莊子里的這兩口井,連一千人都養不住,更別說五千丁卒和千余騾馬……」

法明黯然一嘆︰「那就只剩打了!」

方才他還百般勸諫李文忠盡早開戰,此時卻憂心忡忡。

只因敵人的舉動太詭異了,就似擺明了要將己方逼出農莊,決一死戰……

和尚都能想到這一點,李文忠怎可能想不到?

但再要耽擱下去,一旦讓兵卒得知水源已斷,怕是連最後一絲戰意和士氣也提不起來了,到時不但會敗,還是完敗……

幾乎已被陷入絕境,李文忠明知是當,也只能拼死一戰。

他想不通,只是過了一夜,為何局勢就會急轉直下,逼的自己不得不拼命?

但現在不是深究這個問題的時候。

李文忠猛吐一口惡氣,沉聲道︰「為今之計,只能死戰……未必不能拼出一條活路……」

和尚倒有些躊躇了︰「你之前還稱,賊騎之後必有強兵,幾無勝算?」

「若觀煙塵,敵軍應是只有五六百騎……即便還有強兵,也該在二三十里以外,不然西邊必有煙塵升騰……如果真有強軍在後,這六百騎必是誘敵之兵,只要我等出營,定然會後撤……」

意思是敵軍到底有沒有強兵,一試便知。

法明猛一咬牙︰「那就試一試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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