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五章 就地緝拿

見元雍冷笑不語,猜到應是有什麼隱情。元悅當即不再追問,只是笑吟吟的勸著酒。

剛端起銀盞,就有道士跑來,說是候剛求見,稱是要見潁川王。

「候剛?」

元悅抬頭看了看方至中天的烈日,疑聲道,「他不在陛邊宿衛,怎這個時候,跑宮外來尋皇叔了?若說是奉陛下諭令傳旨,也該是黃門或給事才對?」

「還宿什麼衛?早就不是了……」

元雍嗤笑一聲,又低聲道,「候剛真是失心瘋了,竟趁皇後遇刺之機,欲報復李承志,將他射死在昭陽宮……若不是孤與于忠使力,便是沒被陛下砍頭,至少也是流放數千里,哪還有他的官做?」

這些時日元悅一門心思的心著賺錢,還真就沒怎麼關注過。不由奇道︰「候剛報復李承志,這兩個應該不搭邊啊?」

元雍冷笑道︰「誰說不搭邊,你莫不是忘了高氏與胡氏?」

稍一提醒,元悅恍然大悟︰若這樣論,還真就是仇敵。

候剛本就與高肇有仇,且與胡允華是姻親︰候剛的長子娶的是江陽王元繼的嫡女,而胡允華的胞妹,又是江陽王世子元繼的正室。

所以不論從高肇這里論,還是從胡允華這里論,候剛與李承志都是妥妥的死敵……

「李承志豈是好相予的?」元悅好不幸災樂禍,「定是忍不下這口氣……」

「何止是忍不下,簡直是睚眥必報!」

元雍幽聲道,「便是因為他與胡氏交好,差點被李承志誣了個‘刺客同黨’。若非陛下英明,哪還有他候剛的命在?

如今能有他個六品的掖庭監(屬禁軍,掌監宮門禁衛)做,已算是他候骨氏(鮮卑姓氏之一)祖墳冒青煙了……」

看似只是由從四品降到了六品,只降了三級。但前者是中郎將,領刀劍左右,兼嘗食典御,皇帝心月復中的心月復。而如今,卻只能看城門……差距何其大!

「候剛也是活該……不見李承志剛入京時,官無半級,職無半品,甚至明知孤是親王、今上親弟之後,都敢威脅要打掉我滿嘴牙,何況一個候剛?」

元悅幸災久禍道,「十之八九,李承志是不會善罷干休的。皇叔且等著,絕對還有好戲看……」

「誰說不是呢?」

元雍幽幽嘆道,「按常理,一為微末小臣,一為陛下心月復,任誰也該忍氣吞聲。但換成李承志,怎就反了過來?」

「非常之人必行非常之舉,且看他來京才幾日,卻鬧出了多少風波?且看著吧……」

元悅笑的好不猥瑣,又一抬手,指著守門的道士︰「有請!」

隨著話音落下,候剛被放了進來。身上披甲冑,似是還未下值的模樣。

「見過二位殿下!」

恭恭敬敬的見過禮,候剛又朝著元雍深深一拜︰「正在城上當值,無意見殿下來了無極觀,某便冒昧前來。今次,是來向殿下謝恩的︰

若非殿下搭救,候某如今定然還身陷牢籠。心中感激不盡,卻又苦于無以報恩于殿下。某若思良久,又苦尋數日,幸在樂市中覓的美伎二位。

皆是絕色,頗擅音律,且好南舞,故而欲在南城略備薄酒,望請殿下賞評……」

元雍富甲天下,若論其它,怕是半只眼都看不上。但樂伶、舞伎,卻是心頭之好。再一听還是絕色,頓時就來了興趣。

「幾時?」

「悉遵殿下之便!」

應了一聲,候剛又朝元悅一揖︰「不知候某是否有幸,能否請汝陽王殿下一道賞光?」

「一群女人有何好看的?」

元悅撇著嘴,滿臉不屑,「以你候乾之的品味,相陪之人不是伶姬,十之八九也是五大三粗之輩,若是有……嗯,有孤這輩清秀俊逸的妙人兒,便是不請孤,孤也非去不可……」

元悅原本說的是李承志,但話到嘴邊察覺不妥,又猛的改了口。

候剛稍顯尷尬,元雍更是無語。二人心中均生出一絲古怪。

還真不是元悅自夸,若論儀容,京中便是有勝過他的,想來也不多。

但如玉般的男兒,怎就放著好好的正道不走,卻喜歡當攪屎棍?

這也倒罷了,畢竟如今男風盛行,皇室中偶爾出一兩個也非怪事。但你這心甘那個人願的被人攪,就委實讓人想不通了……

閑談了兩句,喝了杯冰酒,候剛便欲告辭。也就剛起身,又見道士領著一個披甲的軍將入了門。

若是往常,自是不會連秉都不秉就放進來。關鍵那軍將拿著宮禁的令符,道士哪敢阻攔。

這軍將定然是尋候剛的,十之八九是宮城生了什麼變故,所以才會這般急。所以就連元雍與元悅都是神色微變。

候剛肅聲道︰「何事?」

「秉將軍,承明門下來了四駕大車,自稱來自關中,要入內城尋親,指明要去姑臧伯李歆府上。

駕車俱是雙馬,但看似行進時卻很是吃力,至路軟處,車輒竟入土頗深?隨行之侍從足有三十余人,皆乘高頭大馬,俱佩四尺腰刀。

且身形高壯,神色彪悍,似是軍中悍卒。但查及來歷,卻無異常……朔平司馬(城門官)不可擅專,故而命職下來尋將軍……」

候剛還未如何,元雍卻先嚇了一跳︰听這軍將的潛意,那四駕車上好似藏著鐵器與兵甲?

「正事要緊,子乾速去處置……」

「那某就先行告退!」

做了個揖,候剛滿月復狐疑的隨軍將離開。

元悅卻是滿臉古怪,冷不丁的問道︰「光天化日,京畿重地,怎會讓四車兵甲運至內城之下?外城與郭城的城門守軍都睡著了?」

元雍猛的一滯︰對啊?

京城緝查何其之嚴,想入內城,要先經外城與郭城兩道城門,才能到內城門下。

且不論哪一道,不但有執金吾驗籍、洛陽役收稅,更有城門禁軍搜查。若有違禁之物,早就拿下來,怎會暢通無阻的放行至內城門下?

元雍面色頓時有些臊紅︰「一時不查,竟被那丘八帶進了溝里?」

是你先入為主,誤會了而已……

元悅轉著眼珠︰「身為禁衛,管你駕車的馬大不大,車輒吃土深不深,我先查了再說。膽敢阻撓,一律當逆賊處置……莫說李歆的親戚,便是姑臧伯親至,也不敢不讓查驗,況且那軍將還說的那般含糊?」

稍稍一頓,元悅陰陰一笑︰「定是有什麼蹊蹺,反正閑著也是閑著,皇叔不若與孤一道去看一看?」

一看元悅的模樣,就知他沒往好處想。元雍斥道︰「你也真是閑的?」

話雖這樣說,身體倒是很實誠,當即就站了起來︰「要走就走!」

竟然是要去看熱鬧的駕勢?

元悅雖未直言,但潛意呼之欲出︰莫不是城門禁衛發現了什麼好東西,喚候剛去分髒的吧?

兩駕馬車拉著吃力,且吃土頗深的,不一定就是兵甲。況且兵甲也用不進來。

那就只剩財貨了……

若軍將未說謊,那馬車上拉的十之八九應是銅。兩匹大馬都拉著吃力,怎麼也該有四五千斤。

整整四車,又該是多少?

這東西還真就是稀罕物,便是首善之地的京城,能一次性拿出數萬的也是少之又少,所以這兩個才這麼好奇。

莫不是李歆在關中任職時貪的?

真要是,那就有好戲看了……要是昧不下個兩三成了,都對不起候剛的貪暴之名……

怕錯過了,兩人也未帶多少護衛,也就七八個,俱穿著便服,護著元雍與元悅出了無極觀。

也不遠,就隔著一條御道,穿過就到。

剛出無極觀,便听一陣喝罵之聲,遠遠看見近百個禁衛圍著幾駕馬車,似是引弓待射的模樣。

仔細一看,又看到一輛車駕已然側翻,道中跌落著數口大箱。有兩口已然破開,其中襯著木棉、草絨、麻絲之類的軟物。

而用軟物襯著的東西,看似卻是石頭。但看著極脆,三塊中有兩塊已然粉碎,碎成了一捧石渣。

不是銅貨,卻是石頭?

什麼樣的石頭這般珍貴,又這麼脆,竟然一踫就碎?

叔佷二人對視一眼,又往前走近了一些。

除了幾輛車,被禁衛圍在中間的還有三十余個大漢。確如軍將之言,個個虎背熊腰,滿臉彪悍之色。

禁衛全都引著弓,足有上百支箭指著他們,卻不見這些漢子面上有絲毫驚慌之色。反而虎視眈眈,有許多竟已將手搭上了刀柄,似是要反擊的駕勢?

元雍臉色稍稍一變︰這是從哪冒出來的一伙愣頭青?

不知這是京城?

但敢刀兵出鞘,怕是當城就能被射成篩子?

正狐疑間,猛听一聲高喝︰「蠢貨,都想死不成?」

要如鳳鳴鶴唳,聲音何等之厲,離著都還十步遠,元雍元悅卻被震的耳膜發癢。

女人?

定神一看,還真就是女人,且是兩個。

只是這一喝,那些大漢都放下手來,五指離開了刀柄。

原來是禁衛圍著大漢,大漢又圍著居中的一輛馬車,兩這馬車下的兩個女子,才是這伙悍卒的頭領?

兩個女子都戴著面紗,不知長相如何。但看身段,卻是一等一的玲瓏。

古怪的是,竟也如護恃她們的那群大漢一樣,腰側也配著一模一樣的長刀。

不知為何,元悅總覺的這刀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見過?

但想了半天也沒回憶起來,元悅索性做罷。

正好奇著,又听那之前厲喝的婦人撥開護衛,朝著禁軍盈盈一福,朗聲道︰「查已查過,驗也已驗過,也並無查出任何禁物。妾不知,將軍為何不放行,反而要將我等揖拿?」

「並無禁物?」

禁軍之中猛的傳出一聲厲笑,「那婆娘,某且問你,你所乘之車中,藏的又是何物?」

郭玉枝的瞳孔突的一縮。

到此時她怎還不知︰這伙禁軍竟起了貪念?

這可是京城,首善之地,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硬是忍著怒氣,,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沉聲道︰「何需于藏?將軍也已驗過,自是真金無疑。且已予將軍言明︰此兩千金,欲為我兒成婚、購宅之用,並非姑臧伯府之物。若將軍不信,可請姑臧伯前來,到時自然真相大白……」

元雍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真金,且是兩千金?

財帛動人心,怪不得元乂敢動邪念?

莫說一兩成,便是昧過百來十斤,也夠元乂好幾年的俸祿了……

元悅卻是一聲驚咦︰「這婦人看著只有雙十之齡,兒子竟都要成婚了,哄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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