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後悔也晚了

元洛小臉兒嚇的慘白無血,指著李承志,色厲內荏的喊道︰「別過來……我乃汝陽王元悅……」

「悅」字剛出口,猛覺一道黑影朝頭上砸來,元悅本能的偏了一下頭。

那東西「咚」的一下砸到了他的腮幫子上。力道很重,元悅腳下一個趔趄摔了下去。只覺嘴上一痛,「啊」的一下叫出了聲。

又听「 啷」一陣,一把直鞘橫刀掉到了青石磚地上。

再看元悅,也不知他嗚哩哇啦的叫喚著什麼,雖然兩只手緊緊的捂著嘴,但血水還是滲過指逢,淋淋灕灕的滴了下來。

李承志就跟凍住了一樣,扔刀出去的那只手僵在半空,就如一根標槍。

完了……

你特麼倒是早說啊?

就晚了那麼一絲……

听道士喊著城上的人救命,心知再不出手就得被這白臉兒給渾渾全全的逃過去,不岔之下本能的就扔出了刀。哪知,竟他娘的打的是皇帝的親弟弟,先皇孝文帝的幼子,還見了血?

孝文帝有七個兒子︰

廢太子李恂,因反對漢化,反對遷都洛陽,被廢黜,後被孝文帝賜死。

次子元恪,當今皇帝。

三子元愉,也就是高文君被指婚的第三任未婚夫,去年秋造反,兵敗後被高肇逼死。

四子元懌,性情最為溫和,如今為尚書左僕射(類似于首相)。

五子元懷,皇帝同母胞弟,受元恪猜忌,已被禁于宮中數年。

還是一個元恌早夭,暫且不論,所以元悅就是孝文帝幼子,皇帝幼帝。

孝文帝對他的評語是︰性格乖僻,荒誕不經。史記對他的記載是︰為性不倫,俶儻難測。李承志听的最多的是︰好神仙道術,絕房中夫妻之愛,極好男色。

也別說微服在京城中當二流子搶男人,比這更荒唐的事元悅都干過︰有次他一個護衛都沒帶,說是要跑去邙山尋仙藥,路過一個村莊相中了一個農夫……結果差點被農婦抓一臉血……

可能是感覺元悅沒什麼出息,對皇位的威脅不大。也有可能是逼死了三弟元愉,又囚禁了同母胞弟元懷,民間已有皇帝「殘暴不仁」的風傳,所以元恪對元悅極是寬容。

雖然元悅時不時的就會鬧出丑聞和笑話,但每次都是被皇帝重重拿下,輕輕放下。

當然,也是因為元悅一直都是大錯不犯,小錯不斷,雖經常當街搶男人,但得手的次數不多,從來沒出過人命。

便是得了手,等御史參他,或是宗正寺去拿他的時候,苦主也早變成「恩主」了……

元悅也沒想到今日踫到的茬子這麼硬,出手還不是一般的狠,都沒來的及自報家門,就被打的一嘴的血。

也更沒有料到,平時也算身手矯健的一幫徒弟竟草包到了這個地步,五十對五,等于十個打一個,卻被人砍瓜切菜的放倒了一地,還那般快?

別說李承志驚呆了,就連城門上的禁軍都嚇的兩股戰戰,渾身篩糠。

他們之前戲謔元悅動不動挨打,說的也只是事後被皇帝打板子,而不是如今這般……

再是昏聵無能,荒誕不經,這也是今上幼弟,一品親王。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打的見了紅?

真追究下來,他們便是不死也得月兌身皮……

當即就有禁衛解下了弓,抽出了箭,但還未搭上弦,那銀甲的少年飛一般的就是一腳︰「誰讓你開弓的,都給爺爺放下……」

說著又朝李承志一指︰「你莫要沖動,他可是汝陽王……」

我沖動個毛線?

李承志恨的想咬牙。

誰特麼能想到,堂堂親王會是這個屌樣?

但打都打了,還能怎麼辦?

皇帝不會殺了自己吧,要不現在就逃,跑回河西算逑?

轉著念頭,李承志又往城牆上瞅了瞅,發現那銀甲少年也在定定的瞅他,也不見身側的禁軍再有何動靜。

看這付做派,好似沒那麼嚴重。不然牆上的禁軍早拿弓箭指著自己,或是下城來抓自己了……

李承志轉了轉眼珠,往元悅身邊指了指︰「我要撿刀?」

「你撿!」銀甲少年點了點頭,「但莫要再打他!」

李承志心中狂喜。

本是試探之語,哪知這校尉竟真答應了?

看來關礙不大,至少性命無憂。

想想也該是這樣才對︰元悅再是親王,這也是京城。自己這個被搶的苦主若是反被治了罪,元魏皇室的威信和臉面還要不要了?

心里想著,李承志還真就去撿刀了,離城牆也越來越近,上面也看的越來越清楚。

關中人士、姿容無雙、身才挺拔、武藝絕世、狂放不羈、膽大包天……

連皇帝的弟弟都敢打,打了也不見半點害怕,可不就是膽大包天?

越看那張臉和身形,就越與大哥在信中描寫的相像。又看他一直捂著左腰,銀甲少年眼楮一眯︰「你腰下受過傷,幾時傷的?」

幾時傷的?

李承志微一思縮︰「四旬有余了吧?」

雖未傷到骨頭內髒,但傷口頗深,並沒有真正的好利索,用力過猛就會扯著腰子疼。

不然他何至于只用一只手?

更不用李睿等人幫趁,一個人就能將這群牛鼻子放翻……

心里月復誹著,李承志彎腰撿起了刀,猛听城上一聲驚呼︰「你是李承志,涇州的李承志?」

李承志都懵了。

城門還未開,更不曾查看名籍,驗證令信,這校尉是如何知道自己的?

除非是伯父堂兄……哦,高家的人也應該知道自己……

李承志的腦中猛的閃過一道亮光︰元悅情急之下喊過一句︰「子澄賢弟,快快救我……」

子澄?

高子澄?

這是高肇的幼子?

他往上一指︰「你是高湛?」

高湛猛吐一口氣。

對上號了,果真是李承志……

哪知他還未回應,元悅反倒先是一聲驚叫︰「你死……嗯?噗……」

剛一張嘴,發現有些漏風,元悅順嘴吐出一口血水,又驚又疑的問道︰「你是李承志……單槍匹馬于萬軍之中斬慕容的李承志?」

隨著那聲「噗」,兩顆白點滴溜溜的飛了出來,跌落到石磚上,又骨碌碌的滾到了李承志的腳下。

這是……兩顆牙?

李承志一臉懵逼。

高湛更懵逼!

你還真打掉了他兩顆牙?

壞了……

打破嘴和打掉牙可完全是兩個概念,這李承志今日說不得就會有些干礙……

他猛一揮手,招過了一個家臣︰「速速回府,去尋三姐,記往,是三伯家的大姐……嗯,等等?三姐此時定然在宮里,你直接去昭陽殿(皇後正宮)……」

說著他又回過頭,交待著第二個家臣︰「先報洛陽令,而然等上兩刻,再報宗正寺……」

家臣秒懂,猛一點頭,飛快的下了牆……

等親衛走後,高湛猛吐一口氣︰「放吊籃,將這二位並四個護衛,及道士女冠全吊上來……」

……

皇宮,昭陽殿。

自東漢時,這是便是皇後處理後宮事務之所,一殿三堂。正堂便是昭陽,之東是含光殿,為皇後召見嬪妃內臣、飲宴聚會、听經講學之處。

之西為供皇後起居或小憩之地,因前後的金鑾大殿和後妃寢宮都離的較遠,再加樹高蔭濃,相對要涼爽一些,便得名涼風殿。

剛罷了晨議,天也越來越熱,空氣更是潮濕。高英不願去後宮,便留在了此處。她又將高文君也召了過來,順便說說話,听听琴。

自元恪的生母,也就是孝文皇帝的高皇後起,高氏女美艷之名便聲動朝野。兩姐妹一般的艷麗,五官足有七成相像,稍有些差別的是那兩道眉毛。

高文君是峨眉如月,秀而且柔。高英則是劍眉斜飛,英氣逼人……

似是起的太早,高英懶洋洋的側臥在高榻之上,單手支著粉腮,眼中也無焦距,不知在想著什麼。

頭上只挽了個簡髻,一頭青絲又亮又長,如一道黑瀑直垂而下,鋪滿了半個床榻。

玉體橫陣,膚色如玉,修長曼妙。身上只披著一層紗衣,從下到下若隱若現,就如︰亭亭玉體,宛似浮波菡萏,輕紗遮嬌輝,隱處露微微……

簡直熟透了!

身側立有四個宮婢,各持一柄半人高的雉羽宮扇,輕輕的給她扇著風。高文君端坐堂中撫著琴。

彈的是陽春白雪,曲子雖好,但已不知听過多少遍,高英也就沒有了多少興致。一半心思听著琴,一半心思發著呆。

一曲彈罷,本要高文君停下琴過來與她說說話,但還未出聲,曲風突然一變。

不似陽春白雪那般急促緊湊,有時會讓人听的焦燥不安。此曲很是舒緩,仿佛置身于空山幽谷,恬靜自然。

又好像帶著一點幽思……

高英頓時來了點興致,半坐起了身。無意間一瞥,卻發現高文君嘴角含笑,眼角含春,眼中竟還帶著幾分媚意。

再一听這琴聲,高英止不住的就想冷笑一聲︰你這一副思春的模樣,還真是應景啊?

等彈完最後一個音,高文君竟忘了換曲,呆呆傻傻的坐在琴後,腦中滿是李承志的身影。

郎君該是快要入京了……

正發著呆,突听耳邊一聲冷笑︰「想他了?」

高文君猛的一顫,抬頭一看,竟不知堂姐何時走到了自己的身邊?

她臉色一紅,猛的低下了頭︰「沒……沒有……」

「沒有?」高英冷哼一聲,「琴乃心聲,當我听不出來?」

身側還有宮女在,她也不好過多訓斥,表達了一句不滿後又轉過了話題︰「曲子倒是很好听,新創的?」

不問還好,一問高文君的臉更紅了︰「不……不是我,是他……他創的……」

妹妹口中的他,還能是哪個他?

高英的兩只眼楮差點瞪飛出去︰「他還會創琴曲……怎可能?你自己彈的,自己听不出來?

此曲雖然靜嫻淡雅,但隱有幾絲相思之情,更暗含許多故少離家的思念之苦、幽傷之意……他才幾歲,更是自幼就長在家中,有何可思念幽傷的?」

高文君想了想,只好答道︰「妹妹也不知,但確為郎君所創……」

她是真不知。

幫他譜好曲,第一次彈給他听的時候,郎君確實如姐姐所說的那般︰滿面黯然,神思幽往,就如真的想家了一樣。

但那時,分明就在涇州啊?

看高文君的表情,高英好不驚訝︰妹妹真未說謊,此曲果真是那個李承志所創?

她又隨口問道︰「此曲何名?」

「美麗的神話……」

高英差點被一口口水給嗆死。

先不論此曲高雅與俗,至少是極好听的,竟取了這樣一個直白之名?

大兄不是稱那李承志文才極佳,詩才更是天下翹楚麼?

高英又想起了堂兄高猛信中所,越想越是驚奇︰「有什麼是他不會的?」

高文君愣了愣,想起李承志調笑魏瑜的一句戲,臉色又是一紅。

正不知如何說,听殿外的宮娥報道︰「殿下,有高羽林的僕臣入宮,來尋三娘子,說是有要事要稟報……」

「三弟?他今日不是當值麼,能有什麼要事?」高英雙眉輕皺,「有無說過是何事?」

「說過!」宮娥的臉上露出一絲狐疑,「說是從涇州來了個姓李的少年將軍,在城外與汝陽王起了沖突,似是將汝陽王打傷了……」

郎君打傷了汝陽王?

高文君一驚,許是起的太猛,眼前一黑,腳下竟有些站不穩。

「慌什麼?」高英扶了她一把,又嬌聲斥道,「三弟再少不更事,也知孰輕孰重,真要事關重大,哪會派人來給你通風報信?」

意思是元悅便是受傷,估計也傷的不重。不然李承志就是該下獄下獄,該問罪問罪,怕是被斬了,高文君都听不到半絲風聲。

高英微一沉吟,又一聲輕喝︰「予我更衣!」

一是她想去看看,這李承志是不是真有高文君說的那麼好,真有大兄高猛信中所稱的那般,是個奇才。

二則是,若按大兄之意,這李承志與高家還是有些妨礙的。所以若是干系不大,那元悅傷的不是太重的話,就順手救一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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