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眾軍將這般夸贊,李承志只是微微一笑。
確實有異曲同工之妙,但非要把兩者放在一起比,他總覺得有些不倫不類。
回馬箭也罷,狼群戰術也罷,也只是局限在戰術的範疇之內。
而游擊方針卻是極其高明的戰略思想,說直白點,一個是道,一個術,兩者之間不知差了多少倍。
真能把這十六個字吃透,不敢說天下無敵,至少也是一代名將。
看著一幫手下崇拜的目光,臉皮厚如李承志,都有些微微的不自在。
自己完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吹牛逼,也就能唬唬一幫土著……
談笑間,一眾軍將簇擁著李承志回了營。
站在營寨門外,再看叛軍前營,兩軍也就離著三四里……
……
叛軍南營。
一進營寨,便能看到隨地而設的法壇。三十丈一龕,五十丈一祠,到處都是講法的和尚。
講的無非便是今世修業,來世享福的那套輪回學說。
道教為何勢微,在此可見一斑。
只是因為道家學說只修今世,不講輪回。
試想,能听懂的經,悟的懂法的,大都已到了一眼便能看到盡頭的年紀。這個時候你給他講今世能修得正果,幾個人會信?
從根子上就沒有戳中G點。
一眾教眾听的如痴如醉,恨不得現在就去死,以超月兌輪回享受來世。
其中更有早已獻盡家財,甚至將妻兒老小獻出以充軍糧的狂熱之徒。
別不信,恐怖份子的腦回路,不是正常人能夠理解的……
營地正中立著一座大賬,佔地足有十丈方圓。護衛在四周的甲士足有上千,俱是身強體壯,傍大腰圓的壯卒。
帳中立滿了僧將兵頭,全都肅然而立,靜靜看著上首的劉慧汪。
好似病了一般,他懶洋洋的靠在塌上,秀眉微皺,盯著手中的那塊銅牌發著呆。
若是李承志在此,定會豎起大拇指贊一聲︰好一個俊俏的和尚。
劉慧汪雖已近三十,但看面貌好似少年一般,極盡風流之相。
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波,一雙眼楮好似會說話,流光溢彩。
便是皺著眉頭發怒的樣子,都好似西施捧心,愈增其妍。
劉慧汪一不是僧官,二不是名流,為何稍一鼓動,便從者如雲?
因為他精通大乘佛法,又能說會道,深諳人心,但凡開壇講法,必講眾生平等。
世家富戶也多有信佛者,獻其金銀財貨,全被他賜與庶民、賤戶、僧眾,久而久之,聲望便漸漸隆盛,被信徒稱之為「病佛」!
成名之後,昭玄寺屢次賜官予他,他卻屢次推托不受,只稱自身孽業未消,需與眾生同甘共苦……
這等行跡便如聖人一般,怎可能不受信徒愛戴?
李文孝便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蠱惑著他造反。
但誰也沒想到,老天與他們開了個大玩笑……
劉慧汪放下銅牌,又看了看那一眾頭目。
大敵當前,手下竟無一個可戰之將,到頭來,還是要靠李文孝?
他一萬個不情願,但也知道,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劉慧汪一聲輕嘆︰「大將軍來了沒有?」
為首的一個年輕和尚恭聲回道︰「秉法王,已派人去請了……」
頓了頓,年輕和尚左右看了一眼,又直挺挺的往下一跪︰「法王,臣請治李文孝用兵無方之罪……」
隨即,後面竟嘩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群,皆是異口同聲的說道︰「臣請治李文孝之罪……」
「治罪?」劉慧汪眼中閃過一絲精光,「怎麼治,內訌麼?」
「斷不會內訌的!」和尚朗聲回道,「法王深孚眾望、赫赫之光有如皓日當空,數萬義師盡是法王之信徒,只要法王一聲令下,盡皆跪伏。
能听從李文孝之號令者,也就李氏那兩千余私兵。何況只等李文孝入帳,臣等便能將其擒獲,群龍無首之下,區區兩千李氏私兵,又能翻出多大的浪花來?」
「然後呢?擒了李文孝,仗該由誰來打,你麼?」
劉慧汪悠悠一嘆,「法能,若是你等敢言遇到營外那白甲兵,定能戰而勝之,我便如了你等的意……」
戰而勝之?
法能咬了咬牙,眼中冒出一絲死志,雙手合什,突然就拜了下去︰「若是法王能駕臨陣前,遑論那李承志,便是奚康生,臣等也定能一戰勝之……」
法駕親臨?
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
劉慧汪的瞳孔微微一縮,雙目如電,冷冷的看著跪在堂下的僧官軍將。
二十多號殺人如麻、滿手血腥的凶殘暴戾之輩,卻是連頭都不敢抬。
論殘忍,他們這些人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劉慧汪。
叛軍中為何活剖獻祭成風?
只因法王久病不愈,需生食活心……
因忤逆劉慧汪,被在帳內堂前活祭的僧官軍將,也不是一個兩個。
若劉慧汪真如眼前這般病懨懨、文謅謅,說一句便要喘兩下的模樣,又怎可能降伏十數萬的流民,數萬大軍?
要不是實在已無退路,借他們十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如此逼宮……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這三次四次,李承志次次都勝的那般詭異,義師攏共兩萬余精銳,卻有三成已折在了那李承志的手里?
這些人再蠢、再白痴、再狂妄,也明白若是用常法,根本勝不了那白甲軍。
今日的目的也並非要真的想治李文孝用兵無方、葬送三成精銳的大罪,而是想斷了劉慧汪的後路和依靠,逼著他法駕親征。
以他在亂民中的威望,以信徒誓死如歸的狂熱,只要劉慧汪敢拼死一戰,定是能在李承志與奚康生合圍之前,拼出一條活路來……
看劉慧汪久久不語,法能抖的越來越厲害,頭上的冷汗越滲越快……
正當他以為自己必死,說不定便是被活祭的下場時,突听劉慧汪一聲輕嘆︰
「該親征的時候,我自然會親征,但不是現在。爾等莫要再多置喙,等我與大將軍商議後,當會定出萬全之策……」
一眾僧官和軍將心如死灰。
萬全之策?
難道不是你怕死的托詞?
既然這般惜命,何必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