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試甲

大魏不缺鐵,但鐵甲為什麼這麼貴?

道理很簡單︰技術不過關,雖然鐵多,但九成九都是含雜質極高的海綿鐵。

這里的雜質指的不是炭,而是硫和磷這種會讓鐵脆的跟木板一樣的東西。

試想一下,像鐵犁、鋤頭之類的鐵器,如果強度不夠,還可以增加厚度來彌補,反正體積沒多大,即便將犁身或鋤身加到一寸厚,也增加不了多少重量。

只要用少許含雜質很少的生鐵,將犁尖和鋤刃渡出來,就完全夠用了。

但甲葉不一樣,別說一寸,你披個一公分厚的札甲試試?

沒兩百斤也一百七八了,還打仗,壓不死你?

所以,想讓士兵能穿的動,就不能太厚,但厚度一下降,就要想辦法去除雜質,增加甲葉的強度。

這個時代,除了反復燒煉鍛打,就再沒有第二種方法。

據剛剛模過鋼板的那個鐵匠說,即便以他這種經驗已十分豐富的老鐵匠,再配兩個身強力壯的助手,打一副札甲所需要的甲葉,也要近一年……

而李承志呢?

只用了半天,而且煉出的還是精鋼……

這不是神跡是什麼?

如果不是李承志正拿眼楮瞪著他,李松早就跪下來了。

「果真是精鋼?」他激動的喘了兩口氣,顫著聲問道。

「秉主事,小老兒敢以腦袋擔保!」老鐵匠斬釘截鐵的說道。

靠著這手藝吃了大半輩子的飯了,他還能看錯?

「精鋼啊……這是精鋼啊……」

李松滿含熱淚,顫顫微微的將手伸向了已被水淬冷的鋼板,動作又輕又柔,就像是在模老婆……

隨著李松的驚叫,其它人也清醒了過來,激動不已的看著那四塊鋼板,那十座坩堝爐,那一堆如小山一般的鐵料……

每日可煆精鋼近千斤?

做成札甲,至少也有三十套,換成鋼刀、槍頭,那又是多少?

所有的兵器中,用鐵最多的馬刀,也就十斤重而已!

這不是李氏當興的兆頭是什麼?

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喘著粗氣,滿目腥紅,像看神仙一樣的看著李承志。

瞧你們這點出息?

要是我將炸藥配出來,再將手雷造出來,你們是不是得激動的昏過去?

李承志嗤了一聲,又用手掰著試了一下。

因為徹底冷卻的緣故,鋼板的彈性比之前更好了,李承志估計,這一塊應該是高碳鋼。

別說鍛甲,拿來打槍管都綽綽有余。

「去,立起來!」李承志一指李彰,又指了指鋼板。

「啊?哦……」李彰猛的驚醒過來,抱起一塊鋼板,沖向十多米外的一處高台,立到了石頭上。

距離都是測算好的,不遠,就五丈。

「弩!」李承志手一伸。

李柏手忙腳亂的從背上解下弩機,兩腳踩著弦,替李承志上好了箭。

李承志端起弩,眯著眼楮瞄了瞄,用力的扣下了懸刀。

「嗖」

「當」

兩聲脆響幾乎沒有間隔,聲音傳到耳朵中的時候,立在石頭上的那塊鋼板應聲而倒,摔到了地上。

躲在一邊的李彰飛快的跑了過去,等他抱起鋼板,卻跟凍住了似的,一動都不動。

「蠢貨,愣著做什麼,還不抱過來?」李松大聲罵道。

李彰一個激靈,像是被嚇醒了一樣,跌跌撞撞的跑了回來。

「父……父……父親……」喊了三聲,李彰才把一聲父親給喊真了。

李松氣的差點給他一巴掌。

但等看到李彰手里的鋼板,李松表情突然一滯,如同雕塑。

剩下的族人察覺有異,也全部圍了上來。

一尺見方的鋼板通體黑亮,只有靠中間的地方,有一塊像是被鋼刀劃了幾下的痕跡。

大多數的人都沒反應過來,心里都想著︰明明看到那弩箭射到了上面,鋼板都被擊打的飛到了地上,怎麼可能連個針眼大的坑都沒有留下?

那可是一石弩……

但這劃痕又是怎麼回事?

也有反應快的。

李柏急聲問道︰「箭呢?」

「啊,箭?」李彰懵了一下,又回道,「爛了啊……箭頭撞毀了,箭桿直接被震劈了……」

「撿回來!」李松一聲低吼。

李彰邁開長腿,跑去高台邊,拿著幾截斷箭跑了回來。

看到他手里的東西,其他人才知道,剛才的李彰為什麼會發愣。

原本三梭型的箭頭,直接被撞成了一顆鐵球。

至于松木做成的箭桿,早裂成了好幾塊……

怎麼能硬到這種程度?

別說札甲,便是二郎的那套魚麟甲,也絕對不可能達到將箭頭撞塌,箭桿撞裂的程度。

眾人鼓著眼楮看著那塊鋼板,除了瞠目結舌,倒吸涼氣,已實在不知道該如何釋放心中的震驚了。

魚鱗甲的甲葉全都是弧形的,相疊的兩片甲葉之間可是有卸力空間的……

李承志沒時間給他們解釋什麼叫「彈簧減震」,什麼叫「動態吸能」,他只是看著那枚箭頭直皺眉頭。

李柏運氣不好,恰恰挑了一支熟鐵箭。

不過沒必要再用箭試了,只要不是遇到床弩、車弩這種非單人可操作的利器,只防普通的弓弩,即便是一石強弩,一點五毫米的鋼板也綽綽有余。

要不是為了防槍刺,他甚至想打成一毫米厚。

李承志想了想,才指著李彰說道︰「這次你來,用你父親的槊,沖刺!」

「哎,好!」李彰高興的應了一聲,屁巔屁巔的從李松身側拿起一桿一丈有余的長槊。

槍頭用百煉精鋼打造,足有兩尺,有點像窄劍,又有些像四梭錐。

兩側還帶刃,除了刺,還能劈和砍。

再加近一丈長的桑拓木槍桿,和尾部一尺有余的銅制槍纂,重量足有二十多斤。

這是李松的馬戰兵器,常人端著都吃力,李彰卻邊走還邊耍著槍花,就像拿著根筷子,玩的虎虎生威。

也主要是這玩意太金貴,李松平時動都不讓他動一下,李彰乍一听能玩一下,自然大是興奮。

槍頭和槍纂還是其次,有鐵有銅,費點功夫都能打造出來,關鍵是這槍桿實在不好找。

一丈長的桑木槍桿,只能出自桑拓樹的主干,還通體不能有結……

這麼高一棵桑樹,能養多少蠶?

也根本不是後世的所說的將桑木剝成蔑,而後用膠或生漆絞合而成。

說這話的人,怕是不知道古代的膠和漆是拿什麼做的。

前者用的是魚膘或豬皮,太陽曬的時間一長就會化,等蔑條一散,這樣的槍連根楊木棍都不如。

後者是樹漆,一旦凝結就脆的跟玻璃似的,這樣沒有韌性且脆的槊槍,別說騎馬沖鋒,就是在馬下直刺,只要敵人的骨頭稍硬一些,都可能頂折槍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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